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莲想挣脱回去再拿个窝窝头。
  可是力气比不上李氏。
  说了半天好话，范秋英也不为所动。
  靠在老顾家墙根儿上半天，最终还是朝后山走去。
  不就是寻点魔鬼红。
  拿回来毒死他们。
  范秋英听着她说的话，忍不住想，还毒死我们，要毒也先毒死你。
  你刚才吃的可不就是魔鬼红？
  也不知道谁起的这名字，可真的是太接地气了。
  赶走了朱春莲，她跟李氏继续做辣椒酱。
  李氏看她捡起来放在锅台上的沾了灰土的肉渣。
  也不嫌弃，拿起来用碗里剩下的水涮了一下，就放在了嘴里。
  “真香啊，以后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想起也没跟婆婆打招呼，吓得又不敢咬了。
  好在范秋英也没在意，还把油滤出来，把肉渣单独放在了一个碗里。
  现在还冷，放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也坏不了。
  等等。
  要是把肉渣切的小小的，也拌在这辣椒酱里，是不是会更具有诱惑力呢？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李氏说了。
  李氏一拍大腿。
  “娘，如果真那样，那可真的是太好吃了。”
  范秋英见这李氏行为做派，就觉得好笑。
  试了一下，觉得味道不错，便把所有的辣椒里都放进去肉渣丁。
  等油冷却好了，一起倒进去。
  那味道简直绝了。
  李氏胆子也大了一些，当着范秋英的面儿，用手抿了几下，放进嘴里。
  虽然每次都辣的找水喝。
  可是却乐此不彼。
  一共做了三大罐子辣椒酱。
  又喊了其他人试吃。
  都赞不绝口。
  菜有了。
  接着是主食了。
  她怕路上仓促，找柴火也费劲儿。
  决定还是再蒸几锅子窝窝头。
  这些活儿李氏一个人就能搞定。
  范秋英也不想插手了。
  她想起顾天明还一个人窝在屋子里生闷气，便让顾永秀去劝了一下。
  可顾天明脾气拧得很，顾永秀也没辙。
  范秋英决定亲自出马。
  “天明，我是你奶，你给我从被子里出来，好好听我说话。”
  范秋英进去大房屋子里就看到顾天明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
  拿出自己当奶奶的气势，喊了一声。
  顾天明虽然心里瞧不上这个被人取笑为“老虔婆的”奶奶，可心里还是有些惧怕的。
  便照做了。
  范秋英没理会他心里骂“原主”的话，直接开腔。
  “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晚上吃了晚饭，等村子里的人都睡了，咱们一家人就要启程去京都了。”
  “啥？今晚上就走？”
  顾天明没想到，他以为最快也得明天一早。
  “晚上人都睡着了，咱们这个时候出发，没人会注意的。”
  顾天明琢磨了一下，确实如此，可大晚上的，多冷，人家都睡觉，自己一家人还得耐着寒风上路。
  范秋英没想到顾天明心里想的竟然是不愿意吃苦，倒是有些吃惊。
  可她也不愿意挑破。
  “我知道你读过书，觉得见识比我这个老太婆要广，可我既然决定带着一家人逃荒，也肯定是有我的道理的，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奶，不是我不尊重你，而是你这个决定压根就是错的，我们学堂里多少大户人家的子弟，人家都没有着急的去逃荒，咱们家穷成这样，还去逃荒，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再说，要是让人知道咱们是逃荒去了，那咱们一家可是犯了大罪的，到时候我也别想着走什么科举仕途了。”
  范秋英怔愣，这才明白顾天明不愿意去的根本原因。
  竟然是担心会影响仕途。
  长吸一口气，平复心口的燥火。
  “天明，奶送你去读书，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科举中第，光耀顾家门楣，让一家子人都过上好日子。”
  顾天明几乎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
  范秋英点头，原主的确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而这也没什么错。
  整天说那些什么为国为民做事，真的是太虚伪了。
  自己家人都解决不了温饱，何谈国和民？
  “不错，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好前程，让顾家从此摆脱泥腿子。”范秋英表示认可。
  顾天明一怔，还以为奶要改变主意了。
  却又听到范秋英又开口。
  “可如果你连命都没有了，还怎么去谈这些呢？”
  “奶，你总说咱们这要乱了，可是我现在看到的，却跟你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而且你整日就在家里，你咋知道要乱了？又到底是要怎么乱了？
  你可千万别拿爷爷托梦那一套告诉我。”
  范秋英欣慰的点头，整个顾家，也就顾天明能跟她这么说话。
  其他人，一听她说“老头子”托梦，就一个个都深信不疑了。
  顾天明以为自己这么说，奶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的。
  却没想到奶竟然不仅没生气，还面带微笑。
  微微有些诧异，喊了一声：“奶……”
  “奶奶很高兴你能跟奶奶谈这些，你说的不错，的确不是你爷爷托梦给我的，那些话啊，都是我用来唬你爹娘他们的？”
  “什么？”顾天明怔愣，“你是为了骗他们？”
  “嘘，小点声，什么是骗，那是善意的谎言。”范秋英及时制止他继续大声。
  “可……”
  “没有可是，我虽然唬了他们，可是我没有唬你，我的确是为了一家人好。
  奶知道你在学堂见的人多，还都是有学问的人，所以你以为你知道的肯定比奶多。
  可是奶告诉你，这真正的学问不仅仅是从学堂上和书本上才能学到。
  真正的啊，其实是来源于实践。”
  见顾天明被她一席话说的重视起来。
  她继续往下说。
  “咱们这里是明国和昌国的交界地，今年明国、昌国都发生了旱灾，而咱们明国低处偏南，旱灾虽然严重，可是却还有一些地区是没有发生旱灾的。
  可昌国却是基本上全国都发生了灾情。
  前几年昌国都已经管我们明国借过粮食，而今年咱们明国可是没有多余的粮食借给他们了。
  按照昌国的属性，我只怕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奶听人说前些日子有一些操着昌国那边口音的人来咱们这里高价购买粮食。我猜想，他们可能快要行动了。
  咱们这可是必经之路。
  你说咱们要是继续待下去，能有好果子吃？
  而且你应该知道，每次有战祸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毛贼浑水摸鱼，受害的还是咱们这些普通人啊。”
  范秋英苦口婆心劝着。
  顾天明已经完全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
  还是大字不识被称为“老虔婆”的奶奶跟他说的。
  要不是眼前的人的确是他奶，他都怀疑眼前的人是个有学识的先生。
  范秋英笑了笑，看了还发愣的顾天明一眼，继续往下说。
  “这战祸的时候去躲避灾祸，这可不是什么大罪了，这是为了活命，而且咱们早一点出发，早其他人去，还能有人安顿咱们。
  我想好了，咱们就去咱们明国的京城，到那时，你就在京城读书，以后见到的人就是京城的读书人了。
  以后参加科举也方便不是？”
  原本还处于对奶这番话震惊又不知所措里的顾天明，一听以后能去京城见识一番，顿时就高兴起来了。
  一把抓住奶的手，“奶，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奶虽然以前总是不讲理，还喜欢打人，骂人，可是你想想，奶啥时候骗人了？”
  “可奶不是还骗爹娘他们，是爷爷托梦？”
  “咳咳……”
  “那个，那个奶不是说了，是善意的谎言。”
  范秋英笑着，跟顾天明道。
  经过范秋英的一番话劝诫，顾天明总算是消停下来，答应晚上会跟着一起出发。
  只是范秋英只顾着跟顾天明说道理。
  却没有注意到，被她安排去卖掉那些带不走东西的王氏回来了。
  还因为多卖了几个大钱，就兴致勃勃邀功一般去找婆婆。
  刚走到大房跟上，就听到范秋英跟顾天明说“托梦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顾天明去京城”等类似的话。
  这让王氏心里有些怪不得劲儿起来。
  只是为了让大房的去京城读书，就让一大家子人脱离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她觉得这婆婆也太偏心眼了。
  亏她还觉得婆婆最近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