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荣华：红泥小火炉
  宝听说王妃有喜了,心中着实吓了一跳，本能地便看向凤玄,却见凤玄眉一挑,瞬间有些沉默。
  那丫鬟似觉得奇怪,正要抬头偷看一眼，凤玄却缓缓道：“哦……知道了。”
  丫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出了门，便嘀咕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天大喜事，只一句‘知道了’便打发了……这是什么意思？王妃还盼着他去看看呢……”
  黄公公出门，宝同凤玄两个四目相对,凤玄咳嗽了声,心道这件事似乎有些难以出口,然而不说，宝难免会胡思乱想，正想该怎么说是好，却听宝道：“王妃真有身孕了吗？那么……是珏哥孩儿吗？”
  凤玄一听，忍着笑又咳嗽了声，宝疑惑地问道：“你又笑什么？难道不是珏哥？”
  凤玄见她一脸认真，心中想了会儿，便道：“这个……或许得去问问你珏哥。”
  宝皱着眉望他，听出他说“你珏哥”时候语气有点古怪，便哼道：“如果是他，也不稀奇，四个夫人不都是他娶吗？”
  凤玄咳嗽了声：“是啊。”
  宝道：“那要真是他孩子，……怎么办呢？”
  凤玄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宝闷道：“你又没想过，要是我有了宝宝，那会怎么样呢？”
  凤玄道：“那当然要好生疼爱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凤玄听宝说起“宝宝”，便又故技重施地唤道，“娘子，你怎么又跑那么远，你过来。”
  宝警觉道：“过去做什么？”
  凤玄道：“你过来，我才好跟你说宝宝事啊。”
  宝一听，越发没好气，便道：“我不跟你说，你又没想好，哼！”她想到宝宝，便不由地想到自己竟然还没有生个宝宝，连王妃都有喜了，自己却还……不由一阵沮丧。
  恰好凤玄道：“谁说我没想好，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娘子跟我宝宝我当然要好好爱护了，娘子不信话……”
  宝瞪了凤玄一眼，道：“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到了这里，也学爱骗人了……谁知道呢，也许王妃怀不是……”
  “不是什么？”凤玄心头一动。
  宝歪头道：“总之我不跟你说，我走了。”她说走就走，转身往书房门口跑去，凤玄忙道：“娘子！”
  宝跑到门口，忽然停脚，凤玄以为她要回来了，一时欢喜。
  果真宝转身，又跑回来，凤玄满面温柔，张手欲抱：“娘子……”
  谁知宝横他一眼，跑到桌边上，竟把那副顾东篱画得画像卷起来，抱怀中，又远远地避开凤玄，拉开门就跑出去。
  黄公公正伺候门口，见状赶紧让人跟上护着。
  屋里头，凤玄白张着双手，眼睁睁地看宝跑出门去，一时啼笑皆非。
  黄公公进门，见凤玄坐轮椅上，面上似笑非笑，隐约几分抑郁寡欢，便知道两**概是因为苏千瑶那事闹了别扭，他便上前道：“王爷，气怒伤肝，王爷身子刚有起色呢。”
  凤玄叹了口气，忽地苦笑：“苏千瑶这手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黄公公笑道：“王爷别恼这些，冥冥中大概自有天意。”
  凤玄听他似乎话中有话，便看向他：“黄公，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黄公公见他竟察觉，心头一凛，脸上露出犹疑之色，随即缓缓躬身，道：“这件事本来……奴婢该当不知道，只不过既然到了现这地步，奴婢索性就跟王爷说了……”
  凤玄道：“究竟是什么事？你说。”
  “正是关于王妃……也跟那人有关。”
  凤玄情知他说是连世珏，便静静地听着，只听黄公公道：“当初，那个人回到府中，因王爷常年不府内，他又坏了腿，镇日只轮椅上，也少言寡语，因此倒是无人察觉异样。”
  凤玄听他一说，不免想起昔日之事，当日那塞外苦寒之地，大旗朔月下，两个容颜一模一样男子一站一坐。
  顷刻，坐着说道：“容句大不敬，王爷所有那些，小就算是投胎了，再几个轮回大概也修不到……那样日子，过一天也死心。”
  站着那影子自是凤玄，双眸锐寒，凝视天边冷月：“你只觉甘之如饴，我却似生吞黄连，我倒是向往乡野小民日子，无忧无虑，自自。”
  “哈哈……”那人笑得地上打了个滚儿，“请王爷恕小人放肆，小民也自有小民苦楚……王爷也须知晓，世间小民千万，神武王爷却只您一个……王爷您不想当，却有千万人想一尝当王爷滋味呢。”
  他闻言心头一动，转头便看向他：“你真这么想？”
  “小人做梦也是想，”他笑，“只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小人虽然面容生得跟王爷相似，但身量上却也差不说，言谈举止哪一点儿似王爷？不过要是能做一日王爷，小人也是心甘情愿，哈哈……”他说着，便又笑起来。
  凤玄望着那地上斜躺影子，双眸中波澜起伏，终目光停他双腿上：“如果你真想，也不是不能。”
  往事如水月镜花，没想到，昨日一瞬，今朝成真。
  耳畔听黄公公继续说道：“那人倒是也乖觉伶俐，神情间学有七八分像是王爷，镇日冷冷淡淡地，又因王爷昔日威势，果真把人都镇住了，可虽然别人察觉不到异样，老奴自小服侍王爷，又怎会察觉不到？”
  凤玄淡淡一笑：“当初他想来京城时候，我把府内上下人众一些需要留心事都同他说了，只要他照做，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但我也曾跟他说过，这京内他有两**概是瞒不过去，一个是黄公你，另一个，就是东篱。”
  黄公公露出谦恭笑容，一顿又道：“王爷说是，自他假冒王爷回来后，顾大人来过两次，后来就渐渐地没有再来，想必顾大人心里也是存疑……”
  “只不过东篱性子跟你一样，缜密深沉，没有绝对把握，是不会向人透漏。”
  “王爷……唉，”黄公公叹道：“所以当时，老奴察觉异样，试探了他几次之后，他见瞒不住，便对老奴说了实情……这难道也是王爷教？”
  凤玄一笑道：“你自小看我长大，知道我脾性，我却也知道黄公，我知道黄公虽担心我，但事情既然木已成舟，黄公自然要维护我。”
  黄公公低低道：“王爷果真是极明白老奴心，老奴便是如此想，起初以为王爷被此人所害……后来知道王爷是有心远去，老奴无可奈何，便只好替他掩饰，然而老奴如此做，却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老奴一直都知道王爷有朝一日是会回来。”
  凤玄叹了口气。
  黄公道：“起初老奴还想王爷怎会如此把个人送回来，须知道王爷您身份非同一般……然而渐渐老奴也发现，这人做事还是极有分寸，行事风格多像是王爷，譬如他绝对不会出面同些朝臣结交，也极少进宫去，府内也像王爷一般，不会……”
  凤玄见他停顿，便道：“如何？”
  黄公道：“咳，不会去王妃房内。”
  凤玄闻言，便又一笑。黄公道：“只不过，他有一个大缺点，那就是接二连三地纳了四个侧室。”
  凤玄道：“当初我放心让他回来，便也是看他虽然是个贪图富贵喜好奢华人，但却也是个讲义气也知些轻重，只不过……”
  黄公公接口道：“只不过那好女色这点上，王爷怕是不知道。”
  凤玄含笑低语：“圣人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也，何况他是个血气方刚之人。”
  黄公公道：“王爷倒是宽宏，只不过，他虽然喜好跟几个侧室厮混，却总也不会去王妃房中……”
  凤玄垂眸点了点头。
  黄公公道：“老奴因为发现了他身份，就处处留心，后又发现，他每次跟侧室**之后，都会赐她们绝子汤。”
  凤玄身子一震：“竟然如此？”
  黄公公点头：“正是，老奴也是暗中密查才知道，后来，不知为什么，有个叫安姬，传出了有身孕信儿，但是隔日，这女子就从楼上摔了一跤，……命归黄泉了。”
  “是谁做？”凤玄皱眉道。
  此事倘若是连世珏做，那么他未免有些太心狠手辣了些，如此果决狠辣行事，却凤玄所料之外。
  黄公公道：“据老奴所知，不是那人，而是……”说着，便又放低了声音，道，“王妃。”
  凤玄双眉紧锁：“竟然是她……果然是毒妇人心。”
  黄公公叹了口气：“后面还有呢，安姬死后，那人一度安分了些，只跟其他三个侧室厮混，几乎夜夜不空，王妃自然按捺不下这口气，便来同他争执，没想到他竟说，倘若受不住，那边和离便是。王妃哪里受得住这个，当下进宫哭诉，皇上亲自斥责了他一番……后来……两人消停了几日，王妃不知怎地，却来赔罪，还把老奴跟一干伺候人打发了出来，然后，王妃便留了一夜。”
  凤玄略微扶额：“发生何事？”
  黄公公苦笑：“次日老奴去伺候，那个主苦着脸说中了招，好像是王妃酒里下了药……老奴还不信，偷着命人拿了杯子去验，果真查出里头有催情药粉。”
  真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凤玄不知该以何神情面对这些，只哑然道：“没想到苏千瑶连这招也用出，倒真是小看了她。”
  黄公公道：“王妃这次有喜，老奴估摸着，大概就是那次……那个主仓促间就范，自然也忘了给王妃绝子汤喝。”
  凤玄听了这些内情，半晌笑着摇头：“我先前同宝说苏千瑶会自食苦果，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地说对了。”
  黄公公说罢这些，便问道：“王爷，事到如今，您打算怎么处置此事？”
  凤玄沉思片刻，道：“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她如今有了身孕，就由她去吧……”
  黄公公望着他柔和下来神情，叹了口气，道：“王爷您有所不知，府内近传着，说宝娘子是顾大人侧室……大概也是王妃命人传，万一给宝娘子听见，或者王妃对她不利话……”
  凤玄心中微恼，想了会儿，却又道：“罢了，宝不会因这些生气，苏千瑶不知道我同她之间事，便也暂时不会对她下手，至于苏千瑶自己，……就看她自己造化吧。”
  黄公公只好俯身称是。
  且说宝一路往朝阳阁回去，走到半路，忽地望见前头有一抹影子，白影窈窕飘渺，缓缓地如一片云似靠近，宝认得那是“三夫人”，便避开一边去，仍旧往前走。
  两人间越来越近，三夫人柔声道：“暂且留步。”
  宝停了步子：“你叫我吗？”
  “正是。”三夫人轻声道。
  宝望着她脸，只觉得她浑身上下无一不美，声音都是极美，令人心醉，便道：“你叫我做什么？”
  三夫人见她单纯之态，微微一笑，目光忽地停她手中画卷上：“这是何物？”
  宝道：“是画儿。”
  三夫人道：“听闻顾东篱大人命人送了一个画轴过来，难道便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宝很是讶异。
  三夫人道：“有些下人便是嘴，这种消息自是传极。”
  宝抱着画，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就不开口，三夫人道：“听闻藏洲才子书画一绝，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分可以一睹风采？”
  宝似懂非懂：“什么才子……风采？……你是想看这画吗？”
  三夫人掩口一笑：“让娘子见笑了，正是。”
  宝眨了眨眼，便道：“对不住，我画不能给别人看……我、我回去了，这里冷，你穿这样少会着凉，也回去吧。”
  三夫人怔住，她们相见二度，宝也拒绝了她二度，她正要说话，宝已经迈步要走，冷不防三夫人身边丫鬟一探手，便将宝拦下：“我们夫人跟你说话，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宝呆了呆，便将她推开：“你这人奇怪，我们说完了，我当然要回去啦，难道要这里干站着？”
  那丫鬟道：“大胆，夫人要看画，你还不赶紧呈上！”
  宝道：“这是我画，我不乐意给别人看，你还要抢我不成？”
  那丫鬟大怒，昔日三夫人是王爷面前得宠，她也跟着王府横行，除了王妃身边人，这还是头一次见人如此不给面子，正要发作，却听三夫人道：“小辞，你退下。”
  那丫鬟不得不从命，缓缓往后退去。
  宝不满地瞪她一眼，正准备走，三夫人望着宝，忽地说道：“我听你口音，似乎是云州那边人士？”
  宝道：“云州？”
  三夫人双眸一眯，又道：“云州……乐阳县？”乃是试探口吻。
  宝自从离开连家村，就没听到人说乐阳县，当下道：“啊？你怎么知道？”
  三夫人眉一挑，道：“我也只是猜……没想到，竟然猜中了。”说话间，便略抬起头来看向别处，宝望着她脸，只觉得她美是美极了，可是仿佛不开心似，于是那美也显得很悒郁，朦朦胧胧地，像是雾里看花。
  就极闪念间，宝忽地觉得这位三夫人有几分眼熟，似乎……不知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现两个萌物^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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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哈，抱抱=3=
  把往事揭露揭露~~会不会觉得清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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