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贵妃娘娘安。”
  少年一路小跑到花亭，额头还带着汗。
  美艳宫妃轻摇绢扇，抿唇笑道：“看你这模样，又从马场跑过来？”
  “对，今天下午的马课提前完成，我就出来了。”
  他毫无形象，跨坐在花凳上，看向桌子上的蟹黄瓜子酥以及桃仁白玉糕。
  然后抬眼去看贵妃。
  “行了，吃吧，给你父皇留两块即可。”
  随手抓起瓜子酥，少年想了下，帮父皇解释一句：“这几日，北地长城不稳，妖族蠢蠢欲动，所以父皇可能有点忙。”
  “本宫明白。所以也没指望他能天天下午空出时间陪本宫喝茶。”宫妃看向他：“倒是难为你，功课做完，还要偷偷跑来陪本宫说话。”
  少年笑嘻嘻扬起瓜子酥：“不为难。来陪娘娘，我还能有点心吃。”
  ……
  同样的味道，同样的口感。
  昆昂将一块块点心吃掉。
  看着空盘，他的神情十分复杂：距离最后一次吃她的点心，已经有二三十年了吧？
  当年赵贵妃入宫时，昆昂和她关系不错。
  甚至贵妃第一次怀孕，他还很高兴。
  ……
  “你希望要个弟弟，还是要个妹妹？”
  少年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肚子，语气欢快：“都可以，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可以带他/她玩。对了，我可以教他/她骑马。”
  ……
  但这都是曾经了。
  随着她孕育第二胎，一切都不同了。
  那个温柔善良，会为自己和父皇制作点心的女人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和宫中其他妃嫔没有区别的贵妃娘娘。
  于是，五皇子和赵贵妃渐行渐远。
  随着昆昊降生，一年更见不了几次面。
  要说昆昂对贵妃娘娘到底抱有多少感情，他自己都说不清。
  因为母妃的冷淡，有段时间他的确将对母爱的渴望，映射到赵妃嫣身上。
  但作为天宫皇子，他心中也明白。他和贵妃走得近，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贵妃得神皇宠爱，他希望借此入父皇的眼。
  有利用，有真心，也夹杂着几分对母妃的怨恨。
  但随着昆昂心中的某些猜测，和宫中频繁流产的胎儿，他心中的赵贵妃早就不在了。
  昆昂让自己冷静下来，静静坐在床上养神。日月双轮在肩膀升起，吞吐天地间的日精月华修复身体。
  直到魔妃走入客房，他才睁开眼，收起神功。
  “你找本宫？”
  虽然魔妃蒙着面，身边缠绕墨色气流，但昆昂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是生下昆昊之后的贵妃娘娘。
  确认之余，心中不免有一丝失望。
  昆昂谦卑有礼道：“在下得夫人相救，想要见一见夫人表示感谢。”
  赵妃嫣看向侍女。
  这小子哪有你说的那么激动，看起来很平静淡定嘛。
  侍女连忙辩解：“夫人，您不知道。他刚才差点跟我动手。”
  “方才在下刚刚苏醒，不了解情况，对这位姑娘有些失礼，请夫人见谅。”昆昂压抑心绪，平缓道：“既然在下已经醒来，可否和家里人报个平安？”
  她出现在此的消息，昆昊知道吗？
  或者说，她是跟着昆昊一起来的？
  “你且好生养着。其他事不要操心，至于跟家人联络，本宫会安排。”
  见昆昂这般模样，赵妃嫣也懒得隐藏身份，吩咐侍女继续照顾昆昂，自己转身离开。
  救昆昂只是举手之劳，她之所以带着他，真正目的是等一个人。
  回到大堂，赵妃嫣沏茶等候。
  不知等了多久，白色寒雾从垂花门灌入。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一一变成冰雕，空中的水汽变作漫天飞雪。
  但这种异象仅仅出现在这座院落。
  寒气不断向内，逐渐来到赵妃嫣所在的主屋。
  地板、屋顶、桌椅……
  看着逐渐冰封的白色世界，赵妃嫣端起茶杯，笑眯眯迎向寒气。
  “你总算露面了，坐下来喝杯茶？”
  杯口冒着一缕缕白烟热气，哪怕在充斥屋室的寒气压迫下，热茶仍不曾降温。
  这是一次暗中斗法，寒气不断渗透茶杯，却无法让茶水降温哪怕一度。。
  一盏茶功夫，寒气蓦然败退。
  院中的寒气聚拢为人形，那是一位冷艳的仙女，她穿着水蓝色宫装，缓步走入厅堂。
  “看来，魔魂之体对你的实力并没有太多影响。”
  赵妃嫣笑语嫣然：“还是有些差距的，至少这魂魄之体行走人间多有不便，还是不如正经的肉身。”
  “不过本宫实力高强，对付十个你，还是没问题的。”
  冬妃娘娘一只脚跨入门槛，听到赵妃嫣的话，玉颜闪过一丝恼怒。
  这家伙还是这般狂！
  “哼！可惜，死人的上限就在那里，潜力永远不如活人。”
  “是啊，活人潜力无限。多少人这么相信？然而多少人终此一生的成就，还不如那些英年早逝的天才。”
  冬妃娘娘说不过她，一手夺走她手中茶杯，仰起雪颈，直接饮掉。
  “你什么时候从五华宫苏醒的？”
  武圣死后若能得到祭祀，便可化作神灵之体。
  按照冬妃推测：赵妃嫣应该是从帝陵苏醒，偷偷跟随昆昊一行人来到此界。毕竟，她不可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
  赵妃嫣笑而不语，指着旁边的椅子。
  “坐。”
  冬妃和赵妃嫣不合，由来已久。
  一个是上古仙道的仙子，一个是魔道圣主的传人。加上二人性格不合，在天宫时便整日针锋相对。
  那段时间，就连神皇也在感叹：万万想不到，冬妃这冰山美人的底子下，竟然是一点就爆的火山。
  “你刻意逼我出来，有什么事？”
  “你亲自跑下来，除却保护昆昂，也是打算夺取那个机缘？”
  冬妃面色不改，上下看着她，冷声道：“怎么，你这魔魂之体也要证道？”
  “人总要给自己留一点希望。”赵妃嫣并不反驳，甚至在这对母子跟前，她刻意藏拙展现魔魂之态，目的就是隐藏自己真正的情况。
  “你把昆昂抓来，是希望我退让，还是希望我帮你？”冬妃露出轻蔑的笑：“你觉得，我会在乎他吗？”
  “你要是不在乎他，就不会赐下三件仙宝后，亲自跑下来保护他。”
  “……”
  赵妃嫣轻叹，将手伸向冬妃：“你这脾气，有什么话不肯直言，非要让你儿子误会。你老老实实告诉他，跟他一起下界，难道不好吗？”
  “别碰我！”冬妃果断闪开，没让她的手碰到自己。
  赵妃嫣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冬妃的皮肤手感很好，比凝脂还要光滑。尤其她体质阴寒，在夏天时候抱着她，更加舒服。
  “我跟他的事，不用你插嘴。倒是你，你儿子又如何？他知道你从五华宫醒来了吗？”
  赵妃嫣微微一笑，换了一个话题。
  “昆昂被地衣楼追杀，你没能赶到救人，是被人拖住了？”
  提及这件事，冬妃身边的气温更低了，赵妃嫣已经看到她身边飘落的霜凌。玉手轻轻拂过茶壶，隔绝寒气。
  “具体说说，是哪位道圣出手？陈天师？李圣？还是陈家老祖？”
  “都不是，是你的师兄。”冬妃想到这就来气。
  神妃下界，显然是天宫禁忌。冬妃下界后更是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可哪知，她化身凡人在云中城行走，竟然碰到同样出来闲逛的罗天王。
  罗天王第一时间倒没察觉冬妃娘娘的身份，只是好奇这位隐藏身份的仙女到底是何来历。这一番纠缠，让冬妃无法救援昆昂。
  “哦？你身份暴露了？”
  “没有。想办法糊弄过去。”冬妃幽幽看着赵妃嫣：“不是谁都有你的鼻子那么灵，能察觉我在这里。”
  “没办法，谁让本宫这么喜欢你呢？”
  冬妃再度闪开赵妃嫣调戏的手指：“你刻意找我，想要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方便。”赵妃嫣抚掌拍手：“很简单，去神剑前辈手底下，帮本宫把莫云天抢出来。”
  冬妃疑惑望着她：“神剑老人率门徒下界，消息没有隐藏，甚至前几天已经传开。他的目的就是和墨麟剑主在此界斗剑，时间定在一月之后，你让我把莫云天抢出来？”
  “对，本宫要你阻拦这场斗剑。阻拦不成，也要设法从神剑老人手底下救出莫云天，保他一命。”
  冬妃气笑了：“从神剑前辈手底下救人？赵妃嫣，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我可不是你，怀着孕都敢跑去跟龙皇、龙后交手。”
  赵妃嫣笑容瞬间消失，眼中闪过怒容。
  冬妃立刻闭嘴，心中暗暗后悔：差点忘了，这是她最大的逆鳞。
  赵妃嫣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天骄，当年更是心高气傲，无所畏惧。
  但代价，就是她的孩子彻底没了。
  甚至天后亲自为她检查过身体，断言她此生再无可能生育。
  然而赵妃嫣的存在，可能就是为了打天后的脸。很快，赵妃嫣又缔结圣胎，并生下一位昆吾圣体。
  “咳咳……”冬妃轻声道：“莫云天和神剑前辈这一战，你确信他必败吗？”
  “莫云天修为荒废，三大剑圣属他最弱。神剑那个老头子要的，只是用他磨剑，让自己的刃更锋更锐，从而和另一位剑圣交手，踏入剑皇之境。”
  赵妃嫣冷漠道：“本宫知道你打不过他。但你有上古仙道传承，蒙蔽他的视线，救出莫云天并不难。”
  “我逃不出他的剑域锁定。”
  “不，你能逃走。因为他们这一战，观看的高手太多了，会有人出手帮你。”
  且不论云岭子肯定要去，那个乾坤传人还有罗师兄肯定也要去。再把陈家老祖一群人找过去，神剑老人在众人牵制下，根本不可能阻拦。
  冬妃想了下，一脸奇怪：“既然如此，你亲自出马不就可以了？”
  赵妃嫣摇头：“你救人之后，把重伤的莫云天冰封，送他前往天宫，让那个人救治。”
  冬妃顿时明悟：“你不愿见他？你还在恨陛下？”
  看到赵妃嫣又要变脸，冬妃赶紧转移话题。
  “我能看一看昆昂吗？”
  “没什么可看的。这段时间他留在这里避开地衣楼主。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在你去办事时，本宫会试着抓一次地衣楼主。”
  “不过那老不死太滑，本宫可能打不死他。”
  冬妃：“别让他折腾后辈就是。等出去后，我找人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