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无事生端风波起
作者:千千野火    更新:2022-01-08 15:28
  说起江湖之事,虽纷纷扰扰,此起彼伏,不曾消歇。但恰逢太平盛世,近年来本无巨恶魔头出没,自然无骇人听闻之大案发生,也就无大事可表;至于一些帮派或个人之间的是非恩怨,无非打打杀杀,你死我活,对此大家早已司空见惯,说来实在无味;至于少林武当及各大名门正派,瑕不掩瑜,行事光明磊落,就算是闲杂之事,也是妇孺皆知,无需多说;至于个别离奇诡怪之事,说来未免会让人觉得过于荒诞,又无真凭实据为证,恐被误以为是无中生有、或是散播谣言等,更不敢妄说。因此,竟一时理不出头绪,不知从何处说起为恰,方可渐渐引人入胜!
  然而,恰巧最近长安城外东边的一个小镇上,发生了一件小事。事虽小,但到底也算是件新鲜事,更重要的是,江湖上出现了新鲜的人物!所以,就从此处说起,且当个噱头。
  ……
  话说,长安城往东不到二十里路,有一小镇名叫“东福镇”,镇上有一条东西走向长长的街道。虽说是小镇的街道,但也是热闹非凡,一片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因为长安城东来东往的车马大多会通过此镇,在此处打尖或住店,可比城里便宜得多,所以大多数商旅过客,若非急事,宁愿先在此暂时驻足,也不急着往城里赶。
  此镇街道中间最繁华地段,林立着一些商号、客店、酒楼、茶馆、妓院和赌坊等,或豪华或雅致,看起来不比城里差多少。但其中有一家虽然不是最豪华的,但却是最雄伟、最气派,又最显眼的,那是一家镖局,一家叫“大兴镖局”的镖局!
  大兴镖局的门楼上有三层挑檐,大门高九尺九寸九分。门两边挂着一副木刻刷漆对联,红底黄字,写道:“行万里尽播江湖道义、论买卖皆守行市规矩”,横批是:“镖行天下”,联虽俗,寓意浅显,却也算是贴切本行。横批再往上,有个三尺宽六尺长个大牌匾,黑漆为底,上面刻写着“大兴镖局”四个大字,雄浑饱满有力,为金粉调漆书写,金光闪闪,熠熠生辉。门前台阶下,左右放着两尊千斤大石狮,连同底座有一人多高,造型威武,张牙舞爪,霸气逼人!
  门楼左侧前有一大石盘,石盘上竖着一面大锦旗,旗杆高三丈有九,旗面上也绣着“大兴镖局”四个大字,远远可见。旗面以龙虎图案为边衬,迎风招展时,那龙虎便似活了,在不断飞腾跳跃着!
  大门两边各站着一名年轻的趟子手,身着武行劲装,脚踩外八字,昂首挺胸,收腹夹股,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也许是站得太久了,看起来有些萎顿,但那种趾高气扬的气势仍在,仿佛是从他们的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无需做作!
  此时已黄昏,镖局大院内,一些镖师及趟子手吃过晚饭,便随意围在一起谈天说地。
  而大厅内,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镖头,独自一人坐在大靠背椅上,仰头眯眼,似在休息也在思忆。他拿着一根短棍,在手里轻轻地盘弄着。其棍体两尺来长,通体漆黑圆润,两头箍金,刻有祥云花纹,中间镶嵌一条盘旋的金龙,龙珠用红宝石点缀,精美奢华。这根短棍似乎是他平时盘玩的把件,但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这根短棍也可以是一件的独门武器。
  这位老镖头神态悠闲,但却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威严之气。虽说大厅空旷,两边有不少座椅,但院中的众人显然宁愿在院中站着蹲着,也不敢在大厅里放肆,以免打扰这位老镖头的清闲。原来这位老镖头便是这家镖局的主人,现江湖人称“老金杆”,若是问起此人原本的姓名,倒是识者稀少,大多只知道此人姓金。
  老金杆少年遇明师指点,练得一身好武艺,其中最拿手的是刀法。据说他年轻时常背负着一把大刀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鲜遇对手。到中年时,他娶妻生子,为了养家糊口,安顿家中老小,便投入镖行当起了镖师。五年后,他因护镖有功,便当起了镖头。再过三年,他又自立门户,开了这家大兴镖局,成了总镖头。
  若论武功,传说老金杆早年就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他最历害的武功当是“三十六路天罡刀法”。此刀法威猛刚烈、迅捷凌厉,当年不知有多少劫匪大盗成为他的刀下鬼!
  后来,老金杆觉得此刀法杀气过重,每每出刀,便难免沾上血腥,重则致人残废,甚至夺人性命,未免有损上苍好生之德。再说行镖之人事事皆宜留有回旋的余地,若每每与人结下解不开的梁子,也大为不妥,路会越走越窄。况且,进入太平盛世后,真正穷凶极恶的劫匪大盗已渐渐绝迹,走镖路上时常要应付的大多是一些当地的地痞流氓、车匪路霸等。这类人无非是占着地头熟悉,索要些好处而已,对付这类人用不着、也不适宜动刀动枪,只能恩威兼施。若是得罪这类人,下次再经过他们的地头时,就难免会生出一些事端来,磕磕绊绊,让你得不偿失。因此,老金杆便有意另学一门必要时既能结合刀法使用,又能克敌制胜,且不伤和气的武功。
  再后来,在一次机缘中,他有幸向一位高人学了“短棍狙击术”这门武功。于是他便弃刀不用,而是用手中的短棍替代,而大刀则常放在身侧的镖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短棍便于携带,随便往腰间一插即可,不过棍体短小,跟大刀比,终究威力大减。然而久而久之,老金杆的短棍狙击术熟则生巧,他干脆把短棍狙击术与自己点穴手法结合起来,形成了短棍打穴新武功,也算是研发了一门新武功,不仅使短棍狙击术更加精妙,又可弥补短棍威力的不足。
  又久而久之,老金杆手中的短棍打穴功已是炉火纯青,手中的短棍制服过不少打镖车主意的不法之徒,后来已鲜有人见识过他原先的刀法。于是,江湖上一些整天爱谈天说地的无聊人,见他时常棍不离手,如同连在手上的一把杆子,便送了他一个无聊的名号:“鬼见愁老金杆”,简称“老金杆”。
  “老金杆”这一名号算不上高雅,只是再久而久之,此名号越叫越响亮,江湖上的劫匪大盗一听“老金杆”这名号,便不敢打他的镖车的主意,只好望镖兴叹,免得自讨没趣。因此,老金杆听闻别人背后送他名号后,也乐意接受“老金杆”这个称谓。毕竟,手中的短棍已成为他的武功、身份以及江湖地位的象征,有时路上遇到纠葛,只需把手中的短棍一亮相,就可令对方知难而退,其中省去了许多麻烦。
  老金杆当年不把自家镖局开在长安城内,而开在此小镇,可谓是独具慧眼。因为此地离长安城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快马一来回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更重要的是此地位于长安城与中原之间来往的咽喉要道,且此地就他这一家镖局,无人与他竞争。因此,经过老金杆十多年的刻意经营,他的大兴镖局已可与长安城中的数一数二的大镖局比肩。
  此时,老金杆半眯着双眼,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闪过,回想着当年自己豪情壮志,勇闯江湖,挣下了现在这份若大的家业及江湖美名,他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少许得意之色,一手拿着短棍,在另一只手心上轻轻地拍着。
  但庭院中阵阵的大呼小叫,还是打断了老金杆的思忆。院中的那群人正围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兴高采烈的谈论些什么,那少年郎气宇不凡,穿着华丽,正是老金杆视若心肝宝贝的独子,街坊邻居皆称他为“金公子”。
  老金杆望着自己的心肝宝贝,眼中充满了无限怜爱之色,但他的爱子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懊恼!因为,虽然经他的尽力点拔,尽管他的爱子练武资质也不错,但年少轻狂,平时又有点袴纨之气,只仗着悟性好,不肯下狠功,当下只能勉强够上江湖的二流高手;况且他的爱子平时受众镖师、趟子手等前呼后拥,遇事总有人维护周全,实际江湖经验甚少,但他又不放心让他的爱子独自一人去江湖上闯一闯,长长见识,好知天外有天,每次出镖都是带在自己身边。
  但老金杆回头一想:“少年谁不曾轻狂过?自己当年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的时候,武功也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况且以孩儿现在的武功,在年龄相仿的少年英杰中,据我所知,虽不能数一数二,但也已算是较拔尖的了。若再过些年头,自己再狠点逼他用功些,将来也必能成为人中龙凤!”
  老金杆正想着,这时外头跑进来一个趟子手,也不在院中停足,便慌慌张张地直奔进大厅里,来到他面前,呈上一卷纸,报:“总镖头,又有事了!这是在院墙外发现的,不知什么时候贴上去的!”老金杆一手接过,抖开来一看,只见纸上写着歪歪斜斜的两行字:“金老板,请您明日未牌一刻时分,到街西尚实饭店一会!”落款是:“王飞虎,四月十五日。”
  老金杆看罢,心头震怒:“那王飞虎显然是在公开叫板,他不命人前来送个信或下个帖子,就直接贴在院墙外,故意要把此事弄得众人皆知,好招呼大家来看热闹,大有羞辱我老金杆脸面之意!”再仔细看看纸上边角残存的浆糊,都已经干了,显然贴在墙上已有些时候了,不由对趟子手怒骂道:“混帐的东西,你门是干什么吃的?人家都已叫上门来了,怎么到现在才发现?”那名趟子手诚惶诚恐,答不上话来。
  ……
  却说这王飞虎是何许人也?其实老金杆早就认识他了。老金杆在这里开镖局时,这厮还只是在这条街上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混混而己,现在算来也不过二十五左右的年纪。
  原来,王飞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因父母早亡,由族人轮流供养,靠吃百家饭长大的。由于缺少管教,他自小便在街头上混日子,学会了一些坑蒙拐骗、巧取豪夺的小勾当。街坊怜其父母双亡,虽误入岐途,但无非是为了填饱肚子,本质还不算太坏,因此也少有与他计较的。
  虽说王飞虎年幼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倒也很少饿着,因此竟渐渐地长得筋骨强壮,肌肉横生,天生蛮力,也比同龄的少年高出半头。后来,他又向一位武师学过几手功夫,街头上的其他小流氓没少挨过他的拳脚,都臣服于他,以他为尊。他便借此拉帮结派,在镇上横街霸市起来。不过街坊邻居反而觉得,有他约束住那帮小流氓,一切按江湖规矩来,倒也不算是件太坏的事,至少总比放任那帮小流氓胡作非为好!
  当年老金杆在此地开镖局时,王飞虎这厮倒也识趣,并未找过茬,只是有事没事常常上门磨蹭。老金杆开始对他恩威并施,有时也想拉拢他,或给点小甜头打发他。
  但王飞虎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未与局里的镖师或趟子手有什么过密的交往。有时,他在的时候,就象是镖局里多了一位闲人看客而已。多次皆如此,众人也便习以为常了,以为他是闲极无聊,来此打发时日的。不过,越是这样,老金杆反而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觉得他的这般行为有些怪异!
  再后来,王飞虎这厮到外地几年不知干什么营生去了,五年前才又回到了镇上,并且在外面带了两个兄弟回来。老金杆等人听人说起过这两人武功了得,但不知道为什么甘愿死心塌地跟随在王飞虎左右,几年未见,王飞虎这家伙已长得五大三粗,并且留了一脸黑铁丝般的短须,更显得粗壮与威武。
  王飞虎回来后,召集了原来那帮人马。不过,这次他却未再横街霸市,而是对街坊邻居表现得极为友善热情好礼,甚至对自己以前的胡作非为赔礼道歉,表示悔过。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街坊邻居便都不再计较前尘往事。
  王飞虎召集了原来那帮人马后,整天也无所事事,只是聚在一起练武,一些吃喝拉撒也大多由他应付。显然,这厮那些年在外地发了些钱财。
  若仅是如此,那倒也罢了!然而,王飞虎回来数月后,某日便敲开了大兴镖局的大门,提着一份大礼向老金杆问好。
  王飞虎终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礼自然也不是好收的!王飞虎这次的来意竟是要和老金杆商议入伙镖局的事。老金杆当然是满口推托之词,自己多年的奋斗,靠血汗挣下的家业、闯下路子,原本已可独享的好处,现在他人怎能不劳而获,平白无故地就要来分一杯羹?
  以前,也有些有权有势的当地大人物,见大兴镖局生意兴隆,便想暗中入股,坐等分红。但老金杆宁愿多花些银两打发掉,也不愿别人插手镖局的事。再说,若是与王飞虎合办开一家分局,老金杆自己也照顾不来,那必定是拿自己白花花的银子给王飞虎做嫁衣裳,而且恐怕最终还会变成“养虎为患”!
  老金杆的态度决绝,众镖师还不忘在一旁数落一番,王飞虎只好悻悻离去。又没过多少时日,他便在街西租了家小院子,象模象样地开起了一家小镖局,就叫“飞虎镖局”,那招牌、服色、家什、马车等一应俱全。显然,王飞虎对这件事谋划已久。
  老金杆知道后,也不禁暗叹王飞虎表面粗犷,内藏心机!不过,老金杆一开始还是对王飞虎的小镖局嗤之以鼻,认为他的小镖局肯定经营不到个把年头,便要关门大吉。但王飞虎毕竟还是有些本事,转眼两三年便过去了,他的小镖局竟还是勉强维持了下来。
  王飞虎总是有手腕交结一些官府和客商等,人脉渐广,而且每次接镖时他总是显得兴奋异常,热情豪爽,信心十足,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对于有疑虑的的客商,他甚至可先付全额担保,于是慢慢地接了些小单子。
  刚开始还好,王飞虎的小镖局与老金杆的大镖局在生意上各做各的,并未给老金杆的镖局的生意造成多少影响。但从去年开始,王飞虎开始拉拢一些大兴镖局的常客,这些常客都是一些大客户,虽说以前他们一直都是请老金杆护镖,但他们都是生意人,对老金杆及其镖局并谈上不有什么真正的大交情,只要有足够的担保,请谁护镖都一样,况且他们也耐不住王飞虎三番五次的盘磨粘缠。再说,恰逢太平盛世,行镖路上要应付的无非是一些地痞流氓,真正的劫匪大盗难得一见。因此,王飞虎的小镖局竟然还是拉走了一些常客,而且干得顺风顺水,大有渐渐兴旺之势!
  老金杆看在眼里,急在心底,但终究也是无可奈何。虽然王飞虎的做法有些不地道,但毕竟还没有坏了明面上的规矩。不过老金杆还能暂且隐忍着,可他手下的镖师并不全都这么看,认为王飞虎明摆着就是有意对着干。
  虽然刚开始还好,老金杆手下的镖师只是暗地里口头发泄一下怒气罢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相安无事为好。只是双方积怨既久,难免有朝一日会当面爆发出来。
  终于,就在前天傍晚,大光镖局里的两位镖师在一家酒楼小饮,刚好王飞虎手下的三名小跟班也在这里买醉。几杯热酒下肚,两位镖师便有意无意地开始挑畔对方。
  王飞虎手下的人都是他们招惹别人惯了,哪经得起别人一言半语故意挑畔,于是双方都借着酒劲大打出手。但那三名小跟班毕竟只会些花拳绣腿,怎么敌得过两位武功高强江湖经验老到的镖师,最后被打得脸青鼻肿,落荒而逃。
  老金杆到了昨天早上才知道此事,他对两位镖师教训了一番,趁着王飞虎还未先找上门来,便赶忙准备了一份礼物和跌打膏药,命两位亲信送至王飞虎门上,并传话它日必当亲自登门道歉。但老金杆差去的人,去的时候是活生生地去,回来时却是躺在马车上,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原来,老金杆的两位亲信敲开王飞虎镖局的大门,王飞虎手下的人只说王飞虎不在家,把他们迎进院内后,便关起大门,一涌而上把他们按倒在地。老金杆的这两位亲信虽然武功不错,但寡不敌众,且冷不丁地便被按住,毫无反抗的机会,直到被打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王飞虎手下的人才到街上叫了辆马车,把他们俩连带去的东西一起送回来。
  老金杆见两位亲信被打成这样,不由心头大怒!若是在当年未成家立业时,他非得背上大刀找上门去,把王飞虎一帮人砍得哭爹喊娘不可,但现在毕竟他有家业在身,因此他当时想:“此事就若能就此作罢,也就算了,但恐怕王飞虎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果然,今天王飞虎便来下约。
  此时,老金杆心里嘀咕:“只是此事双方都有吃亏,虽然己方的人伤得比较重,但理气上已然算是扯平了。现在王飞虎又来下约,不知这回他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
  街西的尚实饭店,在这条街上也算是一家较大的饭店,只是有些古朴,经济实惠,迎送的大多是普通客人。不过,就算是客人只点些常见的菜肴,厨子照样用心,做得别有一番风味,因此颇受食客欢迎,时常顾客盈门。
  这家饭店之所以生意兴隆,其实并非掌柜的经营有方,而是近两三年换了位新厨子。街坊邻居的明眼人都知到,那位厨子才是饭店主心骨,熟客全都是冲着他的一手好厨艺来的,只要他把勺子一扔,饭店的熟客便会跑光。
  老金杆收到王飞虎贴在院墙外的邀约后,于是等到第二天晌午刚过,召集手下重新交代布置一番,到了午时末刻,便率众一路向尚实店奔走过来。原来,老金杆算准了时辰,这时侯出发,刚好未时初可到达尚实饭店,他想:“若时早来了,显得自己有些心虚不安;若是晚来了,又显得有些无礼!虽然自己心里并不这么想,但却不能让别人不这么想。”
  老金杆率众来到尚实饭店时,门外早已围了一些准备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他刚进门来,就看到王飞虎早已带着一帮人马在里面喝起了闲茶,也许是他们离饭店较近,所以早到了一会儿。此时,王飞虎一帮人正在那里大呼小叫,谈天说地,直到见到老金杆来了,才都安静下来。
  老金杆一进门,就赶忙抱拳打招呼道:“王老弟,让你久侯了!是不是我这老金杆来晚了?”老金杆虽然称王飞虎为王老弟,但显然不是真的有意拉近两人的关系,而是在套近乎,让王飞虎不好先发作。同时,他虽然称王飞虎为老弟,他自己却不敢妄称大哥。
  王飞虎手正一手端着茶杯,神情有点木然,若有所思。也许是没想到老金杆会来,而且来得这么准时,更没想到老金杆一来就这么客气,所以他缓缓地抱拳回礼,脸上露了点笑容,口中只是淡淡地道:“金老板挺守时啊!您并没迟到,是我来早了。”其实,比起“王兄弟”这称谓,他更喜欢被称为“飞虎兄弟”,毕竟天下王姓的人多的是,但以飞虎为名字的却不多。
  老金杆便直说道:“不知老弟你今天约我来,是谈前两天的事,还是另有它事?”王飞虎道:“呵呵,也没啥事,今天只不过是想请您金大老板喝杯清茶。前两天的事既然都已这样,顺便问问您是否肯就此作罢,双方互相道个歉,还是有其它意见?”又笑道,“请那边坐,这天气挺闷热的,容易上火,先喝杯茶,慢慢再叙吧。”老金杆没想到王飞虎会是如此说,似乎这次会面主要并不是为前两天的事。
  老金杆暗付:“也罢,前两天的事若王飞虎坚称‘自己当时确实不在家,并不知情,都是手下的人不懂规矩,我会好好教训一番!’等云云,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而对于生意上的争夺,王飞虎的做法未免过份了点,还得慢慢地不愠不火地跟他理论,这可不能就这么罢了!”于是老金杆道:“那就多谢了,让王老弟破费了。”王飞虎道:“哪里,哪里,一点茶水而已,不成敬意,让您见笑了!请坐,请坐。”
  老金杆突然想到:“王飞虎此番请我过来喝茶,即便无一事可谈,但在外人看来,等于这厮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这厮的心思也太深了!不过,既然来了,就要把理占回去,面子上还是得比他大。”
  尚实饭店大厅里,王飞虎的人马早已占了东边敞亮的桌子,于是老金杆便和众镖师找西边的桌子坐下。但金公子还站在客厅中央,扬眉瞪眼,似乎还想说什么,老金杆见状赶忙挡在爱子面前,使了个眼色。金公子虽仍忿忿不平,但被他父亲一把拉了过去,只好先找座位坐下。
  此时,有些街坊邻居远远地站在饭店门外,不时往里探头探脑,他们是听到消息后壮着胆子来看热闹的。而饭店里,除了王飞虎的人及店里的掌柜、伙计外,其他客人都早已走光了。但就在西边上方的主桌,偏偏还坐着一位少年,正在大模大样地吃面。
  那位少年的年龄和金公子相仿,身量也差不多,容貌之俊俏,也不在金公子之下。只是他一身粗布麻衣,风尘仆仆,又兼神情内敛、平静,和金公子的雍容华贵、容光焕发一比,气势便被盖了下去。老金杆等人在饭店大厅的西边找坐,见那位少年如此,饭店又不是他们家开的,也不好赶那位少年先走,只是皱眉,觉得那位少年怎么这么不知趣?
  老金杆和金公子不愿离开主桌到下面的桌子去落坐,便和一位老镖师与那位少年同桌,另一方面,他们似乎也有意观察一下那位少年,看看是哪路来人?
  那位少年也似是江湖中人,此时只顾着埋头吃面,对老金杆等人的到来,视若无睹。他身旁放着个包袱,包袱中还插着一把剑,剑柄及剑身有一小段露在外头。那剑倒是不错,看样子是把好剑,只是有些古朴,剑刃圆钝,又布满锈斑,象是已长年未打磨过似的,刃不伤手,也未配鞘。那缠绕在剑柄上的防滑鲛鱼皮绦,已被磨损得破旧不堪,不知是被使用过多少次,又多久没更换,才以致如此的。金公子和众人见他的剑如此形状,脸上不由露出鄙夷之色。
  饭店的掌柜躲在柜台后面,呼喝着伙计们伺候周全些。店里的几名伙计中,有个端茶送水的姑娘,十六岁左右,模样不错。金公子等人也时常见过,也打听过她姓名与身世,知道她的姓名就叫陈莹,她的父亲就是这家店里的厨子,三年前父女俩来此地谋生。
  那陈莹的姿色也可入眼,而且有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更是增添了几分可爱,虽荆钗布裙,一身店小二装扮,倒还是吸引了不少少年公子的目光。金公子也早有几分爱慕之心,只是苦于平日父亲管教甚严,不敢明目张胆地沾花惹草,况且都是一条街上的,人多嘴杂,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放下颜面去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