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跃拿出一文钱，再度用手指弹起，目光跟向钱币的轨迹。
  余霜看到钱币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通道前方，露出厌烦的表情。
  “又要我们往下走？再这样下去，我们等于是一直往进水的下方走。这真的对吗？”
  “大叔你要是不信，可以一个人回去啊。” 封跃对此似乎颇有自信，恢复了往常强势的态度。余霜看了看他的脸。
  “没办法，就往前走吧。” 他只说了这句话，再也不质疑了。
  之后封跃又重复了三次同样的举动，最后来到的是船首的部分。现在船首部分几乎每个地方都已经没入海中，他们两人能在所待的区域找到并未泡水的空间，无疑是一种奇迹。
  他们在六文钱的占卜下来到这里，但从常识来想，在快要沉没的船里不断往下走，实在不可能是往能够逃脱的出口前进。不但如此，如今他们甚至称得上是来到了最难逃脱的地方。  “这是最后一文钱。” 封跃注视着手中的一文钱。也不知道是冥钱的引导错了，还是他们如余霜所说，走上了通往阴间的路？又或者是路途虽然正确，移动的脚步却太慢了？
  “别煞有其事地装严肃，像你平常那样摆出一脸白痴样就对了。”余霜拍拍封跃的头。
  “那是你好不好？” 封跃把一文钱往上弹，等钱币落下后接住，准备要做出最后一投。但就在他即将接住落下的钱币之际，却有一只手从旁伸来，抓住了钱币。
  “大叔，你干嘛啦！”封跃不解地看着余霜接住冥钱。
  “亏你还是天师，居然没我反应的快。”余霜嘲笑一声。
  “大叔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封跃的话只说到一半。因为当他顺着余霜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东西。
  “……水鬼。”
  积了海水的地板上伸出一只手。
  水鬼四周飘散着更强烈的寒气，封跃和余霜两人着实已成了落汤鸡，只觉得冰冷刺骨。尽管身影被白烟笼罩而有些朦胧，但它那从泡水较浅的地方只伸出了一只细长苍白的手的模样，毫无疑问就是水鬼。
  封跃立刻双手结印，正要咏唱真言时，余霜就粗暴地拉住他的衣领。
  “你干嘛……”封跃还没抱怨完，水鬼指尖一动，平空出现透明的液体撒余霜与封跃。液体接触到地面散出白烟，更加遮蔽了视野。
  “小心点，不要被这东西碰到。” 余霜简短地说完这句话，就拉住封跃往后退去。
  封跃本以为水鬼泼的是海水，但看到地上着白烟，觉得十分不解。
  “那大概是融化后的玄冰，少说也有零下一百多度，要是被泼到可就完了。”余霜说道。
  “玄冰？”封跃一震，先不说大叔是怎么知道的，可他选择相信大叔，本以为水鬼只会操控海水，现在却突然觉得这种妖物非常危险。  封跃再度结印，正打算这次一定要用真言超渡，没想到这次水鬼却躲得不见踪影。
  “跑掉了……它不想要我们的灵魂吗？” 妖物的气息消失得十分干脆，让封跃说话的口气显得有些期望落空。
  “水鬼虽然傻，可并不是不要命。你现在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它肯定能感受到。” 余霜观察四周一会儿，似乎确定没危险了之后不由松了口气。
  “可恶，难得有机会打倒水鬼。既然要跑，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出现嘛。” 封跃懊恼得踱步，但注意到余霜十分安静，不由得讶异起来。
  “大叔，你怎么了？”
  “……刚才的船鬼是左手吧。”
  “你是说……它是上官大姐姐找的那个人？”
  “它就是萧泽。”余霜点了点头。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萧泽化作的水鬼消失之后，对他们两人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确保退路。
  封跃用手指弹起最后一枚钱币，刚觉得它应该会笔直往前飞去，结果它却无力地落在地上，转了几圈之后停住。
  “失灵了？”封跃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对，就是这里。” 余霜思索片刻后说道：“这里不管哪一扇舱门，打开以后都会灌进海水，让我们当场归天吧？不，别说灌进海水，舱门现在都已经被水压压得打不开了。所以冥钱认为这里就是我们通向奈何桥之地，所以，只要我们能从这里出去就有一线生机。”
  封跃默默看着脚下的钱币。
  忽然，船身传来震动，强烈得让人觉得脚下随时都会崩塌的冲击，让余霜与封跃都站不住。  “抓住我！” 余霜想也不想就朝封跃伸出手。他抓住封跃的手，视野再度剧烈摇动，平衡感消失无踪，甚至失去了视野。爆炸声在完全的漆黑中回荡，但两人甚至无法伸手去捂住耳朵。落樱看到了令她无法置信的光景，或者说，是看到她不想相信的光景。但毫无疑问，眼前所发生的确实是事实。
  起初是通灵宝船突然发生爆炸几乎断成两截，船首朝向斜下方渐渐下沉，船身后半部则从海面挺向空中。光是这样的光景就已经令人难以置信，随后往海面上挺出的船身又受到太大的负荷，超过强度极限后，就发出断裂的声响，一口气从中间断成两半。折断的船身后半部落到海面后，就这么继续猛然下沉。反而是先前没入海中的船头部分往上翻起，屹立在海面上。
  这幅光景极具震撼力，但这时支配落樱心思的却不是震惊，而是一种绝望的感情。
  “师兄、封跃……” 她怎么想都不觉得船上的两人能够平安。
  马江海和上官月影已经回到了黑莲号，从他们口中知道余霜与封跃从爆炸到沉没的那一瞬间为止，都留在那艘船内。
  “要是我待在那艘船上，多半会一直往高处走。” 船长的话更加深了落樱的绝望。船长所谓的高处，也就是现在已经折断而沉入海中的船身后半部。怎么想都不觉得待在那里面还能平安无事。
  看到落樱不但说不出话，连表情都僵住，船长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言。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当时我不应该让他们两个去的。是我判断错误。” 船长以悔恨的眼神看着通灵宝船的残骸，而船头部分的甲板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
  从甲板上开出的洞口出现的，是余霜的上半身，接着便看到封跃探出头来。
  “师兄！封跃！”大滴的眼泪从落樱的眼睛溃堤而出。
  “他们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他们两人会出现在船首，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在船沉没的过程中不断往下方前进。船长的震惊有大部分不是来自他们活着，而是难以理解他们的行动。
  但落樱不管这些，只顾着不断呼喊他们，用力挥手。
  “你看，就说是对的吧？” 封跃在甲板上发着抖，口气却十分得意。
  好在此时甲班距离海面冰层很近，他们很轻松的跃到了冰面上。
  余霜刚走两步，脚下冰层裂开一道口子，他坠入了海水中，再被呛了两口海水之后他被封跃拉了上来。
  “大叔海水咸不咸啊？”封跃揶揄道。
  “臭小鬼给我闭嘴，想也知道会咸……” 余霜幼稚地反唇相讥，却只说到一半。他看向四周，表情显得十分讶异。
  “大叔，你怎么啦？”
  “原来如此，所以船上才会有盐啊。”余霜转身看着几乎完全沉没的通灵宝船，喃喃说道。
  黑莲号的甲班上看不见几个人影，几乎所以乘客都因为忍受不了极度的寒冷，而躲进了船舱里。
  当余霜和封印好不容易重新登上黑莲号时，哭的梨花带雨的落樱冲了过来一下子扑进了余霜怀里。
  “师兄，你们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落樱眼泪止不住的流。
  “好啦，我和封跃这不是没事吗？这种程度的危险简直可笑。”余霜摸了摸落樱的脑袋安慰道。
  “萧泽……他怎么了？”余霜抬起头来，看到里中上官月影站在面前。
  “沉下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海底了。”
  “是吗？” 上官月影简短地应了这么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对了，他变成了水鬼。” 余霜继续说道。 ”
  上官月影止住了脚步。
  “大姐姐，我们看到那只手了，他成了水鬼，对我们进行了攻击。”封跃老实地说道。
  上官月影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总算开口说：“对不起。”
  “不需要你来道歉，我只是想到也许该告诉你。” 余霜耸了耸肩。
  “那我应该道谢了？应该对你说谢谢你告诉我？” 上官月影嘴角勾起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随你高兴就好了。”余霜说完就一副自己的事已经办完的模样，兴味索然朝船舱内走去。
  落樱却看不下去，她气愤地盯着上官月影说道：“师兄和封跃是为了救你才冒险去那艘船的，你不感激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毫无愧疚！”
  “见到自己的爱人死了，又变成那么凄惨的尸体，还变成鬼怪差点杀了人，我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也只能笑了吧？”上官月影就这么看似平静地注视着落樱。
  “也只能笑……” 上官月影嘴上这么说，却已经哭了起来。她在哭，却流不出眼泪。
  “行了，落樱，我们进去吧，还有事情要做呢。”余霜对落樱说道。
  “师兄，还有什么事？”落樱看着他问道。
  余霜转过身对马江海说道：“麻烦召集船员们到餐厅，我要揭开这次沉船事件的真相。”
  （PS：感谢找书道友支持，年底工作忙，每天更新之余尽量存稿，从下月元旦开始每日两更，这次不骗人……嗯，对着调料包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