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文点了根烟，笑道：“一千万我是不会出的，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肯定得把这价格砍一砍。”
  “我去找他谈？”
  “不用。这事儿不该咱们急，急也不能告诉他。先晾他两天，让他上上火。”
  肖英杰嘴角一咧，他知道林皓文最擅长极限拉扯了，跟他玩这种心理战那简直就是稳输的。
  “好，那我这边要不要放点什么消息出去？刺激刺激他？”
  “我估摸着，樊俊辙这两天肯定会来公司里转悠，到时候你安排两个员工，教他们怎么说话。就给樊俊辙透露一个消息，说是假货这个事情有眉目了。具体什么眉目也不要告诉他。有意无意透露出来。”
  “明白了，我去安排。”
  “嗯！”
  肖英杰出去之后，林皓文把阮紫檀叫过来。
  “林总，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老赵给我打电话了，12月25号早上，咱们的货就能走海运到达海城港口，假货肯定也是瞧准了咱们的时机。所以我希望能够提前做一些预防措施。”
  阮紫檀点点头，林皓文做事向来都有Pla
  B.
  林皓文说道：“接下来你要跟全国的各大媒体联系，尤其是海城这边，是假货泛滥的集中地点。通过电视台、报纸、杂志、广播站，要向消费者做出声明提醒，就说：目前市场上假货泛滥，消费者一定要去正规的渠道购买，并且保留正规的发票和收据，不要贪图便宜，而上当受骗。另外就是要擦亮眼睛，认真辨别。最好是附上一份辨别假货的小技巧，帮助他们筛选判断。”
  阮紫檀有些不理解了：“林总，之前您和卓总不是说，第二批的假货工艺水平高，仿真程度极高，辨别难度大，普通的消费者要想看出差别恐怕很难啊！咱们这么大肆发声明，有用吗？杜绝不了假货啊！”
  “这些广告声明，不是给消费者看的，是为了咱们自己搭建一座堡垒。一旦孙德麟和程沛然以后拿假货的事情来大做文章，咱们就有了还击的手段。”
  原来如此。
  “好，我这就安排人员去联系媒体。”
  “对了，还有个事情。”
  “您说。”
  “过段时间，等这20万件顺利出货了，我准备到南京见一见连和电子的鲁总。”
  “鲁启康？咱们要跟他合作嘛？听说这个人对价格极度敏感，是个很难缠的中间商。上游压着厂家的价格，下游吃着商家的利润，两头吸血，名声可不太好。”
  林皓文淡淡说道：“鲁启康的连和电子，目前在华东地区，为超过300家电器城和超市供货，咱们绕不开这条拦路虎的。你还不知道，泰达电器城的倪芳佩已经拉拢了海城电子市场的其它五个电器城老板，要挤兑远扬电器城。我之前说过，远扬是我们的一个深度合作的试验田，后续要往各个大城市推广的。这块田，不能被破坏了。另外去找鲁启康，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明白了，那您这边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去南京吧，我这边随时可以去。”
  林皓文看着阮紫檀：“裴时光那边什么情况？他和关泰钊怎么还没回国？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哦，他跟我说了，原本是前几天就准备回国了，正好最近赶上耶鲁的一个校友聚会，他们就在那边多停留几天。裴时光这个人虽然平常嘻嘻哈哈的，可是办事儿挺牢靠，他不是收了您的50万酬金嘛，他这人要面子，就是绑，也会把关泰钊给绑回来的。”
  “那就好啊，我现在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关泰钊。咱们马上要量产下一批了，数量是50万件，整整8亿的资金，没有关泰钊，恐怕会很难进行下去。”
  阮紫檀听了，心里有些害怕，蚕眉一簇：“林总，咱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关泰钊的身上啊！我之前也跟您说过，他老婆萧雨晴，是个很强势的女人，作为海城名媛千金，她的家境不输给关家。所以她对关泰钊的掌控是很到位的。这次回国也是一起回来，目前整个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咱们是不是想想别的路子？”
  阮紫檀是觉得，林皓文这样孤注一掷的做法，有点不像他以前的风格。他从来没有这么在意一个人。
  林皓文摇摇头：“我之前让骆经理在金融行业内找遍了各种财务大牛，世界各大顶级企业的财务高管都赫然在列，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他们嘛？”
  “为什么？”
  “因为他们对创业没有激情。他们对未来没有激情。他们在大型企业待了很多年，那种冲动已经磨灭了。我不需要这样的人来担任首席财务官。即便是他们的能力比关泰钊更强。关泰钊不一样，他是一个心里有梦的人，他相信未来。”
  阮紫檀有些愣住了：“林总，您好像很了解关泰钊？”
  林皓文叹了口气：“听说过他。骆经理上次和裴时光一起见过关泰钊了，对他的评价也是极好。目前，他是最适合咱们公司的。我不赌别人，就要他。”
  “好吧，我跟裴时光多联系，那边校友活动一结束，马上回国，安排您见面。”
  “辛苦了。”
  ……
  时间一点一点逼近了，皓石科技全体员工都忙活起来了，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只要这20万件MP3能够安然无恙地售卖出去，不出什么差池，那么公司创立以来的首批产品，就顺利落地了。
  这将具有一个里程碑一般的意义。
  正如林皓文此前所料，樊俊辙这两天都借着来公司食堂吃饭的名义，到处转悠，打探消息。
  他心里是害怕、担心。就是想看看，林皓文对假货有没有什么部署。
  一直到了24号下午，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排队打饭听见了前边两个男子在聊天：
  “听说没有，前阵子远扬电器城那边的假货售卖点不是撤走了嘛，现在有一些零散的假货贩子憋不住了，开始回来行动了。”
  “听谁说的？”
  “我们市场部最近不是派了很多业务员在远扬电器城内外走动钓鱼嘛，果然，昨天下午啊，有两个假货贩子在挨家店铺推销假货。听说让利很高啊，一件正品，商铺只能赚200元，但是一件假货，可以赚600元，那真是疯了。”
  “卧槽，这么高的利润。这不是压榨咱们的市场份额嘛！林总没有动作？”
  “林总什么人啊？他能没有动作？已经跟季老板那边沟通好了，网已经撒出去了，就等着那两个假货贩子继续上钩，然后顺着线往上找到假货的制造商，嘿嘿，一网打尽。”
  “那得赶紧啊，可不能让假货流向市场啊！”
  ……
  两人偷偷摸摸聊着天，后边隔两个身位的樊俊辙听了，心里颤抖得不行，哪还有心情吃饭啊！
  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跟林皓文谈价格。
  再拖下去，真就是一毛钱都不值了。
  把盘子放到桌面上，樊俊辙就匆匆直奔林皓文的办公室，后者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电脑屏幕。
  樊俊辙轻轻敲了一下门。
  “林总……”
  “哟，樊先生。吃过饭没？”
  “吃……吃过了，贵司食堂的饭菜真是可口啊！”
  “嗨，笑话我了，我们食堂哪能跟斐声科技的比啊，听说你们程总给员工安排的，都是自助餐形式的，嘿嘿，羡慕啊！”
  樊俊辙现在哪里有心情跟林皓文扯西皮，走过来把那个黑色公文包放在桌面显眼的位置，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林皓文对面：
  “林总，听说，您已经找到了，假货的线索？”
  林皓文故意把眉头一皱，但是很快解开了。
  这个表情变化，只在1秒钟之间发生了。
  但是樊俊辙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没有啊，听谁瞎说八道呢？”
  樊俊辙也不是猪，他当然不会说是这里员工说漏嘴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个假货的源头消息卖给林皓文。
  “林总，我知道贵司的20万件MP3，明天就要抵达海城。据我目前掌握的消息，假货的制造商也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您开闸泄洪，他们好浑水摸鱼啊！”
  林皓文摆出一副看似焦急，但又满不在意的表情：“是嘛！那真是麻烦了。哎呀，但是现在我也没头绪啊！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啊！你这消息要1000万，我昨天跟财务部的阮总商量了半天，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同意啊！她嫌贵！”
  樊俊辙舔舔舌头，口干舌燥的：“林……林总……其实我当时开口一千万，确实有点莽撞了，咱们可以降一降。”
  “能降吗？”
  “能降啊，能降！”
  “啧……”林皓文轻轻拍了一下桌面：“能降你早说啊，我跟阮总吵了半天，你这不是害我吗！”
  “对不住，对不住！”
  “那你要多少？”
  “额……六百万！您看成吗？”
  “得！我待会继续跟阮总吵一架，你回酒店等我消息。我肯定吵赢！”
  樊俊辙翻了个小白眼：“别别别！哎哟，别吵架啊，多伤感情。我再降一降，四百万，您看……”
  林皓文往后一靠，看着樊俊辙，假装认真思索。
  樊俊辙着急了：“林总，您想想，这批假货，规模至少在30万件啊，那要是流向市场，对您可是直接高达几个亿的损失啊！这还不包括后续消费者的口碑影响，品牌影响……四百万换一个消息，不亏啊！”
  樊俊辙冷汗都下来了，死死盯着林皓文！
  林皓文从桌面上拿过来一根烟，点上了，说道：“樊先生，实不相瞒，我这边昨天下午收到了假货贩子的动静，有两个假货贩子在我的指定电器城内，推销假货。我已经报警了，后续警方肯定顺藤摸瓜，把上游整个工厂给端了。”
  樊俊辙心凉透了，他深吸一口气，急忙说道：“林总，我这么跟您说吧，假货工厂不在海城，您要是从最底层的贩子往上摸排，没有半个月，肯定找不到。时间时间，您等不了。”
  樊俊辙就差跳起来了。
  林皓文从容地呼出一口云雾：“四百万我真不嫌贵，你要是昨天上午来找我，我肯定同意了。但是我这昨天下午得到贩子的消息，你不得给我意思意思？”
  樊俊辙想死的心都有了：“成，我意思意思，三百万，最后一口价了。”
  “我给你150万。你要觉得合适，马上到财务部拿钱，要是不行的话，我只能和警方那边多交流了，看看能不能加快摸排速度，把假货源头给挖出来。”
  樊俊辙双眼一闭，脑海里思绪万千。卧槽你先人啊林皓文，一千万砍价到150万，也真是没谁了！
  但消息这东西，它没有标准的价格。本来就是跟时间赛跑。迟一个钟头，那价值就大打折扣。
  樊俊辙这些年就是流窜在各种初创公司任职，而且还是这个年代，一个企业最关键的部门，市场部。待一段时间，再把机密消息贩卖给公司的竞争对手，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深谙此道。
  只不过今天遇上了肉包子打狗，还得倒贴三馒头的主。
  “好，150万，成交。”
  林皓文马上拿起电话，给阮紫檀打过去：“阮总，准备150万现金。”
  这种事儿，樊俊辙自己肯定不愿意走账户了。
  “我这边已经搞定了，樊先生，把你的硬货拿出来吧！”
  樊俊辙二话没说，直接从黑色的公文包里面拿出一份牛皮袋。
  “林总，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