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颗星
  何晴晴披了件风衣来到顶楼时,许暮笙正倚靠在栏杆上喝东西。
  一只透明的玻璃杯，里头是青绿色的液体，几片叶子漂浮在上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苦丁茶。
  那一抹身影格外英挺伟岸,料峭如青松,她只要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她听到了歌声,是陈绮贞温柔甜美的声线。
  满天星星对我说
  我这里有一个梦
  想到了你
  就抬起头
  倾听
  ……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这首歌她很熟悉，是陈绮贞的《蜉蝣》。
  头顶满天繁星,无数星光斑驳地错落于男人那张精致的脸上,如漂浮的萤火，影影幢幢。半昏半黑的光线，他的轮廓线条清秀、匀称,勾画完美。
  这张俊颜无论何时都这样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说实话这首歌还真挺应景。
  她的视线落在许暮笙的手边,银色手机闪着微光，呼吸灯闪烁不定。
  夜间多风,气温也比市区低,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扑面而来的冷意。她不禁拢紧了风衣衣领,小声地叫人:“许老师。”
  许暮笙听到她的声音霍然转身,脸上浮出温柔的笑意，嗓音也透着一股愉悦，“你来啦！还以为你睡着了。”
  “值大夜班值习惯了,我一向睡得晚。”何晴晴边回答，边盯着许暮笙手里的杯子愣神。
  许暮笙察觉到她的视线，勾了勾唇问:“要不要试试？”
  “不要不要。”何晴晴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笑话,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她再上当就太蠢了。上次苦丁茶的味道她还意犹未尽呢。
  许暮笙早就猜到了何晴晴的反应,笑着告诉她:“放心，不是苦丁茶。”
  “那是什么？”
  “你尝一尝就知道了。”说着就将玻璃杯往何晴晴面前送。
  何晴晴:“……”
  妈蛋，她怎么感觉爱豆又在忽悠她呢。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真不是苦丁茶？”
  他仍旧在笑，一张脸浸透着无限柔和，“我保证绝对不是苦丁茶。”
  “好吧。”她探出手将玻璃杯接过来，仰头小心地抿了一口。
  一喝到嘴里她刚才紧皱的眉头瞬间便舒展开了。因为茶水一点也不苦，反而有一点清冽的甘甜，荷叶的清香不断在口齿间萦绕。
  “居然是荷叶茶！！”她诧异极了，咕噜咕噜一连喝了好几口。
  在她看来，荷叶茶并不像绿茶、红茶、大麦茶、柠檬茶这些茶普遍，喝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因为上次父亲专门拿荷叶茶招待许老爷子，她估计到现在都不会到注意到它。
  “没骗你吧，说了不是苦丁茶的。”
  她将杯子递还给许暮笙，问道:“许老师您喜欢喝荷叶茶？”
  “谈不上喜欢，最近有些上火。”他的目光定在玻璃杯上问:“味道怎么样？”
  “还好，我不反感。”
  “还要再喝点吗？”
  “不要。”她抿了抿嘴，唇瓣漾上一圈水泽，摇了摇头，“尝尝鲜就够了。”
  听她这样说许暮笙这才将杯子拿回来。他左手拿杯子，右手覆在杯沿处来回摩挲。修长的五指被暖色的灯光拉出一道细长剪影，好看得不像话。
  “以前喝过吗？”他复问。
  “喝过一次。”
  还是上次许老爷子到何家做客，父亲专门准备荷叶茶招待，她喝过一次。在此之前，她从未喝过这种茶。
  许暮笙晃了晃玻璃杯里仅剩的小半杯液体，说:“小时候跟着爷爷喝得多，喝习惯了，谈不上喜欢。”
  何晴晴:“荷叶清凉降火，偶尔喝一喝还是挺好的。”
  此刻的何医生还完全没有将许暮笙和许老爷子联系起来。不得不说她对于有些事的敏感程度真的太低了。
  两人一同靠在顶楼的栏杆上，远处是乡村特有的低矮平房。乡下人睡得早，这个点村民大多都睡下了。整个村落都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沉静。但也不是真的万籁俱寂，一点声响都没有。夜色深处还是会时不时传来几声鸡叫。耳畔也是呼呼啦啦的风声，带起无数枝叶的摩擦声。还有陈绮贞特有甜美的歌声。
  许暮笙应该是调了单曲循环，《蜉蝣》这首歌一直在耳边回放，
  那晚的星空真是太美了。横桑市区如今已经见不到这么美丽的星空了。
  许暮笙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他扭头对何晴晴说:“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何晴晴:“……”
  何医生的眼皮跳了跳，爱豆今晚的画风可真是有些清奇啊！又是邀她看星星，又是请她喝荷叶茶，现在居然要唱歌给她听。天呐，蜜汁诡异啊！
  许暮笙迟迟没等来她的回答，复问:“不想听？”
  “怎么会！”何晴晴立马摆手，“我求之不得呢。”
  笑话，堂堂影帝说要唱歌给她听，这是多少粉丝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事情啊！她怎么可能会不想听。她只是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她拿捏不清许暮笙的态度。这种事怎么看都透着那么一股暧昧啊！
  爱豆不会真的对她有什么吧？
  妈蛋，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许暮笙闻言微微一笑，问:“你想听什么歌？”
  她绞了绞手指，有些底气不足，“许老师，大半夜唱歌好像不太好吧。”
  许暮笙:“……”
  他哑然失笑，拍了拍自己脑袋，“对对对，咱们不能扰民。”
  她浅浅笑道:“这首歌我先预留着，下次再找许老师您讨回来。”
  他看着她露出温柔的笑意，“好。”
  这个“好”字落在何晴晴耳朵里，更像是落在她心里。她的少女心开始极速膨胀，温柔而缱绻，心底开出了花儿。
  许暮笙终于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子放在阳台上。紧接着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并征询何晴晴的意见:“可以吗？”
  这是一种极绅士的行为。她见过不少男人在女人面前抽烟，可他却是唯一一个当面征求她同意的男人。很小很小的小事，一个男人的涵养却可见一般。
  她从高中时代便开始喜欢的人，果然从未辜负过她的期待。
  当初隔着屏幕仰望他时，他一身荣光，光芒万丈，堪比头顶耀眼的星辰。如今褪去满身光环，他们面对面站着，他亦不曾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失望。
  她微笑地说:“您请便。”
  得到她的首肯，他轻轻将烟点燃。
  一闪而逝的火光，将男人的面部轮廓映衬地十分清晰。这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很快便有几缕淡淡的青烟均匀地升入暗处，缥缈摇曳。
  这不是何晴晴第一次看他抽烟，却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抽烟。过去的过去，无数次，她都只是在电影、电视剧里看过他抽烟。
  她在心底咆哮，这人抽烟的样子真特么好看！
  她痴痴地看着他，竟有些愣神。花痴的女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容易犯花痴，就这点而言，何晴晴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许暮笙察觉到何晴晴的样子，眼底笑容更盛。
  何晴晴觉得她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夜晚了。年少时隔着屏幕仰望的那个人陪她看了一夜繁星，她喝了他的茶，她见识了他抽烟的样子，他还险些唱歌给她听。
  一根烟被抽地只剩下烟蒂，他轻轻摁灭在扶手处。
  再扭头，却发现何晴晴正痴迷地看着他。她沉浸其中，如痴如醉。
  夜风拂起她的鬓发，一根根亚麻色的头发折射出金灿灿的光泽。那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不论在哪里，这双眼睛总是围着他打转。无论何时，她看他的的目光总是这样痴狂，沉溺其中，似乎永远也无法自拔。
  她应该永远也想不到，他对于她早就动了不一样的念头。在很久以前，或许比她还要早。
  也许现在可能会吓到她，但这件事他想做很久了。
  这一次他决定放任一下自己。
  他探出右手，无声无息地绕到身后，一把勾住她纤细的腰肢，微微往前一带，她便顺利跌入他怀里。
  何晴晴只觉得下巴一紧，男人放大的俊颜便缓缓靠近，眼前阴影笼罩。她听到他低迷沉醉的嗓音，略带诱哄，“晴晴，把眼睛闭上。”
  下一秒，两片柔软的东西便贴上了她的嘴唇——
  他低头吻了下来！
  何晴晴:“……”
  何晴晴完全被吓坏了，全身上下的气血开始往上涌，血液明确而沸腾地敲击着她的太阳穴。脑海里有无数烟火绽放。
  他的唇凉极了，似乎带着冰雪的温度，一下一下碾压着她的双唇。每一下都格外真切地压榨着她的神经，她全身紧绷，一动不敢动。手指僵硬无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放置。
  她牙关紧闭，根本不懂该如何接待他，更不知如何回应他。她身心激荡，神情恍惚，云里雾里，思绪完全漂浮到了云端。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又好像不是梦，因为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唇，他的体温，每一样都那样真实鲜活。
  如果这是梦，梦境断然不可能这么真实清晰。似梦非梦，难以辨别。
  她的身体有些微颤抖，浑身僵硬。他知道此刻她一定很紧张。
  到底还是吓到她了呀！
  他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似乎在安抚她的情绪。
  她受到了鼓舞，右手哆哆嗦嗦地攀上他坚实的脊背，上面的骨头有些硌手。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有些发麻。
  男人被她这个动作取悦了，这代表她开始接纳他，不再抗拒他。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嘴上的动作越发急促了。
  何晴晴觉得她就要被溺毙在他的温柔中了，因为她几乎快被他吻岔气了，一度呼吸不畅。
  这一吻似乎持续了很久，耗时又耗力。结束后，他离开她的唇，新鲜的空气这才源源不断地灌入胸腔。她就像是在水里沉溺许久的人，突然被人救上岸，大口大口喘气。
  她抚了抚胸口，气息紊乱，隔了好久才恢复。
  重获自由的何医生觉得特么这缺氧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站在边上的许暮笙被她这个反应逗笑了，正欲开口，岂料何晴晴直接截住他，“许老师晚安！”
  说完落荒而逃！
  许暮笙:“……”
  许暮笙看着女孩娇小的身影嗖的一下，立马就窜下了楼梯，速度简直不能太快了。
  他摸了摸了嘴唇，总觉得有那么一股意犹未尽！
  嗯，味道不错！
  --
  何晴晴一口气跑下楼，哆哆嗦嗦将门打开。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脑子依然晕呼呼的，神志不清。小心脏蓬勃而剧烈地跳动着，格外鲜活有力。
  天啊撸，爱豆居然亲她了！
  啊啊啊……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要爆发了呀！
  嘤嘤嘤……她都快幸福地晕过去了！
  不行了，不行了，她必须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她蹬了脚上的拖鞋，赶紧跑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掬了几捧冷水拍在脸上。拍完，她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女人双颊绯红，遍布少女幸福的红晕。
  她摸了摸双颊，尼玛，还是这么烫啊！
  一双手撑在洗手池上，足足冷静了三分钟。
  三分钟过后，脑子还是晕。
  她立马跑出卫生间拿起手机给好闺蜜发微信语音。
  不行了，不行了，这件事要是不找人说出来她一定会晕死的。
  晴晴是个小太阳:「恬恬，我跟你港哦，刚许暮笙亲我了！我觉得我要死了……啊啊啊啊……男神居然亲我了……」
  林恬:“……”
  恬恬很甜:「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神经？」
  晴晴是个小太阳:「恬恬，我没开玩笑，这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恬恬很甜:「宝贝儿，咱花痴也要有个度啊！这么晚了，赶紧洗洗睡，乖啊！」
  何晴晴:“……”
  心好累的赶脚啊！好闺蜜居然不相信她说的。
  不过她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她使劲儿掐了把自己的脸蛋，嗯，会疼，那就不是在做梦。
  等她再发微信过去，好闺蜜就不搭理她了。何医生很忧伤，只能在知乎上匿名发帖。
  「问被心心念念的男神亲了是什么感觉？」
  一分钟不到，底下就有网友评论了。
  「大概就是中了五百万的感觉吧！」
  「踢翻楼主这盆狗粮，你这样虐单身狗，良心真的不会痛么？」
  「感觉世界一瞬间亮了。」
  「偶当时暗戳戳地在想，要是能睡了他就好了。」
  「楼上的好污！」
  ……
  何晴晴:“……”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震了震。
  shadow:「你什么感受？」
  何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