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如今每天,都是历史 (为舵主大神德加更)
作者:夏天单车和猫    更新:2022-01-04 11:25
  “我本来,是想说改变血统的。”
  小魔鬼乖乖巧巧。
  “只是,哥哥你好像用青铜与火的权柄,做了别的事。”
  “哦,原来可以改变血统啊。”
  路明非恍然。
  “嗯,哥哥你可以的哦。”
  “无所谓。”
  路明非说。
  “我对血统什么的不感兴趣。”
  他看向圆圆,灿烂的笑了。
  “还是习武好,你看看她,剑心空明,不消数年,定能直入外罡。”
  小魔鬼审视圆圆。
  那模样犹如阿基米德眯眼去看他的数学公式。
  有如米开朗基罗在石胚中寻觅大卫像的身影。
  某一刻,他悠悠的说。
  “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吧。”
  路明非得意洋洋。
  “习武,超棒的。”
  小魔鬼温柔的笑了。
  “但,还是不对哦。”
  “嗯?”
  “我是说,这人虽然得了些权与力,但想要变强,没那么简单。”
  他看向路明非。
  “哥哥你说的外罡,就是龙王吧。”
  路明非回忆着诺顿的表现。
  “有些出入,不过,大致上也差不多。”
  “但她,”
  小魔鬼话锋一转,指向了圆圆。
  “凡物想要抵达龙王的座。”
  “仅靠青铜与火的权柄,可远远不够。”
  “这么说吧,以哥哥你如今掌握的权限,这女孩最多也就成长到四代种的程度。”
  “四代种?”
  路明非嘀咕着。
  “不知道跟非人比起来哪个强点。”
  “好好听我说啦。”
  “哦哦。”
  路明非堆起笑脸。
  小魔鬼无奈摇头。
  他吐了口气,又轻轻一笑。
  “还记得我那天的话么?”
  他幽幽的说。
  “哥哥你的识海,还少了,几棵树啊。”
  “你是指?”
  路明非想。
  “其他的龙王。”
  小魔鬼便投来欣慰的眼神,点点头。
  “正是。”
  “得了吧得了吧。”
  路明非摆摆手。
  “一个诺顿我都累个半死,只是想一想,这样的家伙还有三个,真是头都大了。”
  小魔鬼笑了笑。
  “那青铜树,哥哥你就没想过真正的拿到手么?”
  “以你这临时的权限,能点化的凡物,可没几个。”
  提起这个,路明非就更是头痛。
  小魔鬼说的他又何尝不明了。
  但问题还在死胡同里。
  除非诺顿主动将权柄拱手相让。
  否则只有杀了他一个解法。
  可杀了他老唐又得死。
  路明非苦恼的敲敲脑袋。
  “好烦。”
  他自暴自弃的说。
  “以后再想啦,这种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肯定有办法的。”
  “这可真。”
  小魔鬼无奈又宠溺的笑。
  “像哥哥你的作风啊。”
  远方响起马蹄。
  路明非面色一肃。
  他投去目光。
  “那是……”
  “嗯,追来了。”
  小魔鬼说。
  “嗅到了哥哥你闹出的动静么,鼻子可真灵。”
  他往前行去。
  “这家伙交给我,既然哥哥你有自己的想法,放手去做。”
  路鸣泽侧过脸,歪了歪头,眯眼笑着。
  “我啊,要去跟撒旦打架了哦。”
  路明非一愣。
  他就露出个阳光的笑容。
  竖起大拇指。
  “加油!”
  路明非拍着胸膛。
  “等着,过两年,我帮你一起揍他!”
  “嗯。”
  小魔鬼轻轻点头。
  “我会好好的期待着哦。”
  “那么,在与哥哥并肩之前。”
  他庄严的迎向强敌。
  “让我来,会一会你。”
  世界的时间恢复流动。
  路明非听到小魔鬼最后的话语。
  “对了,哥哥你的武道。”
  “多少有些麻烦,毕竟二十一世纪了嘛,在拥有绝对的力之前,还是不宜大肆公开。”
  “我会让人配合你,处理首尾。”
  “放心啦放心啦。”
  “有我在,哥哥你好好习武就行啦。”
  男孩温柔的笑着。
  “我可是,你的弟弟呢。”
  路明非笑了笑。
  “这家伙。”
  他低声的说。
  “噗通!”
  是圆圆倒地的动静。
  路明非连忙将之扶起。
  他发现这女孩一双眼半睁着,面色苍白。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骤得劲力,又是斩木又是沟通本命剑以开那始解。哪怕是剑心空明,若无这些时日的修行打底,圆圆怕是根本支撑不到与本命剑的沟通完成,就得先行晕厥。
  如今尚算好的,有了刚才圆圆口中所谓的“见了斩月大叔”的一遭,她的本命剑便算是入了门,不知省下多少苦工。
  “放心,并无大碍。”
  路明非说。
  围上来的学员们都是松了口气。
  “睡一觉吧。”
  路明非轻声安慰圆圆。
  “睡一觉就好了。”
  陈平安再次见到馆主,已是七日后。
  他们在上次那家烧烤摊吃夜宵。
  但两人的状态,与上次截然不同。
  陈平安眼中少了迷茫,多了坚定。
  至于馆主。
  只是几日不见,他好似老了十岁般,坐下后只是一个劲的喝酒,菜也不吃一口,。
  他的目光是如此复杂,浸满了懊悔不甘和痛苦。
  馆主提起啤酒习惯性的往嘴里灌。
  一点也没喝着。
  再看酒瓶,早已空空如也。
  他摇了摇头。
  放下酒瓶,就要去拿个新的。
  “好了。”
  陈平安按住他的手。
  “吃点菜吧。”
  馆主吃吃的笑了。
  他咬牙,用上了蛮力。
  而后是双手。
  复压上全身的力量。
  但终于,陈平安的手掌还是纹丝未动。
  馆主一下子泄了全身力气。
  他在椅子上瘫成一团。
  手脚和脑袋都是无力的垂下。
  馆主只是定定的去看陈平安的手掌。
  “这就是,老师的武么。”
  “嗯。”
  陈平安答应一声。
  他有些处理不来眼前这番光景。
  说来,陈平安也能理解馆主为何如此。
  假如前阵子他也动摇了,离开少年宫。
  此刻的自己,恐怕比之馆主,更是不如。
  “那个。”
  馆主复向陈平安投来复杂的目光。
  “我听说啊。”
  “平安。”
  “老师给三个人开了路。”
  “一个是大……”
  他抿了抿嘴。
  还是痛苦的改口。
  “圆圆。”
  无论怎么说,他啊,都已经没有管那人叫大师姐的资格了。
  但还是想称呼那个少年一声,老师。
  就当,他不要脸好了。
  说到底,他,还是想啊。
  馆主继续说。
  “另外两个。”
  “一个是剑道班原来的老师,王超。”
  “另一个。”
  他定定的看对面这沉默青年的脸。
  “就是你,陈平安。”
  他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啊。”
  “你……”
  “你……”
  几乎是颤抖的声音。
  他终于说。
  “你修出,劲力了么?”
  陈平安在馆主的眼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憧憬,希望,害怕,甚至,侥幸。
  有这么一刻,他忽然明白。
  或许,馆主想听到的答案,是没有。
  但转念一想,也或许,是有。
  说来可笑,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具备了两种情绪呢?
  但事实正是如此。
  没道理的。
  人类本就是如此复杂且矛盾的动物啊。
  作为长辈,朋友,曾经的老板。
  馆主希望陈平安有个锦绣前程,修出劲力,扶摇直上九万里。
  但身为一个曾经站在武道大门之前,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半途而废,最终与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擦肩而过的失败者。
  馆主又希望着,陈平安资质愚钝,哪怕有老师开路,也修不得劲力。
  很阴暗的心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嗯。
  陈平安终于还是点了头。
  “我修出了劲力。”
  他说。
  “这样啊。”
  馆主喃喃。
  “这样啊。”
  他笑了笑,嘴巴里念着。
  “修出了就好,就好。”
  “哥哥我啊,一早就看得出,你陈平安不是个普通人。”
  馆主眼中的光,一点点的,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他又是扯着嘴角笑起。
  像是马戏团中的小丑。
  没有人知道那夸张的彩妆下。
  是笑是哭。
  “来!”
  他开了瓶酒。
  站起来。
  “哥哥我!”
  “再敬你一杯!”
  “陈平安!”
  “你……你是好样的!”
  话未说完。
  也说不完了。
  馆主已端着酒瓶,一股脑的往嘴里灌去。
  好熟悉啊。
  陈平安想。
  他站起来,跟着馆主,也给自己灌酒。
  是了。
  他终于想起。
  几日前被辞退时。
  馆主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相同的人,相同的话。
  彼此心境,早已不同。
  刚放下酒瓶,馆主通红着脸,就一个劲的干呕。
  因为没吃什么像样的菜,他呕的都是些胃水酒液,好不狼狈。
  陈平安给馆主拍了拍背。
  他递去纸巾。
  沉默的看着馆主难堪的样子。
  眼前这个人,往日里可最重外貌。
  每天来武馆都得梳十多分钟的头发。
  还老是跟陈平安他们这些教练炫耀,说他家那口子啊,还不是因为咱这张脸,非我不嫁,烦得要死,撵都撵不走。
  可就是这样的他。
  此刻却狼狈至此。
  “馆主。”
  陈平安说。
  “要不,我还是帮你问问吧。”
  “老师他,或许只是气话。”
  馆主眼中猛然亮起灼目的光。
  他死死的抓住陈平安的手。
  如同溺水者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可以么!”
  “我听说,老师他不准我们这些……这些瞎了眼的再进少年宫。”
  “老张他,哦,对了,老张,你记得么,就广元武馆的馆主。”
  “他前天跑去少年宫,想给老师磕头。”
  “我听说,我听说……”
  馆主长长一叹。
  “他是连门,也没得进啊。”
  这件事,陈平安又怎么会不知道。
  当时他还在准备站桩。
  外面就一阵骚动。
  老师没有出面,是王超,也就是王老师,带了几个人出去摆平。
  他还记得老师与王超说的话。
  “三心二意,还习什么武。”
  “一出我门,再入不准。”
  馆主看出了陈平安的神色。
  毕竟这人啊,只知道习武了,哪里还能管理好表情。
  馆主长叹一声。
  他摇摇头。
  在下一秒,收起脸上神色。
  他笑了笑。
  这次,他的笑可平静多了。
  不再悔恨,不再痛苦。
  只是,这馆主啊,就真的看开了么?
  不见得。
  毕竟武啊。
  真正的武啊。
  又有哪个习武之人,不心向往之。
  但再向往,又有什么用呢?
  人生就是这样的。
  有些事情,有些机会,有些人。
  错过,就是错过。
  错就是错。
  用橡皮擦涂改液透明胶。
  也改不了的错。
  馆主反是劝起了陈平安。
  “别去,跟你说啊,平安,绝对不能去。”
  “老师这人,我看的出,有主见,一言九鼎,下的决定八成是改不了。”
  “更何况啊。”
  他悠悠的说。
  “当初要走,是我自己要走。”
  “没人拉着我。”
  “也没人给我钱。”
  “我是他马的猪油蒙了心!”
  他摇摇头。
  “就这么走了。”
  馆主自嘲一笑。
  “真话啊,也不怕你陈平安笑话。”
  “前阵子,就你工作不要也想习武那天。”
  “我还在心里笑你呢。”
  “我就想啊。”
  “你陈平安!”
  他喷的唾沫横飞。
  “你陈平安有毛病!”
  “脑子坏掉啦!”
  “习武,习武。”
  “饭都吃不上了还习武!”
  越说越起劲。最后馆主指着陈平安的鼻子喊。
  “你就是个傻子!”
  猛的一顿。
  馆主细细的看了好一会陈平安。
  又捧着肚子笑起来。
  笑的眼泪口水直流。
  “后来啊!”
  “后来我才发现!”
  “什么傻子!”
  “我才是傻子啊!”
  “我就是个白痴!”
  “怂货!”
  “没卵蛋的!”
  “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他狠狠的骂着。
  就好像正在骂的这人,不是他自己。
  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旁边几桌的人不时投来稀奇的目光。
  陈平安见了,便歉意的点点头,说了两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终于,馆主停了。
  他把手放在陈平安的肩头。
  “平安啊。”
  “你知道,你在经历什么吗?”
  陈平安就点头。
  “习武。”
  “哈哈哈!”
  馆主又一阵大笑。
  笑停了。
  他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陈平安。
  “不。”
  他说。
  “你现在的每一天。”
  停了停。
  “都是历史啊。”
  陈平安没有听懂。
  馆主才不管。
  他只是继续。
  大概这些话,也是他说给自己听。
  “千百年。”
  “不。”
  “千百年都不用。”
  “你看好了。”
  “五十年后。”
  “你,圆圆,王超。”
  “还有老师。”
  “全都得进教科书,你信不信!”
  陈平安无法理解。
  “教科书?”
  “是啊,教科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馆主望向天鹅绒一般的星空。
  悠悠长叹。
  “青史……留名啊。”
  他笑着。
  “这要换古代,你们一个个,还不是都得混上个这个祖那个圣的,来吃他千年的香火。”
  “以后啊,子孙们要习武。”
  “拜完咱老师。”
  “接着就得挨个把你们仨拜一遍。”
  “这叫,。”
  馆主一字一顿。
  “礼敬先贤。”
  一番话下来。
  馆主说的口干舌燥,豪气激荡。
  陈平安却是想了许久,许久。
  “怎么样,开心吧!”
  馆主打趣。
  陈平安却摇了摇头。
  “我,”
  他一如先前。
  “只想习武。”
  馆主一愣。
  一张脸僵住了。
  也许十分钟。
  也许更久。
  他自嘲的笑起。
  “我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老师偏偏就看中了你陈平安。”
  “比不上,比不上。”
  “我啊,真的是比不上。”
  陈平安更是听不懂了。
  他只是默默的喝酒。
  之后馆主也就不提什么未来什么教科书这些奇怪的话。
  他们说起了一些少年宫的趣事。
  比如少年宫最新的规定,也不知背后的老板怎么想的,教人习武飞弹不收钱吧,还给补贴。
  凡是习武有成的,修出劲力的,一月一万。
  不是所有人都跟陈平安三个一样。
  就算路明非给开了路,也不见得立时就生了劲力。
  他们仨属于厚积薄发。
  给些补贴也是情理之中。
  真要说来,一个月一万就能定下剑心空明的师徒名份。
  九州灵宝宗的老不死能嫉妒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揍人。
  尽管他们不一定能打过阎罗就是了。
  至于旁的趣事,似乎是武道班里有些沙子,别的武馆的人安插进来捣乱的。
  这些天也陆续清理了出去。
  同时,这座城有个叫贾大力的馆主,涉嫌逃税漏税,违法经营,不实宣传,还使用危险物品进行教学,被学员告上了法庭。
  “听说啊,这人,姓贾的。”
  馆主给陈平安讲。
  “这回可算是栽了!”
  “进去啊。”
  “起码十年。”
  他摇摇头,啧啧两声。
  “这捞的钱越多,回头进去,也就越久。”
  陈平安往地上撒了杯酒。
  馆主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这是?”
  “手抖了。”
  “”陈平安说。
  馆主撇撇嘴。一个修出了劲力的武者。
  还能手抖?
  反正他是不信。
  但,无所谓。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是小孩。
  成年人嘛,难得糊涂。
  “来来来,喝酒喝酒!”
  馆主招呼他。
  “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他大笑着。
  “这要再过三十年,我可就没那个机会,能和你陈平安喝酒啦。”
  “趁现在,你还没进教科书。”
  “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