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似乎从小到大，学校里每个班级都会有一个被嘲笑欺凌的对象。
  别的同学都会孤立她，嘲笑她，甚至污蔑她。
  一般以小团体为首，然后其他同学附和，或者因为不想招惹这个小团体所以下意识疏离那个被欺凌的对象。
  至于她被欺凌的理由......
  可能因为长得不好看，可能因为比较胖，可能因为身为女生却学习不好，也可能因为发育过快。
  但有个共通点就是她大多时候都比较沉默寡言。
  也可能是被迫沉默寡言。
  老师一般也不管，或者顶多把那几个小团体的学生叫个家长完事儿。
  但家长真的在意吗？
  到最后，受伤还是只有那个被霸凌的学生。
  甚至那些被叫了家长的霸凌者会变本加厉。
  徐璐瑶很不幸就成为了这个被霸凌者。
  日记里面记录了很多事情。
  “她们又把我堵在厕所里抢走我的卫生巾，只是因为我胸大。可我已经尽量含着胸了，我也不想的，为什么要说我跟男生不干不净？”
  “只有每天中午在厕所吃饭的时候才能什么都不想，我不想上学了。可不能对不起爸爸妈妈。”
  “为什么要让我管班费？这种事不应该让班长来吗？我跟老师说不想管，她说王燕燕推荐我的，别的班干部也没意见，她他们怎么会有意见......”
  “班费没有了！我明明放在书包里的！为什么！是在哪里丢掉的？！”
  “王燕燕知道了，她威胁我让我给她钱，如果我不给就把我弄丢了班费的事情说出去......”
  “她说我是烂裤裆，说我在外面跟小混混厮混，我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班里要办活动，我只好把从小攒的压岁钱都拿出来了。还不够，我说要买教材，爸爸妈妈给我钱了，这是我第一次说谎。”
  “为什么班费还要让我管？！老师说因为大家都信任我，他们真的是信任我吗？”
  “班费又丢了。”
  “王燕燕又发现了，她要我给她钱，但我已经没有钱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
  日记到了最后一页。
  吴缺合上日记本，抬头道：“两次班费大概都是那个王燕燕偷的吧。”
  这种事情，成年人甚至不用动脑子都猜得到。
  可惜，孩子还是太单纯了。
  徐峰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话，“我后续调查过，王燕燕换了个新手机，顶配要一万块的。她家里条件也比较一般。”
  他们都能猜到是王燕燕偷的班费，但没证据。
  没证据，就说什么都没用。
  一切都只是猜测。
  但这些对吴缺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有自己的方法找到证据。
  “好的，我大概明白了。”
  吴缺点点头，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徐璐瑶常用的东西，一件就好。”
  “有的！”
  周湘琴抹了抹脸，赶忙起身回女儿屋里拿出了一个发卡，“这是瑶瑶十二岁生日时候我跟她爸爸送给她的，她一直戴着。”
  吴缺接过发卡，起身冲两人点点头，“行，我大概了解了。之后我们会继续调查，你们等消息就好。”
  徐峰夫妇起身把吴缺送到门外，然后他跟吴缺握了握手，“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
  “放心。”吴缺拍拍他死死握着自己的手，“二位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生活。我相信这也是徐璐瑶想看到的，她毕竟是这么孝顺的孩子。”
  徐峰夫妇眼眶泛红，重重点头，“我们会的。”
  吴缺说完这些把手抽出，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徐峰夫妇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里，久久无言。
  到了楼下，吴缺在小区花园里找了个旁边有垃圾桶的长椅坐下，然后掏出一根烟点上。
  老李从他影子里冒了出来，“小吴，你打算怎么做？”
  “我去二中找徐璐瑶的地缚灵。”吴缺抬头问道，“老李，那个王燕燕的地址你有的吧，还有他们班主任跟另外几个王燕燕狗腿的地址。”
  “有的。”老李声音低沉，周身散发着黑气，“小林子把他们班老师还有学生的地址都给我了。”
  “嗯。”吴缺点头，“你去把王燕燕跟她那两个狗腿子还有她们班主任带去二中，无论是托梦还是附身，总之把她们都弄过去。”
  他站起身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按灭香烟，接着双手插兜转身离开，“今天晚上就帮徐璐瑶解决执念。”
  老李沉默几秒，转身朝相反方向飘去，“我明白了。”
  ............
  王燕燕正在卧室里躺在床上玩儿着最新款的肾14proplus，手机里是只有三人的小微信群聊天窗口。
  孙紫涵：徐璐瑶她爸眼神好吓人，燕子姐，会不会他猜到咱们拿了班费啦？
  王燕燕：徐璐瑶是个怂货，她不敢跟爸妈说的。况且就算猜到又怎样，他又没证据，咱们可是未成年人，他能拿咱们怎么办？
  张玥：燕子，你说她爸会不会对咱们动手？我可是看过那种新闻的。
  王燕燕满不在乎：你们怕什么，咱们放学之后就回家，平时上学他又不敢来。能生出徐璐瑶那种小婊子的人也是怂狗。再说就算他来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直接大喊非礼，说他要强暴我就行了。
  但这一次王燕燕两个跟班却没回话。
  她皱了皱眉，飞快打字，“你们怕什么？说话呀。”
  依旧是沉默。
  然后，聊天栏里出现了一句话。
  【王燕燕，我来找你索命了......】
  头像是班级群里徐璐瑶的头像。
  王燕燕下意识点开那个头像，她以为是张玥的恶作剧。
  但那个头像点开，上面的名字明明白白——徐璐瑶。
  那张照片上漂亮文静的徐璐瑶笑容腼腆。
  但此刻王燕燕只感觉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张笑脸看上去冷漠且可怖，那双眼睛......似乎在盯着她。
  她赶忙点开小群人员名单，里面只有三个人。
  王燕燕、孙紫涵、张玥。
  卧室里的灯光忽然忽闪忽闪，王燕燕心跳慢了半拍，惊恐不安爬上她的脸庞。
  “爸！妈！”
  门外没有丝毫反应。
  她穿上拖鞋想去开门，但无论如何卧室门都向从外面锁上一样拉不开。
  哪怕她用力踹门也没有丝毫反应。
  此时应该就在客厅看电视的父母也好像没听到她的砸门声一样。
  她侧耳贴在门上仔细倾听，客厅里安安静静，就连原本很吵的电视剧的声音也没有。
  “王燕燕，我来找你索命了......”
  隐约间，似乎有一个甜美温顺的女声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那声音......
  是徐璐瑶！
  王燕燕面色大变，她下意识后退，对着四周大喊，“有本事出来！是谁！出来！徐璐瑶死了！有本事你出来啊！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死了我也不怕！”
  “王燕燕，我来找你索命了......”
  那个声音只是幽幽倾诉着。
  “别让我抓到你！”
  王燕燕开始四下寻找声音的来处。
  她仔细倾听，似乎那声音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抓到你了！”
  她心中一喜，回身就去拉窗帘。
  那人肯定躲在窗户外面！
  但拉开窗帘的刹那，她忽然愣住了。
  她家可是在十六楼，声音在窗外......
  但她猜对了。
  发出声音的“人”确实就在窗外。
  那张布满尸斑、皮肤青黑、眼睛只有白眼珠的脸，就这么死死贴在窗户玻璃上。
  看着她。
  “找到你了......”
  “啊啊啊啊——！”
  ............
  “二中啊......”
  这学校吴缺上辈子就差点考进来。
  不过最后他去了一中。
  上辈子......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得去。
  如果没有自己的话......老爸老妈会不会轻松点儿？
  最起码不用操心自己以后的房贷、装修钱跟彩礼了。
  而且如果自己是死于车祸的话，那对方也得陪点儿钱吧。
  现在吴缺就希望对方酒驾，这样应该能赔的多一些。
  “可我到底是不是车祸死的？”
  老实说，莫非生死间真的有大恐怖？
  反正吴缺是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死的了。
  可现在想那些也没用。
  除非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那说不定还有回去的机会。
  可是......
  “神仙嘛......”
  吴缺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在龙门石窟看到的东西。
  “大日如来报身佛？那到底是什么......”
  莫非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妖怪？
  说不定真的有。
  毕竟他的“冥君敕令”就证明了这个世界有地狱跟轮回的存在。
  说不定只要继续变强下去，就真有回去的可能！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吴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阎幽的脸。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件事藏进心底最深处，尔后趁着夜深人静翻墙进了学校。
  来到主教学楼，他直奔教导处摸到了各个班级的钥匙，接着来到二楼高一（13）班。
  这是徐璐瑶生前所在的班级。
  开锁进屋。
  教室里桌椅摆放整齐，也不可能还有人在这里。
  又不是R18本子。
  吴缺开启“察言观色”仔细观察。
  教室里干干净净，确实什么“脏东西”都没有。
  “奇哉怪哉~”
  吴缺确实觉得奇怪。
  按理说徐璐瑶是某天晚上放学值日的时候从班里跳楼的，那她执念形成的地缚灵应该也在班里才对。
  班里没有的话应该就在这教学楼里。
  但班里也不可能没有一丝残留的鬼气。
  鬼物如果杀过生就必定会留下气息。
  就跟老李似的，那特么百八十米之外就能感觉到了。
  但班里确实干干净净。
  难道徐璐瑶没执念？
  那更不可能。
  执念不够深怎么会触发六道轮盘的委托？
  吴缺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零点零七分。
  高一（13）班在教学楼最东边，他没有迟疑，直奔东边尽头女厕所而去。
  连一秒钟都没犹豫，他坦然走进女厕所里。
  毕竟按照日记里所说，徐璐瑶每天中午都会在厕所隔间里面吃午饭，那是她觉得一天中最安心最平静的时候。
  那在女厕所里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但刚走进女厕所里他就怔住了。
  他预想过所有情况，但这种情况他真没想到。
  厕所里有人。
  或者不该说是“人”。
  那是只鬼，上身白色衬衫的......男鬼。
  他就脖子上套着绳子吊在女厕所天花板上，那张木然的鬼脸正对着大门。
  吴缺进来刚好跟他对了个正脸。
  俩人默默无言，半晌，吴缺忽然道：“变态？”
  “我是老师......不过是三十年前的老师.......”
  那地缚灵幽幽吐槽，“没想到你居然看得到我。”
  “行吧，那你一个男老师为什么要在女厕所上吊？”吴缺乐了。
  “我当初上吊的时候，这里特么是男厕所......后来改造了一下才变成女厕，然后隔壁变成了男厕，我特么也想知道为什么......”
  见吴缺眼神不对，他义正严词辩解，“女的拉屎也是臭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脸冲着外面？当初就特么是因为有女学生污蔑我对她不轨我才以死明志的。”
  吴缺点点头，“那你没找她报仇？”
  如果执念真那么深，这鬼也不至于三十年了还是地缚灵。
  那鬼物沉默半晌，幽幽道：“我当时是想报仇来着，结果......那女学生在我上吊一个礼拜之后出车祸被撞死了......那么问题来了，我特么该去找谁报仇呢？”
  吴缺：“......”
  这可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这事儿太过离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嗯......那你知道这教学楼里还有什么女鬼没？就最近新出现的。”
  “那确实有。”吊死鬼指了指外面，“这边是最东边，你去最西边的厕所，前几天那边厕所里多了个学生鬼，不过那孩子挺胆小的，你得先过了阿静那关。”
  吴缺歪头，“阿静又是谁？”
  吊死鬼：“二十五年前留下来值日被强暴掐死的一个孩子，她一般都在那边厕所的洗手池镜子里。”
  “你们这学校还真是......”吴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吊死鬼忽然道：“你是一中毕业的吧？”
  吴缺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呵，一中的优越狗。”吊死鬼不屑冷笑，“你们一中的传闻可比我们二中夸张多啦。而且当初害死阿静的那个水工早就在严打的时候被枪毙了。”
  “行，我也不跟你争辩。”
  吴缺摆摆手，“拜拜。”
  “好走不送。”
  吴缺：“......”
  这鬼还挺有意思。
  他马不停蹄直接奔向最西边的女厕所。
  在进去前，他下意识瞥了眼镜子。
  镜子里一片血红。
  而在那个镜像的世界里，吴缺自己身后站着一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
  吴缺没回头，他看着镜子挑了挑眉，“我是来帮徐璐瑶的，她在哪儿？”
  那女鬼一愣，接着跟掀门帘儿一样掀开挡着自己脸的长发露出里面清秀的惨白小脸儿。
  她上下打量着镜子里的吴缺。
  吴缺满脸正直，眼神比老乡人还正义。
  女鬼放下手，然后抬起同样惨白的手指了指女厕所，幽幽道：“最里面那间，你别吓到她......”
  “放心。”吴缺微微一笑，从兜里摸出那个发卡，然后在女鬼的注视下昂首阔步迈进女厕所，“我吴缺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