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纸遗书
作者:荆芥赤芍    更新:2022-01-05 02:54
  周沫又哭又笑,却又紧紧牵着杨晓燕的手不说话,急得杨晓燕立即就要去叫医生。
  周沫拉住杨晓燕,笑着道:“妈,我脑子没事。我就是高兴。”
  两行眼泪一下子从杨晓燕那肿胀得不成样儿的眼缝里流出来,完了,孩子真的被撞傻了。谁会在刚死了爸爸没几天又受了撞击流了血的情况下,还说自己高兴的?
  杨晓燕一边哭,一边挣脱周沫的手,冲出病房门口找医生去了。
  周沫擦了擦脸上的泪,吸吸鼻子,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略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医生进来了。
  “头痛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医生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见周沫精神状态不错而且回答问题时条理清晰,便对杨晓燕说道:“问题应该不大,你要是还不放心,就去拍个颅脑CT吧……”
  等到CT结果出来后,杨晓燕盯着“正常”那两个字看了又看,还是有些怀疑。于是她伸出了两个手指头,问道:“小沫,来,告诉妈妈,这是几?”
  周沫一抚额,努力憋笑,道:“这是个二。妈,我真的没事了。要不我给您蹦几下?”说着,周沫就要起身。
  杨晓燕将周沫掀起来的床单又盖了回去,道:“行了,行了,我相信你了,你别动了,小心扯着伤口了。”
  见周沫听话了,杨晓燕才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一静下来,她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周庆军,再一次陷入悲伤之中,默默流泪。
  过了好几分钟,周沫才组织好语言,对杨晓燕说道:“妈,有件事我想跟您说。”
  杨晓燕有些茫然地抬头,问道:“啊,小沫是在跟我说话吗?是不是想喝水?”
  周沫抓住杨晓燕的手,道:“妈,我现在要跟您说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您一定要认真听。”
  杨晓燕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沫,问道:“什么事情?”
  “我爸立了遗嘱,把咱家房子留给大伯了。”
  杨晓燕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
  周沫继续说道:“我爸死的前两天,我奶和大伯趁您到大医院给我爸拿药的时候,把我爸推出去了小半天,回来时手中就多了一个文件袋。我偷听了我奶和大伯的话,才知道那是我爸立的遗嘱。”
  其实周沫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文件袋,她只看到王婆子和周庆民把她爸推出去了,但是前世杨晓燕争房输了,因为周庆民拿出来的遗嘱是经过公证的。
  周庆军是一年前查出来的胃癌晚期。王婆子和周庆民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们除了当天来周沫家对着周庆军哭喊了几句“我可怜的儿”、“我可怜的弟弟”之外,没有一丁点儿的表示,甚至后面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直到算着周庆军没几天好活了,这俩人才开始频繁登门的。
  这一年来,杨晓燕除了定期去大医院拿药,基本上对周庆军寸步不离。上一次拿药,也就是九天前。
  遗嘱肯定是那时候立的。
  周沫又道:“明天一早,我奶和大伯便要拿出遗嘱,将您赶走了。”
  “不可能,你爸不会那么对我的!”杨晓燕完全不信。
  十年过去了,在她心里,周庆军一直如初见时的模样,是个才华横溢又怀才不遇的谦谦君子。但她却不知道,因为病痛的折磨,以及王婆子的蛊惑,她在周庆军的眼里,已经不再是个好妻子、好妈妈了。
  王婆子之前虽不登门,但隔段时间就会打电话来,等确定杨晓燕不在旁边,才会跟周庆军说话。
  “晓燕今天是不是去大医院给你拿药了啊?你问我怎么知道,我家邻居看见她了啊。说她对着一个男医生笑得跟个狐狸精一样。”
  “晓燕又去拿药了吧?我邻居都指着我鼻子笑话我了,说我小儿媳又跟上次那个医生勾勾搭搭了,还摸手了。”
  “都在楼道里搂上了,她杨晓燕是不是等不及了啊,你这还没死呢,她就找好下家了?”
  起初周庆军觉得,他要是真死了,杨晓燕改嫁也好,有人替他照顾着她,他就不用担心了。
  慢慢地,周庆军的想法变了。光想一想杨晓燕有可能会在他死后改嫁,他都会心烦意乱。她不是说爱他吗?不是说这辈子只要他一个吗?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守着?
  最后的几天,连杨晓燕去菜市场买个菜,周庆军都会怀疑她是不是要去偷会情人……
  他觉得她是背叛两人爱情的罪人,肯定会像他妈说的那样,在他死后把女儿扔给他妈,把野男人领到这个房子里来。
  所以他才会在王婆子的一番哭诉下,立下遗嘱,在大哥替他给妈妈养老的前提下,把房子留给他大哥周庆民。
  为了让周庆民答应替他抚养周沫,还签下了一张坑了杨晓燕一辈子的借条。
  借条的事周沫留着没说,只说了遗嘱的事情。
  她也跟王婆子和周庆民一样,担心杨晓燕一下子受到太大的打击,会想不开。
  “妈,您别光不信,您也知道我奶那张嘴多能说了,我爸一直觉得自己亏欠我奶,会在我奶的蛊惑下把房子给他们,我一点儿也不奇怪。
  您现在得想想,他们真要赶您走,您怎么办?我怎么办?”
  “怎…怎么办?”
  杨晓燕被问得一愣,然后愤怒了,她一拍床,道:“我不走,我凭什么走,这房子怎么来的?
  我踩着三轮车一斤一斤地卖水果,卖了八年,三轮车链条都踏断了多少根了,我才勉强凑够了付首付的钱。
  为了存这笔钱,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除了必要的日常开销以及给你爸买画笔颜料之外,我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整整八年啊。
  结果人家说咱家没抵押没固定收入,不让贷款买房,得要全款。还是靠着后来那笔横财,咱家才能买得起房子。
  至于那笔横财,表面上是你爸卖画挣的钱,其实那是人家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拐着弯给的谢礼。
  要不是我从水里费力地捞出了人家那么大个子的儿子,那老人家能出那么多钱买你爸的画?
  你爸的画,除了那次,卖出去过一张吗?一张也卖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