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儿子丢了
作者:伯百川    更新:2022-01-11 17:11
  宋亦菲的两个姐姐都在本市,大姐宋亦澜,今年三十五岁。
  宋亦澜十一年前结婚,生有一男一女,女孩十岁,男孩四岁。
  宋亦澜的长相和性格都随父亲,强势、张扬、霸道,爱揽事和出头。
  成年后,尤其是结婚后,性格的棱角被磨平了许多,为了家庭和生活,学会了做菜、做家务,但骨子里的强势是没变的,反而由于生活的琐碎,多了些急躁,时常发火。当然,大部分时候火都是发到她老公头上的。
  宋亦澜的老公名叫李登明,比宋亦澜大三岁,一张国字脸上时常挂着慈善的笑容,不管是在单位里,还是在生活中,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心地善良。
  李登明在一家大杂志社上班,当年这工作令人艳羡,既稳定又有面子,但科技进步飞速,杂志很快就成为了夕阳行业,只能改革重组。李登明混了十几年,原本都要升职了,却忽然赶上改组裁员,他是少数几个没被裁掉的之一,但也没有了升职的机会和空间。
  不过好在李登明心态好,既不怨天尤人,也不与人争抢,裁员之后,他所在的部门一共就剩下两个人,职位几乎成了铁饭碗,每天都很清闲,上班就是喝茶看书,下班会先去接孩子放学,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将所有菜洗好切好,等着宋亦澜回家做,因为宋亦澜嫌他做的饭不好吃。
  这天,下雨,很大。下班后,李登明驱车离开公司时,看见了在路边等车的一名女同事,是另外一个部门的,和他不算太熟,却也知道彼此。女同事没带伞,身上湿透了,他本就热心,摇下车窗,让她上车。女同事见是他,便上车了。李登明和女同事闲聊几句,先将女同事送到目的地后,再去接孩子。
  此时雨已停了,但路上堵车,当李登明到达幼儿园时,已经六点多了,儿子没在,他四处找没找到,问老师,说应该被人接走了。他以为是宋亦澜,打电话询问,宋亦澜说她刚下班,不是她接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接的孩子。在电话里,宋亦澜的音量就已经提高到了七十分贝,震的李登明耳膜嗡嗡响。
  宋亦澜赶来的速度超乎想象,仿似从天而降,李登明感觉挂断电话还没几分钟,宋亦澜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宋亦澜不由分说,先将李登明一顿臭骂,路上行人众多,纷纷围观过来,宋亦澜转而又对着围观人群骂,但骂归骂,当前最重要的事是找儿子。
  宋亦澜进入幼儿园询问,幼儿园的老师推卸责任,说她们不管孩子离开学校之后的事,但宋亦澜毕竟不是李登明,没那么好糊弄,她一嚷嚷,对方就露怯了,更何况她说的还有点道理,即使没理,她的气势也能让她看起来像是占理。
  经过一番闹腾,宋亦澜成功让幼儿园的老师和管理人员们全部出动,帮忙寻找,调查监控,然后她又拿着儿子的照片到周边询问。
  宋亦澜雷厉风行地行动了起来,在极短时间内,便将幼儿园整条街上的商铺和住户全部搅动了起来,她迅疾的步伐,高亢的声音,激动的神情,让人们情不自禁地被感染,加入了帮助她的队伍之中。
  最终,通过幼儿园门口的监控发现,五点放学后,宋亦澜的儿子豆豆在门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后,走向了马路中间,拉住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衣角,中年男子的外形和李登明很相似,豆豆应该是将男子当成了李登明,男子弯腰和豆豆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离开了,但豆豆并未返回幼儿园,而是穿过了马路。
  幼儿园斜对面的几家店铺相继调出了门口的监控,经过反复对比,最终发现,豆豆在路上冒雨走了一会之后,一辆白色轿车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女人,将豆豆拉到车上,驱车离开了。
  就在宋亦澜准备报警的时候,幼儿园的老师急急忙忙跑来,说有一个人打来电话,找豆豆的家长。电话被接通后,得知对方正是那个将豆豆接走的中年女子。此时,中年女子就在宋亦澜家门口。
  原来,女子也是学生家长,她的孩子和豆豆是同桌,玩的比较好,她接孩子的时候,看见豆豆一个人冒雨行走,担心豆豆出事,出于好心,将豆豆接走了,豆豆只记得家庭住址,记不得宋亦澜的手机号,女子将豆豆送回家后,家中没人,只能联系老师。
  宋亦澜心急火燎地赶回家,看见豆豆后,上去就在豆豆屁股上打了三下,怒声呵斥:“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尤其不要和陌生人走!你为什么不听?!”
  豆豆哭了,双手捂脸,声音很小。
  宋亦澜转而又对那名女子说:“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联系我?你知道你这样做让我多着急吗?我都差点报警了!”
  女子以为自己做了好事,谁知却被责备一通,但她没争执,只说抱歉,没想到那么多,给他们带来麻烦了,便拉着儿子急匆匆走了。
  回家后,宋亦澜先训豆豆,训完之后,让豆豆面朝墙壁站着,作为惩罚。
  接着,宋亦澜开始责问李登明,问他为什么没有按时去接孩子。
  李登明不敢撒谎,如实说了他送同事的事,只不过没说是女同事。
  “好啊,你个李登明!孩子重要还是同事重要?!大下雨天的,你将孩子晾在幼儿园门口,却先送同事回家!为什么不拉着同事先去接孩子?!”宋亦澜点着李登明的额头,怒声训斥。
  李登明没有解释,一来他没法解释,二来宋亦澜正在气头上,解释等同于狡辩,会被骂的更凶,反而服软才能息事宁人,这是他多年来总结的经验。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接同事……不该迟到的……”李登明主动将搓衣板找出来,跪在上面,双手放在宋亦澜膝盖上,低垂着头,“亲爱的,对不起……”
  “你离我远点!我看着你就烦!”宋亦澜甩手起身,将没有准备的李登明直接甩到了地上,由今日的事,又想起了李登明以往干的那些蠢事,气不打一处来,音量再次提高十分贝,“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蠢?!工作工作没上进,钱也赚不到,让你接孩子还出这种事!你到底有没有点用啊?!”
  李登明吭哧了一下鼻子,索性也不站起来了,坐在地上,闷不做声。
  “瞧你那德行!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你了!”宋亦澜桩桩件件说起李登明此前干的那些蠢事,越说越气,气的头晕脑胀,扶着墙,大口喘气。其实,她不是气李登明的蠢,而是气他的拎不清,气他永远不知道事情缓急,经常被别人左右观点,以为是帮别人,实际是被别人利用和算计了,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总是这样,似乎一直这样。
  年轻时,这是他性格中优良的一面,踏实老实,脾气柔和。宋亦澜当初看上他,除了他有一份稳定的好工作之外,就是因为他性格好。
  现在,这反而成了他的致命弱点,被人欺负,被人利用,都始于此。
  这个家,看似是他们两个人在操持,实际从多年前开始,就已经是宋亦澜一个人在忙里忙外了,她不仅要宋家,还要赚钱,少了她,连买包盐都可能出错,更别提照顾两个孩子了。在她眼里,李登明基本等同于一个废物了。
  “对不起……我错了……”李登明见宋亦澜半晌没说话,知道该是道歉的时候了,他推了推下滑的镜框,观察着宋亦澜的脸色,“咱们做饭吧,孩子还饿着呢。”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宋亦澜又生气了。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应该是诺诺回来了,我去开门吧……”李登明小碎步来到门前,开门后,见门口不是女儿诺诺,而是小姨子宋亦菲,一时愣住了,宋亦菲很少来他们家。
  宋亦菲先喊了一声“大姐夫”,然后问:“大姐在吗?”
  “谁?!”宋亦澜在里面大声应了一句,都不用李登明回答。
  “别站着啦,快进屋吧。”李登明急忙让开身位,态度热情,仿似刚才他根本没有被痛骂,也没有吵架一样。
  “是我,大姐。”宋亦菲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面墙站立的豆豆,又看见了沙发前的一张老旧搓衣板,再看大姐的脸色,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宋亦菲猜到了什么,她咽了口唾沫,感觉房间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你咋来了?”宋亦澜问的很直接,没有丝毫寒暄。
  “是这样的……”宋亦菲每次看见大姐,都会想起父亲,不管是长相还是说话的方式,两人都特别像,她从兜里摸出一张请柬,放在茶几上,“我要结婚了,婚礼在十月一举行,到时候你和大姐夫都来吧。”
  “结婚?!”宋亦澜有些惊讶,“你要结婚了?”
  “是啊……”宋亦菲笑了笑,本想多说几句,也又不知该说什么,她和大姐相差接近十岁,虽是亲姐妹,却有较深的代沟,不仅是年龄上的,还有性格上的。
  “你也该结婚了!”宋亦澜看了一眼宋亦菲,“不过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个……也是刚刚确定下日期。”宋亦菲又笑了笑。
  “行吧!我们肯定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结婚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怎么着,我还是有点经验的!”宋亦澜说这话的时候,瞪了一眼李登明,李登明急忙垂下头,装作没事人一样。
  “谢谢……”宋亦菲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用力握了握,“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要去二姐家呢。”
  “那个白养的,去找她干嘛!送请柬?送了她也不会去的!”宋亦澜怒气哼哼地说,似是不愿想起那个人,主动转了一个话题,“爸还好吗?”
  “老样子……”
  “妈呢?”
  “还可以……”
  “行吧!我最近实在太忙,都没空过去了。对了,你啥时候将你对象拉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也让我看看长啥样!”宋亦澜拿起请柬,翻开看了看,“秦礼对吧?”
  “对……”
  “那先这样!今天我们家有点事,就不留你吃饭了。”
  “没事……你们忙。”
  宋亦菲转身离开,李登明跟在身后,低声说:“我送送你。”
  宋亦菲本想拒绝,但见李登明已经跟在自己身后了,便作罢。
  送至门口,李登明语气关怀地对宋亦菲说:“路上小心点,下雨了,路滑。”
  宋亦菲一直都觉得大姐夫是个好人,慈祥温和,有长辈的模样,不像大姐给人那么大的压迫感,宋亦菲放松下来,笑容也自然了:“放心,大姐夫,你回去吧。”
  李登明继续送,一直送到电梯口,有感而发地说:“我和你大姐结婚的时候,你才是个小丫头,没想到眨眼间都快结婚了。”
  宋亦菲也有些感慨:“确实……时间过的挺快的。”
  电梯来了,宋亦菲走进电梯,朝李登明挥手:“大姐夫,回去吧。”
  李登明抚了抚镜框,笑了起来,直到电梯门合上,他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他左右看了几眼,随后走入楼梯拐角,站在墙壁后的阴影中,用指甲缓缓刻下一个古怪的符号,墙壁上已经有几十上百个不同类型的符号了,密密麻麻,扭曲怪异。
  李登明对着那些符号看了一会,随后提了提裤子,将黑红色的皮带用力勒紧一格,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痛苦神情,然后长吁一口气,转身走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