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卢五福那上学的束脩还是老太太出的。
  不过，卢老太太是那种吃亏的性子吗？
  连削带骂的，逼着卢二柱也出了一两银子。
  陈小芳不肯，说是家里头统共也才几吊钱，哪里去找一两银子？
  可是卢二柱却说实在不行就先从卢三豹那里借，反正他有钱。
  这话说的，连陈小芳都觉得当家的这脑子不清楚了。
  最终，陈小芳开不了这个口，把当初给卢三豹买药的两吊钱也凑了进去，而且还把陈小芳的一个银戒指给收了，这才算消停。
  卢三豹苦着一张脸，“哥，你说爹这是为啥呀？那卢五福念书咋样我不知道，可是凭啥他读书就得让我们凑钱？那小叔一直啥也不干，跟个老爷似的，他自己的儿子他都不急，凭啥让我们给他们当苦力？”
  若是卢小柱也跟着苦干，实在是凑不出银两来了，卢三豹也不会这么吝啬。
  可是偏偏全家就卢小柱吃的最好穿的最好，而且还不干活，这哪儿是庄稼人呀？这根本就是一个地主老财的作派呀！
  卢大熊皱了皱眉，往院子里头瞄了一眼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四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地里的活他干着都费劲，这银子都凑了给五福，你们一家子吃什么？”
  卢三豹脸色苦闷：“大哥，我们还好一些，有之前存下来的一点儿钱，倒是饿不着，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那就分开，你们全家都搬出去住。”
  卢三豹愣了一下，苦笑道：“哥，我们哪有那么多的银钱呀？连买地盖房的钱都没有，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现在攒了多少钱了？”
  卢三豹老老实实地说了。
  “嗯，咱们村子里的宅基地便宜，花不了几个钱，就是盖房的话，可能得花不少。走，咱们去找村长，先把地圈起来。”
  卢三豹怔住，“哥，这，这说干就干呀？”
  卢大熊瞪他：“不然呢？你还想着跟那些个吸血虫住一起？”
  卢三豹当然是乐意搬出来的，可问题是他和爹娘没分家呀！
  再说了，就是分家了，那以后也得是他来养活爹娘的，这种大事，能自己做主？
  “这地就写你的名字，以后盖了房，也是你的。这话到时候跟他们说清楚了。这银子花了，也省得再被人惦记着。”
  卢三豹一想，这话有道理呀。
  就昨天晚上，还总觉得有人在他窗户外头晃悠呢。
  保不齐就是小叔起了旁的心思了。
  村子里批块地盖房，花不了多少钱，有的是地方。
  可是想要把手续都弄齐全了，就得花点儿银子了。
  卢大熊不想这事以后有别人来搅和，所以干脆就提议一切按正规的手续来。
  也就是说，这要到官府备案的。
  卢三豹要了一块六间房的地，到时候中间可以再砌堵墙，跟爹娘隔开，也省得天天挨骂。
  虽然在村长那里过了明路，可是手续下来还得再去县城一趟，所以二人都没声张。
  次日，卢三豹就坐着卢大熊的骡子车一起去了县衙。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必惊动官老爷的，只需要去户曹那里做了登记，又交了一定的费用，这事情也就算是齐了。
  因为有卢大熊全程陪着，所以人家也没多少银子，一切都是按正经的规矩来的。
  最后，卢三豹看着手上的这一张薄薄的张，心里头是既觉得亮堂，又有几分的沉重。
  想要盖房，可是要花钱的。
  就他手头那点儿钱，就是盖土坯房都不够。
  “打算盖什么样的房子？”
  “就盖土坯房就好，我现在就想着赶紧搬出来，别的不说，看着娘天天被那老太太磋磨，我这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
  卢三豹说这话的时候，还极为小心地看了卢大熊一眼。
  卢大熊沉默了一下，“先回去把买地的事情说了，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至于相关的说辞，其实也都是现成的。
  比如说小四也十几岁了，该说亲了，以后住哪儿？
  卢三豹现在还跟媳妇一起挤在西屋里头呢，夏天热，冬天冷，谁受罪谁知道。
  再说了，四凤也该说亲了，人家要是知道他们一家子这么穷，只会把他们当成了拖累，好人家定然是不愿意娶四凤为妻的。
  卢三豹叹了口气，他儿子现在还小，可总得为弟弟妹妹打算一下吧？
  难不成，以后小四不娶老婆了，四凤再随便地凑和嫁人？
  那场景，想想都心里难受。
  晚上，因为卢三豹买了一块空地准备建房的事情，一大家子吵了起来。
  更准确地说，是卢二柱单方面地觉得这个儿子白养了。
  之前家里那么难，管他借一两银子他都不肯，现在却偷偷摸摸地买了地，他想干嘛？
  还有没有把他这个老子放在心里？
  卢三豹一直沉默着，直到卢二柱觉得这气撒地差不多了，声音弱下去了，他才开口。
  “爹，娘，四狗和四凤都该着说亲了，咱们家现在这样，哪户好人家愿意娶四凤？若是近一些的，哪一个不知道奶奶偏心到了什么程度？日子好过的主儿，没人愿意娶四凤当包袱。好人家的姑娘，谁会愿意嫁到咱们家来受苦？瞅着我娘和我媳妇儿，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最后一句话，把婆媳二人说地动容，眼睛都红了。
  卢二柱怒极，“你这个逆子，还敢跟我犟上了？”
  卢三豹丝毫不怕他，“爹，我们一家三口如今都挤在西屋里呢，别的不说，若是我媳妇儿再有了娃，那我这一家四口怎么住？”
  这是事实，可是卢二柱压根儿就不听这个。
  “怎么不能住了？大不了你和四狗一块儿住，让他们娘儿仨住一块儿就得了！”
  卢三豹乐了，“那我娶媳妇儿干啥？就为了自己守着亲弟弟睡觉？”
  这话有些混不吝的，陈小芳瞪了一眼过去，“胡说个啥！”
  卢三豹哼了一声，“反正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现在没银子，大不了就盖土屋就成，也花不了几个钱，你们要是不愿意，等房子建好了，我就带着弟弟妹妹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