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牙牙(红包)
作者:妩梵    更新:2022-01-11 10:32
  听罢慕淮之言,容晞睁开了略有些惺忪的美目,心跳的速度亦渐渐加快。
  多年前她还是官家小姐时,不是没幻想过她未来的夫君到底是何模样。
  却从未预料到,自己的夫君竟会是慕淮这样性情强势的男人。
  木已成舟,自己已然有了他的孩子,成了他的女人,慕淮让她唤他夫君,容晞心中自是稍有雀跃。
  慕淮却然是她的夫君。
  但爱侣之间,也不一定要称对方娘子,亦或是夫君。
  慕淮向来对她没个称谓,多数称个“你”字,或者愠怒时直接唤她“容晞”。
  容晞记得慕淮的表字,名唤芝衍。
  很好听的名字,芝兰玉树,衍若君子。
  容晞在心中轻唤了一声慕淮的表字芝衍,语出之言却是乖顺的唤道:“……夫君。”
  她声音甜腻,慕淮顿觉自己的心尖被人敲了一下。
  光一声夫君自是让人意犹未尽,远远不够。
  慕淮薄唇微勾,再度低声命她:“再唤一遍。”
  容晞大着胆子将唇畔置在了慕淮的耳侧,轻轻用柔唇亲了下男人的耳垂。
  见男人身子微僵,复又稍带着怯意的看着他的眼晴,细声道:“夫君,你最好了,快些抱着妾身睡下罢。”
  这话是对着他耳朵说的,着实如在他心间呵痒。
  一想到女人双唇的柔腻触感仍停驻在他的耳垂上,慕淮心中登时变得酥-麻一片,这劲头沿着四肢百骸直往额头上冒。
  他眸色登时一晦,倏地将女人扣在了身|下。
  容晞乌黑浓密的长发倏然间若海藻般四散,男人高大的身子落了影,已将娇小无措的她满覆。
  此时此刻,她的困意和倦乏顷刻消融,精神立即紧张了起来。
  慕淮一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另一首抬着女人精致的下巴,看似强势摄夺,实则极尽小心和克制,深深地吻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晞被亲得迷迷糊糊,才倏地意识到自己还怀着身孕,连忙对慕淮喘声道:“…夫君,妾身…妾身月份未做稳,不可……”
  慕淮没完全丧了理智,睇着她稍带着惶意的眼,将她的局促看在眼中,终是松开了她。
  他回想着被他细细品咂的那寸温甜,手背上已贲出了青筋。
  再这样下去,她肚子里的肉还没落地,他却要完。
  但容晞现下又如瓷娃娃般,娇弱又易碎,他舍不得那样对她。
  慕淮将女人扶了起来,让被骇得微微发抖的女人靠在他的身上,他则把玩着她柔顺的长发,一下又一下的抚着。
  这女人胆子还是太小,亲一下就怕成这样。
  慕淮抿唇,随后薄唇覆于女人泛红的耳廓,低声哑笑,问道:“怕成这样?”
  容晞缩在他怀中,不敢言语。
  这男人将她抓回来后,对那敦伦之事比以往收敛了许多,但一回想起之前同他的种种,她还是觉得有些怕。
  慕淮见她不言语,竟是没做怒。
  他低首亲了下她的发顶,语气很轻,唤她:“乖晞儿。”
  容晞听罢,心跳一顿。
  慕淮竟唤她晞儿?
  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他嗓音低沉醇厚,很有磁性,唤她晞儿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酥掉了。
  容晞闭着双目装傻充愣,纤长浓密的羽睫却上下扑闪着。
  男人这时已将怀中的女人轻轻推开,他看着她那双微怯且水盈盈的桃花美目,唇角微牵。
  随后,语带蛊惑道:“乖晞儿,帮孤含含。”
  ******
  次日白露熹微之际,容晞先慕淮起身,一想起昨夜之事,她的耳廓仍在泛着红意。
  容晞自有孕后,身子很容易困乏,却还是强撑着,比慕淮起得稍早了些。
  良娣的命服昨夜已经被送到了东宫,是一袭华贵繁复的大袖鞠衣,其上颜色深黯,颇有皇家气度。
  她今晨要梳高髻,还要戴繁重的二博假髻,既是有了身份,那一定不能露怯,容晞很重视今日去未央宫拜谒帝后之事。
  她虽紧张,之前却也同俞昭容去过未央宫,见过一些场面,倒不至于慌了阵脚。
  待丹香和宫女为她穿戴好后,慕淮仍未起身,容晞跪在四柱床旁的华毯上,静默地欣赏着慕淮的睡颜。
  她觉发髻稍沉,便将胳膊搭在床沿,微微歪了脑袋,继续看着熟睡的男人。
  慕淮睡相很好看,沉睡时,没有怒容阴戾之色,英隽的眉目难得瞧着有些疏朗。
  容晞见他的眉头仍微蹙着,又看他未醒,便悄悄地亲了下他的眉心。
  慕淮的眉目微展,他嗅到了女人身上熟悉又令人安沉的馨香,大掌刚要扣住女人的脑袋回吻回去,容晞却及时避开了他。
  她怕慕淮下手没个轻重,将她发髻弄坏弄散。
  男人终于清醒了过来,知那女人躲着他,略有些不悦。
  一大早就行那媚君之举,真是个小祸水。
  慕淮蹙眉从床上坐了起来,周身散着的气质略有些迫人,他闭目揉着眉心。
  容晞觉得刚起来的他,就像只慵懒的狮子。
  慕淮睁目后,见容晞已然穿戴整齐,便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见她身型娇小瘦弱,还撑不太起来这良娣鞠衣,头上梳着散坠着玉钿的高髻,巴掌大的小脸瞧着也是愈尖。
  慕淮神色和缓了些许。
  若将这样一个娇小羸弱的女人,慢慢地送上那个位置,这整个过程,也不失为一种趣味。
  宫女们都怕慕淮,不敢近身伺候,就算让她们来伺候,也会时常因着惧怕出错。
  其实容晞一直都好奇,之前被慕淮弄死的三个宫女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可顺福不告诉她,她到现在也不敢问慕淮。
  容晞熟稔地伺候慕淮梳洗,帮他穿好元衣衮冕,为他系好革带玉勾,又垫脚帮他戴好坠着青珠垂旒的冠冕。
  慕淮闭目凝着心神,他身量比容晞高出太多,见她要帮他佩冠,便微微低了首。
  冠冕上垂着的旒珠微碰,发出泠泠清音,让他的眉目瞧着愈发深邃矜朗。
  东宫离未央宫尚有段距离,慕淮提前遣人去了辇子院,待下朝后,二人去未央宫时共乘了华贵的翟尾卤薄车。
  容晞坐在慕淮身侧,行在熟悉的宫道上,却是头一次被人抬着走,她心中既觉新鲜,又觉紧张。
  慕淮这时顺势将她的手攥入了掌中,他未看向她,面色淡定从容。
  至未央宫正殿时,里面已然坐满了一众妃嫔,皇后和庄帝也并肩端坐于主位之上。
  后宫妃嫔皆对她这位从民间来的容良娣颇感好奇,看清了她的模样时,心中也终于了然,为何这位凉薄性冷的桀骜太子,会这么宠爱这个容良娣。
  她生得实在是过于美艷,不似凡间应有的那种美。
  庄帝的妃嫔大都上了年岁,见到年轻貌美的容晞,若说未生半分妒意,自是假的。
  容晞进殿安坐后,却丝毫都未紧张。
  之前她随俞昭容来未央宫晨昏定省多次,眼前的场面也是见惯了。
  慕淮坐在容晞身侧,看着乌泱泱的一群女人,心中顿生烦躁。
  他沉眉,觉这脂粉味太过呛鼻。
  坐在女人堆里让他通体不适,前世她未娶任何女人,自是也没来过未央宫参拜过帝后。
  这与上朝在男人堆里不同,前世他上朝时,朝臣的服饰按品阶,大都相同。
  而眼前各位宫妃穿的衣物颜色不一,看得他眼花缭乱。
  那些朝臣离他的龙椅尚有很大一段距离,而未央宫的正殿虽然还算宽敞,但坐了这么老些人,空间未免显得有些逼仄。
  更遑论,那些女人的眼神还时不时地往他和容晞身上瞄。
  真烦。
  慕淮凌厉的眉目又沉了沉。
  他看向了身侧的女人,见她神色倒还算镇定,见他看她,还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
  见容晞对他笑,慕淮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见人不察,便悄悄将女人柔腻纤美的手握进了掌中。
  翟家二姐妹这时站在屏风之后,悄悄打量着殿中的一切。
  翟诗画瞧清了容晞的长相,低声微讶,对翟诗音道:“那容良娣生得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呢。姐姐,你这回可是遇到个难缠的对手。”
  翟诗音默了默,眸中充融着妒意,随后幽幽道:“生得美又怎样,还不是个没有家世的民女,只能仰仗着太子的宠爱而活。”
  翟诗画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翟诗音将食指立于唇畔,让她噤声。
  她道:“先别吵,娘娘在说话。”
  只听皇后语气平和地对庄帝道:“太子既已纳了良娣,那迎娶正妃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语罢,翟诗音唇角微牵。
  容晞觉得,心头像被刺了一下。
  她成了慕淮的妾室,终是不能免俗,亦想要完全占有夫君的宠爱,不想让他抱着别的女人睡,更贪心的不想同旁人共享慕淮。
  可他是太子,未来的大齐君主,又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庄帝不语,他知道皇后有意让翟家女为慕淮正妃。
  皇后是他的发妻,少时二人也曾有过甜蜜甚笃的相处时日,只是后来他对皇后的感情变淡,这些年皇后被李贵妃压制,又不能生养,却也没惹事生非。
  庄帝心中,对皇后还是有些愧疚的。
  便道:“皇后可有想法?说来听听。”
  皇后回道:“臣妾想,可让礼部钦定些世家小姐,让太子选秀,本宫亦可同皇上帮太子看看。除了选太子妃,还可再帮太子择几位年岁相当的奉仪和良媛。”
  慕淮听罢,微嗤了一声。
  觉女人的那只手要从他掌中脱离,便又攥紧了几分。
  容晞无奈,强自让自己淡然处之。
  东宫诺大,终是不可能只住她一个有位份的女人。
  她怀着身孕,未来的好几个月又都不能满足慕淮。
  庄帝问向慕淮:“太子你怎么看皇后的安排。”
  慕淮这时方才松开了容晞的手。
  他起身作揖,随后对庄帝恭敬道:“去年我朝伐缙,用于军饷的花销让国库亏空了不少,若娶太子妃,婚仪难免要大操大办,更遑论是要在汴京选秀。而且,父皇身子未愈,儿臣自是没那个心思纳那么多的女人。”
  皇后听罢面色微僵。
  庄帝赞许地回道:“嗯,太子心孝,且为民着想。那这选秀,不办也罢。”
  待慕淮坐定后,皇后眨了眨眼。
  这慕淮说什么,庄帝都要称赞,她早已见惯不惯。
  不过今日他的这番话属实噎人,又言尽孝,又语民生的,她还真是没办法再提让他娶翟诗音的事。
  看来,得想个别的法子,让这性冷的太子纳了翟诗音。
  哪怕,这手段使得下作些。
  *****
  待众宫妃都离了未央宫后,慕淮也携容晞走了出来。
  听完慕淮刚才对皇后的那番话,容晞不宁的心神终于平复了些许,看来短期内,慕淮都不会有任何女人。
  不会有那翟诗音,亦不会有旁的良媛和奉仪。
  庄帝在皇后的搀扶下走出宫后,见慕淮还未走远,便低声道:“满牙,随朕去趟太史局。”
  慕淮低首应是,随后让容晞自己先归东宫。
  容晞乖顺的点了点头,见慕淮和庄帝的身影渐远,她眸中溢出了惊诧。
  满牙?
  是慕淮的乳名吗?
  没想到如慕淮这般强势的男人,竟是有这么个有趣的小名。
  她正觉好笑时,便见翟诗画正往她的方向走来,她后面跟着的人是她的近侍丫鬟,提箱背囊的,看着应是要出宫归府。
  翟诗画却然如容晞所想,是要归返尚书府。
  她觉来宫里再不及之前有趣,皇后明显更偏向翟诗音,自己来这雍熙宫,就好像是给她当陪衬似的。
  翟诗画瞧见容晞向她走来时,身后的丫鬟是个有眼力架的,低声对她道:“小姐,她是良娣,您合该向她问安见礼。”
  她无奈,只得半屈双膝,对容晞施了一礼,道了声见过容良娣后,便要往宣华门处走。
  容晞这时轻声道:“翟小姐留步。”
  翟诗画不解,这女人跟她姐姐应是有仇的,但她又不准备嫁给慕淮,她唤她作何?
  翟诗画问道:“容良娣……有什么事吗?”
  容晞淡哂,用那双柔媚的桃花眸打量着翟诗画鬓边的四蝶银补花钗,又用那副娇软的嗓子啧了几声,方才回道:“小姐的花钗真好看,不知是在汴京的哪个铺子打的,我也想打一对。”
  翟诗画不禁失笑,她觉这容良娣行事果然粗鄙,应是从民间来,没见过什么好玩意。
  进了宫,人便也变得势利,什么好物什都想要。
  当真是俗不可耐。
  翟诗画脸偏圆润,生得娇俏,她用手抚了抚鬓边花钗,略带得意地对容晞道:“这花钗,容良娣在御街可买不来,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
  容晞故作了副原来如此的神色,对丹香命道:“记住这样式,回去后就让太子给我打一副类似的。”
  丹香看着一脸得色的翟诗画,想起了适才容晞的叮嘱,回道:“是,奴婢记住了…但奴婢瞧着,翟小姐的花钗很眼熟呢…好像之前翟大小姐也戴过。良娣你看,那蝶翼一角镶的那颗珠子,原先好像是没有的。好像是磕碎后,重新补上去的……”
  话还未毕,容晞故作跋扈地斥道:“在翟小姐面前,多什么嘴?”
  丹香连连对容晞和翟诗画认错。
  这话说完后,翟诗画的脸登时变得很难看。
  她没那么迟钝,自是知道,那宫女所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钗子,竟是翟诗音用过的,而且还是个坏的。
  皇后竟是将翟诗音不要的坏钗子赏了她,亏她还当它是个宝贝戴着。
  翟诗画气急,倏地拔了鬓边的华贵发钗,将它抛掷在了青石板地。
  她身后的丫鬟吓得一惊,忙将那钗子捡了起来,连连劝道:“姑娘……这可不能乱扔啊,这花钗是皇后娘娘赏你的,算御赐之物,折毁了可是有罪的。”
  翟诗画哼了一声,将头别过一侧。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眶也是微红。
  容晞故作歉意,柔声劝道:“翟小姐,我婢子今日话多,得罪你了。不过我虽出身民间,却也见过不少家宅内斗的腌臜事…我觉你投缘,今日便多同你说一嘴。翟小姐属实应该多生个心眼,切莫让有心人踩一捧一,拿你当靶子使。”
  说罢,容晞微微欠身,身影翩然地携着丹香离了未央宫正门。
  徒留翟诗画定在原地,回想着那容良娣用娇柔的嗓音同她说的一番话。
  她自是知道,容晞没安什么好心。
  可那容良娣说的,又却然句句在理。
  翟诗画想起那日慕淮让她罚跪,翟诗音非但没多帮她求情,反倒是自己先回去了,她便更觉幽恨。
  同为嫡女,父母偏向长姐,身为姑母的皇后亦偏向长姐。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受这种委屈?
  凭什么她就要用翟诗音不要的东西?皇后是拿她当傻子吗?拿一个坏的重新补了的钗子给她,她就会欢天喜地吗?
  翟诗画对翟诗音这个长姐一直是敬爱的。
  可时至今日,翟诗音心中终于了然,她那个端淑知礼的姐姐,可不怎么当她是亲妹妹。
  ******
  晌午时分,汴都今晨还稍有些阴暗的天气渐明,云开雾散,令人心情甚悦。
  容晞携丹香和一众侍从归返东宫时,竟是在宫道上见到了折返而归的慕淮。
  见慕淮向她走来,容晞不解地问:“夫君不是随皇上去了太史局吗?怎的这一会功夫,便回来了?”
  想起庄帝的身体,慕淮神情略有些沉重,他回道:“还未行至半路,父皇身子不适,便着人抬辇回乾元殿了。”
  容晞又问:“那夫君这是要去政事堂…还是出宫去大理寺?”
  慕淮看着一身繁复鞠衣的绝色美人,面色难得平和,气定神闲地答:“孤回东宫,陪良娣用午膳。”
  容晞唇角微漾,软声回道:“嗯,夫君今日多吃些。”
  慕淮已然牵住了她的手,容晞却想起,适才庄帝唤慕淮的那声满牙。
  她幻想着慕淮小时候的模样,心中亦唤了数声,满牙、满牙。
  她也想唤慕淮满牙,唤牙牙可能更上口些。
  可这念头,只能想想罢了。
  若她真唤了,慕淮很可能会把她的手腕拧断。
  容晞想的出神,竟是将那二字低喃出声。
  “牙牙。”
  慕淮听到这二字,步履一顿,人亦是怔住了。
  他登时反应了过来。
  这女人今晨在未央宫处听见了他的乳名。
  慕淮觉得自己英武的形象要被这个乳名毁了,他日后还怎么在这女人面前抬头?
  容晞已然回过了神,发现自己竟是唤出了那二字,真是不妙。
  她即刻用手捂住了嘴,一脸惊骇的噤住了声。
  慕淮的面色已然泛阴,他沉声,恶狠狠地问:“你适才唤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