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猎妖场(下)
作者:嘉图李的猫    更新:2022-01-06 23:50
  这人穿着破旧的道袍,头发有些凌乱。
  他就这么出现在了门口,甚至连几位开天境的祭司都没有反应过来。
  此人徐长安也熟悉,毕竟当初一起作战过。
  当初圣朝的供奉,天阵宗的弟子,葛舟意。
  葛舟意看了看一群人,随后朝着诸位祭司还有曹儒等人拱手道:“天阵宗葛舟意,见过诸位前辈。得知诸位前辈诛妖,师父特派我前来!”
  李道一得意的仰起了脑袋。
  “我们天机阁,做事向来稳当!”
  葛舟意也不管他,便接着说道:“晚辈早已上山多时,利用阵盘隐藏身形,也找到了可以埋藏九龙符的地方。”
  他顿了顿,看着不解的众人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个阵盘,借助阵盘可以保护九龙符。不仅如此,若是徐长安打开阵法,则是需要小侯爷的鲜血。”
  说着,拿出了一个阵盘,递给了徐长安。
  徐长安接过阵盘,只听到葛舟意开口道:“小侯爷不妨把鲜血先滴上去。”
  不管是葛舟意还是天阵宗,徐长安都相信他们不会害自己。
  徐长安没有丝毫的迟疑,把割破手指,鲜血滴在了阵盘之上。
  只见一阵光芒出现,那滴在阵盘上的鲜血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葛舟意拿过了阵盘,随后放在了怀里。
  他没有多说,便从柴薪桐手里拿过了九龙符。
  “我藏好之后,会来通知各位。而且,这阵法由我和小侯爷共同催动!”
  说完之后,便带着九龙符和阵盘走了。
  他显得极为的冷淡,行事也干净利落。
  李道一看着他的背影,随后看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只能说道:“你们相信天机阁和天阵宗吧!”
  ……
  知行书院。
  庭院之中,寒梅独自盛开。
  大雪覆盖住了寒梅,但仍然有丝丝微红露了出来。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它傲立枝头。
  穿着白色袍子的老人坐在了门口,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几只觅食的鸟儿从天空中落下,落到了他的身旁,在雪地上啄出了几个小坑。
  风雪飘了进来,老人肩头上堆满了雪。
  中年青衫儒生悄悄的走到了老人的身后,静静的站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天色渐晚,鸟儿也吱吱喳喳起来,急忙赶回窝里。
  “先生,听说出现出现了拥有鱼妇血脉的孩子,被蜀山带走了,小师弟和徐长安关系不错,我们可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老人伸手打断了。
  “万物都有生命,若我夺了那婴儿的生命,那和当初妖族吃人修炼,有什么区别?”
  “况且啊,万物轮回相克,其中的道理大着呢。”
  老人说着,便慢慢的站起身。他本想尽力的挺直腰杆,可这具躯体实在了腐朽得不成样子,他如今只能佝偻着。
  中年人跟在老人背后,乖巧得像个孩子。
  也可以这么说,在老人的面前,他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两人进了屋,中年人急忙奉上了茶。
  老人的眉眼中全是笑意,喝了一口茶,便看着自己的这位大弟子。
  虽然大弟子不是资质最高的,却是最沉得下心来的。
  中年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先生,急忙在下方找了个位置正襟危坐。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若是神魄出体,取了那婴儿的躯体,那怎么样?”
  中年人不知道先生为什么又会再度提起,不过若真是这样,那是极好的。毕竟天地间多了一位能够抗衡妖族的大能,守护人族的人
  便又多了一位。
  他知道先生想要什么答案,可他是个老实人,是个不愿意撒谎的人。
  “回禀先生,若是先生能活出第二世,人族度过妖劫,安稳的可能性便又大了几分。”
  老人点了点头,脸上仍旧是笑意,这让中年人有些拿捏不准。
  “其实倘若我亲自去蜀山,定能求得那婴儿;只是,我取得这婴儿的性命,和鹰吃蛇,蛇吃鼠有什么差别吗?”
  老人的语气之中没有反问,中年人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好,我再问你,鹰吃蛇,还有蛇吃鼠,算是正义,还是邪恶?”老人再度问道。
  中年人突然间愣住了,他不会说什么鹰吃蛇便是邪恶的蠢话。
  他更不会自作聪明的加入什么鹰有蛋或者蛇有卵的前提,可就是这样,他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在老人目光的注视下,他只能期期艾艾的说道:“没有……对错,没有……正邪。”
  老人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人吃食物,食物不是不会反抗,只能没有那个能力;而妖吃人,也是自然使然。但不同的是,人会反抗,所以人便标榜自己,把自己说成了正义的一方。”
  听到这话,中年人惊讶得微微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必然会被视为异端,视为离经叛道的学识,而他们也将会被视为是叛徒。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这段话,突然觉得也有道理。
  “其实不同的选择,真正的佛,不食肉,正是因为看透了这道理。有很多自然就定下来的规矩,我们无法抗拒,不吃便会死亡。鹰不能靠吃草来存活,所以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正邪。”
  中年人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人和妖为什么能站在最顶端,因为他们有了选择,可大多数人不做这个选择。只有真慈悲的佛,他们吃叶,留下了根;吃果实,留住了树。众生平等,你真以为植物不会痛吗?你真以为动物不会反抗吗?”
  老人没有等自己的弟子回答这个问题,便自问自答道:“不是的,他们只是没有能力反抗,但却不代表没有怨恨。其实这个道理啊,你师弟他悟出了一点。这也是为什么你师弟一直不喜欢齐鲁之地姜家(第三卷,柴薪桐考核提到过)的缘故,他们祖祖辈辈,从来做的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事儿。”
  中年人似乎有所明悟,低下了头,随后缓缓的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坚定。
  “先生,何为治本之法。”
  老人笑了笑说道:“在这尘世间,让强者抑制住自己的玉望,弱者收敛起反抗与正邪伪装之下的玉望,这便是一个治本之法。其实整个自然,整个天地,生生不息,没有什么绝对的强,更没有什么绝对的弱。世间万物,形成了一个闭环,其中一节出了问题,都会造成整个尘世间的劫难。”
  也许是怕自己的关门大弟子听不懂,老人继续解释道:“说简单一点,便是克制住生灵体内的邪,克制那些贪欲。”
  看着自己的大弟子迷茫的脸,老人显得极其的有耐心,继续说道:“假如有十八层高塔,每一层关着一些人,而每天的食物从最高层落下,这些食物的量恰好够所有人活下去。要上层的人吃好,剩下的才能给下层人吃,你说会有多少人存活下来?”
  中年人摇了摇头。
  老人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只有前面两三层的人,能够活下来。”
  中年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倘若是你,是不是会留下食物给下面的人?留给他们生的希望?”
  听到先生这样问,中年人点了点头。
  “可惜啊,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人族和妖族,便身处顶层。所以,我们必须要分出一点儿下去,世间才能维系下去。我们要同时抑制住自己身为强者的玉望,倘若妖族的人真的没了,人族便会成为下一个妖族。”
  中年人面容突然严肃了起来,不再答话。
  因为他懂了,他真的懂了。
  “只有让所有的强者都约束自己,只求一个字:和。”
  中年人目光也变得无比的坚定,看着自家先生。
  “没错,佛家其实很早就懂了,但却没人传承下来,也没有人有能力能够做到这一步。所以真正的佛,他们不是不杀生,而是只让自己堪堪活下来即可,即便是不会说话的草木,不能反抗的动物,他们都会留一线生机;这也和道家的天道五十,天衍四九暗合。其实,佛道儒,本就相通,不过表述的法子不一样而已。”
  老人说着,身上闪过了一阵金光。
  中年人顿时失声道:“先生,您入佛了?”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再好好感受。”
  中年人沉默了,突然间说道:“这还是浩然正气,但又有一点儿不同。”
  老人提醒了自己这位弟子一句。
  “大道本相通。”
  随后他看着不解的弟子,挥了挥手道:“行了,这些东西你自己下去悟。”
  中年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有些大道理他不懂,即便懂一点,他还是难受。
  因为别离,总会难受。
  因为他知道,他没理由劝说先生了。
  “那些老怪物一个个不出来,便只能把他们引出来。薪桐在满雪山设下了陷阱,按照他的说法,叫做猎妖场。”
  老人笑着,站了起来,提到自己的小徒弟,似乎很是满意。
  “你知道,为什么薪桐要把这个陷阱叫做猎妖场,而不是诛妖场?”
  中年人抿着嘴,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因为先生的本意,不是杀。先生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去和他们讲一讲道理。”
  老人严肃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大弟子,突然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懂了,以后靠你和薪桐了。”
  老人说着,便朝着门口走去。
  此时大雪纷飞,老人打开了门,中年人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突然觉得先生比那寒冬腊月开放梅花还要孤独。
  他突然感受到了小师弟肩头上的沉重,这是一条全天下没人能够认可的道理,但小师弟和先生偏偏要把它讲给天下人听。
  不对,以后还有一个自己。
  “根据佛家的学说,有十八层地狱,第十二层叫做乌满(梵语音译),也叫做舂臼(gjiu)地狱。关押的都是浪费这个天道自然馈赠之物的人,我啊,只希望以后去那儿的人少一些。”
  老人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他最终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
  血佛山。
  茅草屋中,穿着血色僧袍的老和尚看着昏迷不醒的李知一说道:“他道不孤,虽然你见不到他了。”
  随后老和尚抬起了头呢喃道:“你那道理,虽然我也没完全吃透,但总归为你找到了一个资质更高的人。倘若以后你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吧,曾和。”
  “知行书院,你知道了这个道理,那就希望你将它坚持下去。你的书院,你的道。”
  这位叛出佛门,创立血佛山的佛祖,走出了门。
  门外大雪纷飞,但他一瞥,看到了墙角一株小草正在努力的生长。
  “大雪,送故人呐!”
  写的有点难,我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认为佛道儒有共通之处。
  万物的伟大,都在于他们能够抑制自己的一些本能。
  人性本恶,伟大就在于能够变得更善。
  注:十八层地狱,感兴趣可以去查一查,
  老人叫曾和,书院叫知行书院,而齐鲁的姜家,不用多说。
  前面有很多的伏笔,或许不明显,所以现在点一下。还有汪紫涵的身份血脉之类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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