战况打得难解难分，异常惨烈。
  从早上打到下午，战场上浓烟滚滚，只有无尽的厮杀。
  “皇上。”中军之中，华盖之下，陈远看到朱棣的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的询问。
  朱棣示意他不要靠近，一双虎目十分严峻，死死的盯着战场。皇帝在，三军士气高昂，柳升、陈英、张辅等人率军不断投入战场。
  皇帝亲征的振奋力量是不可估量的，明军谁也不肯退后。
  但毕竟朱棣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天未进水米，头昏眼花，只是在强撑着而已。陈远暗自担心。
  亲征的后遗症也很大，如果这时候朱棣离开或者倒下，那么明军必然受到影响，失去了主心骨，就会一败涂地，这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阿鲁台的各个部落也投入了战场，阿鲁台的儿子也先孛罗亲自冲锋陷阵，被一发炮弹打中，身受重伤，被抬了下去，阿鲁台脸色铁青。
  他突然明白，其实这场战争从一开始，鞑靼就处于劣势。因为从表面上看，似乎双方都了解对方军中的情况，明军原来疲惫，明军的火炮、火枪也在他的计算之类。但真的打起来，阿鲁台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陈远的提议，朱棣的重视，明军的神机营的大炮和火枪都进行了改良。部队也进行了团队作战训练。
  所以这场仗打起来时，阿鲁台的骑兵被火炮和火枪打懵了一会，后来又感觉自己处处都受克制，整个战场的节奏几乎全都被明军把握。
  因为阿鲁台一直以为，只要和明军交战在一起，乱做一团，他们大炮就失去威力。但是没想到明军这么难缠，部队训练有素。几十万大军，根本施展不开，到处被牵制住，前排的骑兵被死死缠住，后面的骑兵和步兵就被明军的火炮狠狠打击，然后再被明军冲锋。他们被打得七零八散，惨叫声不绝，鞑靼骑兵有些被吓得开始后退。
  阿鲁台连杀了几个逃亡的，都不济事，止不住要逃跑的人。甚至连首领托木花也开始撤退。
  阿鲁台急道：“托木花，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朱棣快撑不住了。只要朱棣倒下，咱们就胜了。”
  托木花哭丧着脸：“太师，我看朱棣还没倒，我们先打完了，我的部下上级将官都死了十多个了。你也看到了，明军的炮火太猛了。明军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个个训练有素，个个拼命。”
  雅各查满脸血污，垂头丧气道：“太师，咱们还是撤吧，朱棣难怪敢亲征，咱们小看了明军啊，再不撤，咱们都得玩完。”
  阿鲁台看到自己这边呈现出败象，心中也是大为恼火，做为黄金家族的后代，野心家，他还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以他的高傲，他也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大败。
  “擅自撤退的，杀无赦！”阿鲁台大喝，亲自率领督战队，将想要逃跑的骑兵就地正法。
  雅各查大怒：“阿鲁台，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带领我的族人是来明朝找财路的，不是来求死的，你敢动我的手下试试。”
  阿鲁台也大怒：“有好处你们就来，没好处就跑。”
  雅各查丝毫不让：“我要对我的部族负责。”
  “轰。”一发大炮打在他们身边，打死了几个督战队成员，顿时一阵惨叫。阿鲁台还有托木花和雅各查一弄得一身泥土，不断咳嗽。
  就趁阿鲁台不备，脱木花和雅各查立即率领自己的部下撤退。
  “废物。”阿鲁台对着他们的背影大骂。
  然而有什么用呢？
  面对明军连绵不绝的攻击，自己的人不断的败退，阿鲁台头晕目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兴和，大胜。他意气风发，准备一鼓作气荡平大明。
  有两点没有考虑到，一是朱棣六十多岁的高龄，居然敢亲征，他的计算是朱棣不敢来的，一般的将领他不会放在心上。他研究多年，早就知道朱棣靖难的著名将领都几乎死光了。现在能打的就只有一个张辅，柳升就差了好大一截，至于其他的，更是无名之辈。至于陈远，二十出头，压根不放在心上。
  他唯一怕的就是朱棣亲征，毕竟朱棣的战斗指挥很强，而且皇帝的号召力太大，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朱棣真的来了。
  朱棣六十多了，他一直以为强弩之末，可是强弩之末还没倒下，自己的部队就撑不住了。
  第二，他不知道中央的明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以前朱棣也亲征，但是战斗力弱很多，他从未考虑过自己有失败的可能。
  可是他不知道，朱棣为了给子孙一个安定的国家，意志坚决，死也要上战场，哪怕群臣反对也要孤注一掷。
  而且为了打鞑靼，准备了两年，又出现了陈远这个未来人，影响了朱棣，富裕了国库，让朱棣能有钱大力经营神机营。而且朱棣对汉王提出的训练团队作战法，也被汉王很好的推广在军中。
  阿鲁台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彻底，十万鞑靼骑兵，甚至都没能撼动明军的阵角，自己这边就已经伤亡惨重，将士们的士气也彻底的打没了，纷纷溃逃。
  败了，他阿鲁台败了，就一战，一战就被打败了。败的是收复大都的愿望，败得是统一蒙古的野心。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明军的实力为什么这么强啊？”阿鲁台看着急剧恶化的战局，这时也一脸绝望的自语道，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大帅，快走，明军要追过来了。”
  看着张辅带着部队冲杀过来，部下连忙拖着阿鲁台撤退。
  朱棣一直神情紧绷，终于露出了许些笑容，这是自信的微笑，胜利者的微笑。
  他立马下令，让神机营李英停止开跑，把所有军队都压上，给了阿鲁台致命一击。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明军气动山河，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早就已经失去战意的鞑靼兵冲杀的连连败退。
  阿鲁台全线溃败。
  “你们给我顶住，给我上啊。”阿鲁台还想负隅顽抗。
  “太师，咱们撤退吧，中原有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打下去，咱们都得玩完啊。”
  在部下的劝说下，阿鲁台如醍醐灌顶，对，现在脱木花他们都跑了，战场上留下的自己的部族居多，再不撤退，被明军吃掉，自己部落联盟首领的位置都难保，绝望的看着屹立不倒的朱棣，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不得不下令撤退。
  不过明军的骑兵却顺势掩杀，最后阿鲁台不得不断臂求生，舍弃后方的军队垫后，这才终于脱离了战场。
  战后阿鲁台清点了一下将士，发现经此一战，二十万大军竟然直接折损三万。在冷兵器时代，这种损失不可估量。因为他几乎带出了所有部族的精英，如果损失过多，部族再也精壮男子，他们鞑靼就完蛋了。
  在这种情况下，阿鲁台丧失了与明军正面交锋的勇气，不过，野心不死，把军队打散，只要明军追击，他完全可以一战。
  因为他是打仗多年的老将，今天见识了明军火炮火枪的厉害，只要明军追击，火枪带的弹药就很少，大炮更难移动。这时候，骑兵还是找回主场。
  天色已晚，朱棣这边，柳升、张辅等请求追击。
  朱棣把目光望向陈远，陈远沉吟了一下道：“陛下，阿鲁台虽然大败，但是兵马仍有十多万，他们训练有素，撤退依然还能重整阵型，依然还有战斗力。咱们今天主要胜在火炮的威力，明军的战斗素质还是比鞑靼差一些，身体的强壮素质，这个是没法弥补的。咱们追击就必然失去火炮的掩护，胜败难以料定，臣以为，不要追击为好。”
  张辅道：“陛下，臣反对，咱们的骑兵也不弱，大炮虽然跟不上，还有火枪，追击虽然不能大胜，也能打击阿鲁台，不能让他们缓过神来，后患无穷。”
  陈远皱眉，张辅是一代明将，知道自己说话的漏洞，能看准战机，但是他不会观察小问题。当然是乘胜追击为好，不让阿鲁台有喘息的机会，可是朱棣的身体快顶不住了，他们出击，一旦朱棣这里出乱子，军心动摇，后果不可收拾。
  所以必须稳住大营，步步为营。
  阿鲁台入侵，必然想快速决战。而明军是防守，打得就是持久战。
  战机和战略，自然要以战略为主。
  朱棣挥挥手，疲惫的说道：“穷寇莫追，自古的道理，陈远说的不错，咱们虽然胜了，是胜在阿鲁台小看了我们，朕跟他大战多年，这个人不可小觑，不会轻易的放弃，他的部队还能快速集结，就是他们的优势，所以不得追击，各部守好大营，严加巡逻，朕自有调度。”
  张辅等将领很不解，不知道为什么陈远说什么陛下就听什么。但是朱棣已经下令，他们也无法反驳。只能遵从。
  朱棣被陈远搀扶到中军帐休息，一到帐中，朱棣就软软的倒下。
  陈远大惊失色，朱棣不会这时候驾崩吧。历史上还有一年多啊。可是，自己到来之后，已经改变了大明朝很多，比如红薯和占城稻推广了，比如安南比较稳定了。
  自己就像一只蝴蝶，产生了效应，那么，朱棣会不会也早点死亡？
  以后的历史，还是原来的历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