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九看着老妻受惊的样子，分外心疼。
  可是想起医生之前说的那些并发症名称，他还是摇了摇头，道：“听话，动完手术以后，你的头就不会再痛了。”
  林春花又喊了一声，“九哥！我怕！”
  不是怕死，是怕成为家人的负担。
  杨老九劝解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这真的只是台小手术。
  你别被那小媳妇的三两句话给吓住了。
  那些话一听就知道是胡说八道的。
  你想啊！
  哪家医院医术会这么烂，动几台手术就毁几个病人？
  如果真是这样，医院早倒闭了！
  再说了，人家医生没一定的把握敢接手术吗？
  砸自己的招牌好玩吗？
  还是嫌上医院来闹事的人不够多？
  要没把握，肯定就直接让你转院了……”
  周沫附和道：“外公说的对，外婆，您别怕。”
  隔壁床的儿媳妇见自己婆婆听了杨老九的话后也在暗暗点头，忍不住反驳起来。
  “诶，你这老头，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你别不识好人心，当心钱花了——”
  她婆婆赶紧从病床里坐了起来，阻止她把得罪人的话说完整。
  “好了！
  别人家的事，你少说几句。
  你放心，我不会听医生的话，闹着要动手术的。
  我跟上次一样，住满七天就出院。”
  这儿媳妇也不是真爱管闲事，她的目的就是要吓住自家婆婆，见她婆婆这么说，她也就满意了。
  她从病床底下拿出一个热水壶，对她婆婆道：“您躺着，我去开水房给您打壶开水。”
  她婆婆笑着道：“好，去吧。”
  她婆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就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跟林春花说话。
  “你别把我儿媳妇的话当真，她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我听的……”
  原来，这个婆婆三十岁就开始守寡，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了，还攒了一笔钱给儿子娶了个媳妇。
  一年前，她人不舒服，也被查出了脑膜瘤。
  医生当时也建议她动手术切除肿瘤，但她儿媳妇一听光手术费就要好几万，立马就不干了。
  跟她儿子打过一架之后，儿媳妇学乖了。
  不再当着她儿子的面反对她动手术了，而是悄悄跑到她跟前来，尽说些“钱花了，人也没了”的话来恐吓她。
  她知道儿媳妇的目的，也知道儿子拿不出那么多手术费来，只能选择不动手术了。
  为了不让儿子因为这件事情产生心理负担，她明明不舒服，也得在他面前装出个身体健康的利索样子来。
  她也有头痛、恶心呕吐等并发症，视力也下降了很多，但这些她都强撑着。
  也就这两次突然晕倒了，才会被送到医院里来的。
  上次住院，才住了三天，她儿媳妇就开始催她出院了，还指着隔壁床的空位置吓她，说人家做完手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只是脑子长瘤，儿媳妇却把她当成傻子来哄了。
  人家头天晚上做的手术，还没渡过昏迷期，没醒过来很正常……
  “医生说了，咱们这个病，光打针吃药是没用的，这样叫治标不治本。还是要把瘤子割了才行。”
  林春花听了这个婆婆的话，心里的紧张感才压下来一些。
  她感叹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也挺不容易的。”
  她又看向杨老九，问道：“手术费很贵吗？”
  杨老九摇摇头，道：“不贵，咱家出得起。”
  周沫道：“外婆您别担心钱的事情，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杨晓燕也赶紧点头，道：“妈，您别怕，钱花了就花了，我会努力挣钱的。我以后挣的钱，全都给您！”
  林春花牵过杨晓燕的手，道：“你能回家来，我就很高兴了。你以后挣的钱，自己留着就行——”
  留着当嫁妆，等以后遇上好的，带着嫁妆嫁过去，腰板子也能硬一些。
  隔壁床的婆婆看着林春花被祖孙三代围在中间的样子，忍不住羡慕起来。
  她对林春花道：“你命真好，家境宽裕，老头对你好，孩子们也乖。不像我……”
  有一句话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婆婆把自己跟林春花这么一比，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林春花虽然很同情这个婆婆，但跟这个婆婆一对比，她瞬间就被安慰到了。
  她觉得，她的人生挺圆满的。
  心态一变，胆量也就变了。
  她道：“九哥，我刚才太矫情了，我现在不怕了，我听你的，我动手术。”
  杨老九松了一口气。
  隔壁床的儿媳妇拎着一壶开水回来了，她婆婆赶紧把脸上的泪擦干，换上一张笑脸与她说话。
  林春花见了，暗自庆幸。
  幸好她没有儿子，老了不用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
  就在这时，林春花的主治医生进来了。
  主治医生一进来就直接握着杨老九的手，道：“原来你们家认识宋教授啊！”
  杨老九一头雾水，道：“谁？什么…教授？”
  主治医生道：“宋教授！国际知名的脑科专家！国内最顶尖的脑科高手……”
  主治医生一口气说了宋教授一大堆的头衔和获奖技术，听得杨家人晕乎乎的。
  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六个闪闪发亮的大字——宋教授，很厉害！
  “可是，我们家不认识这个宋教授啊？”
  周沫觉得，这个主治医生大概误会了什么。
  他们家要是真认识个宋教授这么厉害的脑科专家，早就直奔宋教授所在的魔都第一人民医院去了，哪里还会在常山市医院就医？
  主治医生有些不信。
  不认识？
  不认识的话宋教授怎么会知道林春花在他们医院住院？
  还要特地从魔都跑到他们医院来主刀这么一台手术？
  他们医院从前想花钱请宋教授来指导一下工作，人家都不稀得搭理，现在却主动来了。
  肯定有了不得的关系！
  就算没有直接关系，那肯定也有间接关系嘛！
  主治医生把自己的名片递给杨老九，道：“教授明天来的时候，麻烦您帮忙把我的名片递给他，谢谢您了！”
  杨老九拿着名片，为难地说道：“我们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宋教授。”
  杨老九刚说完，杨晓燕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杨晓燕看了看，意外地道：“咦？是张启年打来的。”
  杨老九和周沫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数。
  这个宋教授，应该跟张启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