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心里有一万个好奇,心里跟猫挠痒痒似的，但是看裴嘉一副心无旁骛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再加上马上到上班时间了，她也没好意思打扰她。
  一整个上午,有不少别的部门的相熟的同事在茶水间堵她八卦早上的事情,小陈都含糊其辞糊弄过去了,说自己也不清楚。
  终于等到了中午午休的时候,小陈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趁着吃饭排队的功夫,悄摸摸地问裴嘉：“你和商总啥情况？”
  “公司都炸开锅了。”
  裴嘉想了想，特别委婉道：“以前关系还可以吧,算是认识，没什么情况。”
  谈过恋爱等同于以前关系还不错。
  应该没说错。
  没什么情况他给你送玫瑰？
  小陈当然也只是心里想想,没再多问，毕竟傻子都能看出来裴嘉不想多说，再好奇也只能往心里憋。
  裴嘉本来以为今天早上的事情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没想到当天晚上就上了热搜。
  裴嘉万万没想到自己再次上热搜是以这样的方式———商谨的绯闻女友。
  裴嘉看着那些博主描述的绝美的海枯石烂的爱情。
  什么商谨一直是为了保护她才没有公开，只要一有空就送她上班。
  她心中倒是没什么波澜，只是觉得很荒谬。
  本来想着看看就过去了,或许是干新闻这行干久了，这些外界的话她也没有以前那么在意了。
  结果最新一条微博里，她的工作单位真实姓名全被扒了，甚至包括以前的一些事情。
  父母出车祸去世,高中和大学被霸凌，她甚至看到了自己高中被叶一思她们拖进女厕所被逼下跪的照片。
  叶一思和那些女同学的脸部全部被打码，唯独她一个人。
  她衣物凌乱，眼角挂着泪水,嘴角还沁着血迹，脸色灰白，形容狼狈。
  尽管过去了多年，看到这些照片，裴嘉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当时的细节，像是一辈子都消不掉的烙印。
  发这条微博的博主在后面写到，她水性杨花，到处挑拨离间，还欺负别的女同学，尤其喜欢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才被这些女学生一起集合起来教训。
  言辞激烈，尖酸刻薄，恨不得将她钉在耻辱柱上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裴嘉的气息有些不稳，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不会再起波澜了，但是现在事实告诉她，她真的做不到。
  像是突然被揭开的陈年老伤口，疼痛欲裂。
  她尽力稳住情绪，手指略微颤抖地点开评论区。
  她闭了闭眼睛，才做好心理准备。
  她本来以为不会有人轻易相信这些为了赚钱毫无良心可言的营销号。
  但是让她失望了，评论区前几的热评基本上都是一边倒，像是带节奏的水军一样。
  ——————
  @是小丸子：这种女的迟早要遭报应。
  @等风：不会真的有人喜欢这种女的吧，商谨是不是眼瞎了？这种婊-子送给我我都不要。
  @零碎的幸福：现在电视台都没有门槛的吗，这种有黑历史的女的都要？她什么时候离职，不然这个电视台我不看了。
  @专业杠精：难怪这么贱，原来是没有爸妈教呢/可爱
  “原来是没有爸妈教呢。”
  “孤儿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学的下-贱招数。”
  …………
  裴嘉往下翻阅，基本是成片的谩骂，只有少数人说：不明真相，不予置评。
  裴嘉的呼吸略有些急促，眼眶也跟着酸涩起来，尘封已久的负面情绪忽然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她像是自虐一般，继续刷新着评论。
  结果这次，这条微博没了。
  她点开热搜，发现关于她的热搜全没了。
  她搜索关键字，实时微博还在骂她有后台，说她不知道睡了多少有钱人，刚刚还挂在前排的热搜说没就没了。
  她仰躺在床上，卧室的吊灯有些刺眼，她抬手捂上眼睛。
  此时此刻，窗外的风声，虫鸣声，好像都静止了一般。
  空气寂静得可怕。
  沉默了许久，裴嘉呜咽出声，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情绪忽然就绷不住了，她大哭出声，负面情绪充斥了整个身体每个器官每个细胞，避无可避。
  床头柜上忽然传来手机的震动声，裴嘉反应了好久，才迟缓地伸手去接电话。
  商远着急的声音从那边响起：“嘉嘉你没事吧。”
  裴嘉没说话，只是不停地哭着，用哭声表达自己的情绪。
  或者说，她现在除了哭，完全说不出话来。
  商远本来就很担心裴嘉，生怕裴嘉受到什么伤害，此刻听到裴嘉止不住的哭声，他心疼得要命，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从来没想到，因为商谨，裴嘉的这些事情会被摊开在公众视野。
  他是知道一点裴嘉高中的事情的，知道她曾经被人欺负过，但是没想到被欺负得那么狠。
  他一直都把裴嘉当亲妹妹，认为裴嘉到他们家就应该是来受宠的，应该得到公主般的待遇，而不是受委屈了偷偷找地方擦眼泪。
  看到那张女厕所的照片的时候，他连杀了那些女的的心都有了。
  商远干巴巴地安慰道：“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有你商远哥哥在吗？”
  “不委屈，你不要管那些外人怎么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给你撑腰，”商远柔声问，“知道了吗？”
  听到商远的这番话，裴嘉越哭越凶，她突然崩溃出声：“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的嗓音沙哑，像一只怒吼的小狮子。
  商远心中既担心又愧疚，连忙道：“你别伤心，我……我明天就回来找你。”
  …………
  挂断电话后，商远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还是沉甸甸的。
  他将电话打给商谨。
  电话响了三声后，那边接通了。
  商远直接开口逼问道：“热搜那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商谨的声音也略有些发沉：“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商远此刻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去了以往的冷静自持，直接对着商谨低吼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商谨这次罕见地没有反驳，“我已经到家楼下了。”
  “你回家有什么用？你回家找她就能当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商远怒道。
  ……
  商母今天和闺蜜在外面约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商谨拉开大门，客厅没开灯，昏暗一片，他呼吸略有些重，迈着步子上楼，终于在裴嘉房门口停下。
  他迟迟不敢敲门，他不敢想象裴嘉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嘉。
  早上被裴嘉拒绝后他放了狠话就离开了，他没有考虑周到，没想到如果有人拍到他俩上传到网上该怎么办。
  当助理告诉他上了热搜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裴嘉，鬼迷心窍，尽管心里清楚裴嘉可能不会喜欢这样，但还是买了两人神仙爱情的热搜，希望裴嘉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是没想到后面事情突然就发生了反转，有人买了针对裴嘉的黑热搜，当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发酵了，就算他让人删掉了，那也迟了。
  商谨仰着头无力地背靠在门板上，拳头紧捏着，整个人焦躁到极点。
  他知道他又做错了。
  他不知道裴嘉会怎么样。
  正陷入愧疚两难的境地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了细小的哭声。
  商谨猛然惊醒过来，直接压下门把手进了房间。
  屋内很暗，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裴嘉抱着双膝蜷缩在床头，发丝凌乱，肩膀一颤一颤的，连商谨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商谨站在门口，心口闷疼，半天没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谨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小嘉。”
  久违的称呼，熟悉的声音。
  裴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看向前方的人影。
  灯光很暗，眼前人依旧是那熟悉的轮廓。
  裴嘉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勉力收敛了情绪，冷淡道：“有事？”
  除去脸上未干的泪痕，通红的双眼和沙哑的声线，还真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商谨苦笑一声，“热搜的事……”
  裴嘉没接话。
  “热搜的事情对不起，包括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商谨低声下气道，“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到，都怪我太过冲动。”
  “我会处理好的，你相信我。”商谨紧盯着裴嘉的眼睛。
  “有用吗？”裴嘉反问道，“你觉得有用吗？”
  她语气平静，听起来任何情绪，但是商谨能感觉到。
  商谨心中抽疼，也逐渐控制不住自己，失去了以往的理智，他向前一步，快速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小嘉，你来怪我。”
  “求你了，你来怪我吧，你骂我也好，你打我也好，我不还手……”商谨语无伦次道，“求你了……对不起……”
  裴嘉的眼泪大颗地从眼角滚落，她仰起头，眼睛通红着：“你一句道歉就好了吗？你一句对不起所有的事情就都没发生过了吗？！”
  “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裴嘉带着哭腔道，“为什么我总是不幸，我受过的那么多委屈，你凭良心告诉我，是不是你带给我的？！”
  商谨也慌了，第一次感觉到他好像要彻底失去裴嘉了。
  从未有过如此确定的想法。
  确定以及肯定。
  商谨眼眶也有些发红，颤抖着嗓音道，“算我求你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