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苹果,确实扯不上荣不荣幸。
  但如果是第一次，就有了点特殊的意义。
  任何事情当被赋予了第一次，都会变得与众不同,比如初吻和初恋,就不单单是恋爱和接吻，仅仅是听起来都要美好太多。
  初瞳眨了眨眼：“你说……第一次？”
  “嗯，”他点头,“有什么问题？”
  “我不信,你难道初高中也没给人送过吗？”
  初瞳每年圣诞节前一天的平安夜,自己和同桌的桌洞里全都是别人送给她的苹果加情书，包装的一个比一个好看。这习俗在学校里相当流行，平安夜送苹果不亚于情人节送巧克力，都是表白利器。
  洛舟这种校园风云人物,不可能没做过这种事吧。
  “我？”洛舟嗤笑了一声，似乎很是疑惑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初高中会给人送这种东西？”
  “……”
  其实,老早之前就想问他了，关于他上学时候的事情。
  虽然那都是在遇到他以前发生的事情，可初瞳经历过那个身边许多小伙伴都春心萌动的十六岁,见证了一对又一对在父母老师看管下秘密进行的恋爱，发生在那种时候的,那大概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忘的初恋。
  她没有这种经历,她的十四十五十六岁,都悄悄喜欢着一个很远很远的人,藏着心事,谁都没告诉过。
  所以想知道他有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子，这样追求示爱过。
  初瞳沉默了几秒钟,而后道：“哥哥，你初高中的时候，难道没追过女孩子嘛？”
  她今晚说的话都挺让他惊讶的。
  洛舟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你要听实话？”
  “……”给初瞳问的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什么叫你要听实话？难道真的有？
  她稳着声音说：“对啊，不然我还能想听假话吗？”
  洛舟一脸坦然：“初高中的时候，拒绝表白都拒绝不过来，我还有空去追人？”
  “……”
  他拨了拨头发，“实话实说，那时候的想法就是，没哪个女孩子值得我追。”
  “……？”
  “你第一次见我那会，哥哥高中毕业，那时候我已经收敛很多了。”他语气里完全不替自己害臊，还挺骄傲的样子，“以前的我，更拽。”
  “………”
  听洛舟吹嘘了一下自己年轻时候有多拽，晚上渐渐起风，两人也没再继续站在外面聊下去。
  初瞳苹果拿在手里，回到宿舍，眼尖的室友们一下子便看出来了，迎接她的是热闹无比的起哄声。
  “看看是谁回来啦！啊，是那个去见她哥哥的小仙女～”
  “哎呦呦，手里还拿着苹果，不看到这个苹果，我都忘了今天是平安夜呢――”
  “我好酸啊呜呜呜，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咱们只有柠檬，没有平安果。”
  “……”
  还开始作诗了。
  自从上次被人看到在宿舍楼底下搂搂抱抱之后，初瞳就格外谨慎，先不说和洛舟见面次数很少，就算要来学校找她或者送她回宿舍，初瞳都不会和他去太显眼的地方。
  加上十一二月份各专业课业繁忙，所以论坛上已经挺久没有两人的相关帖子了，只有一小部分自称是cp粉的人在开玩笑。
  而校庆，又再次让两人重新成为话题中心。
  #不是我说，这也太巧了吧，洛舟学长毕业好几年，年年都不来校庆，偏偏就今年，C学妹来的第一年，他就来了哇～#
  #来就来了，怎么C学妹演出没多久他人就不见了呢？嗯？是后面的节目不配浪费时间吗？#
  #看破不说破，懂的都懂#
  ――诸如此类。
  杜优容跟个播报机一样，一有调侃的帖子就给她在宿舍大声朗读，然后论坛不够，室友们还要再继续轮一遍。
  圣诞节那天，辛莹的爱豆又有演唱会，她激情追星，初瞳也有活动，和室友们定好晚上出去搓一顿。
  白天呆在宿舍玩手机的时候，没想到却接到了洛棠的电话。
  “喂，瞳瞳，”虽然一个多月没见面，语气还是熟络，“你下午有空没？”
  洛棠的声音甜美，听起来欢快又有活力。初瞳一听见就忍不住笑，“有的，怎么啦？”
  “我今天要去给我的猫打疫苗，想起来之前说过要带你见见我家洛羊羊来着，怎么样，待会儿要不要一块去？”
  初瞳下午是空着的，闲着也是闲着，便一口答应下来。
  今天晚上据说要下雪，一整天的温度都很低，她穿的很多。在约定好的时间到了校门口，看见洛家标志性的豪车，她下意识以为洛棠开车，便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座位，却一下子对上了洛舟的视线。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对她笑：“哟，又见面了，还真是跟屁虫啊，走哪跟哪？”
  “……”
  初瞳无语了，“昨晚是我跟的吗？”
  洛舟又笑，心情很好的样子：“行吧，昨晚是我跟的你。”
  还没等她再说话，后座传来洛棠的声音：“瞳瞳瞳瞳，坐后面来，别和他一排，咱不受那个气！”
  她当即关上了副驾驶的车门，上了后面的座位。
  洛羊羊是只矮脚猫，眼睛是正圆形，看人的时候乌溜溜的，毛色以白为主，不愧是矮脚猫，腿短的不可思议，看起来特别的可爱。
  两个女孩在后座撸猫撸的不亦乐乎，洛羊羊身为一个公猫，也是非常享受，反而是前排的洛舟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工具人司机。
  打疫苗的地方是家偏私人性质的宠物医院，估计是价格很贵，人不算多，外面停的私家车里不少都是名车。
  洛棠早有预约，在等候区等待约好的医生时，她突然盯着一个地方，“啊”了声，“哥哥哥，你看那边，是不是罗姐姐？”
  初瞳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在问询窗口，能看到一个高高的女人正侧对着这边。
  女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围巾，拎着猫箱，侧脸精致，看起来和洛舟一样是不怕冷星人。因为都是简洁没有装饰物的黑色长款，两人这外套莫名的情侣装即视感。
  洛舟也看了过去，“嗯，是她。”
  “那你坐这儿干嘛啊，”洛棠推了他一把，“去打个招呼嘛，走走走。”
  洛舟看了眼初瞳，撑着长腿站起来：“走吧，带你见见我另外一个兄弟。”
  初瞳跟在两人身后，看着洛棠歪着头和那个女人打招呼：“罗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她转过身来，露出妆容精致的整张脸，笑的很惊喜：“棠棠？”
  “我妈去年养了只小猫，每次都是我带它来打疫苗什么的，真是凑巧了，你们也今天来。”女人说着，转头看向初瞳，“洛总，这个漂亮妹妹是谁啊？不介绍介绍？”
  洛舟先给初瞳介绍，指了指女人的脸：“罗文薏，我兄弟，别看她长着一头长毛，其实是个铁汉子，你跟着叫哥哥就行。”
  “……”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初瞳跟着洛棠叫了声，“罗姐姐。”
  罗文薏：“妹妹真是乖。”
  “然后，这个――”洛舟轻拍了下初瞳的脑袋，声音却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
  他继续说，“这个，是我妹妹，初瞳。”
  那个停顿估计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
  就很奇怪，他不太想给人介绍这个是他的妹妹。
  三人都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罗文薏啧啧称赞：“洛总你这也太有福气了，这俩妹妹个顶个的好看啊。”
  “那也不看看哥哥长什么样。”
  “你这个嘴……”
  聊了几分钟下来，明显感觉得到几人之间的熟悉，后来罗文薏被护士带着去给猫打针，和他们道别，几人又回到了休息区的沙发上等着。
  洛舟大忙人，一坐下就来了电话。
  他走到一旁去接的时候，洛棠就悄悄和初瞳咬耳朵：“这个姐姐啊，我曾经一度以为她会是我嫂子来着。”
  “嫂子”两个字让人反应不过来，初瞳一愣，“什么？”
  “她和我哥是大学同学，然后那会儿跟我哥还有我哥的朋友关系都很好，他们一帮人总是一起玩游戏打球啊什么的，我觉得罗姐姐以前是喜欢我哥的吧……但后来看他实在撩不动就放弃了。”洛棠说完还自己点点头，“嗯，我猜测就是这样。”
  “可是……”初瞳缓缓道，“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啊。”
  “那是因为这都是我自己猜测的，我哥眼里罗文薏是啥样的，就是刚才他给你介绍的那样的。”洛棠啧啧两声，“那么好看一姐姐，在他那就是个长了长头发的汉子。”
  “……”
  “不过说起来，这个姐姐和我哥的朋友们真的关系都很铁，她似乎是那种和男生很相处得来的人，熟悉之后都称兄道弟的。”
  初瞳没说话，安静的听她讲。
  “不过我哥有个好兄弟，有一次来我家喝酒的时候，我和他闲聊，他说，罗姐姐以为谁都不知道呢，其实大家都懂她为什么跟他们一块玩。洛舟这人追他的女孩子太多了，他看都不看一眼，反而这种曲线救国行为可能成功。”
  说到这儿，洛舟的电话就结束了，之后洛棠再也没提起来，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讲他的八卦。
  给猫打好疫苗，洛棠拎着猫箱接了一个电话，挂断之后，说：“苏延要来接我，洛羊羊我带走了，哥你送瞳瞳回学校吧。”
  这话说完，洛棠这张脸瞬间就可爱了好几倍。
  洛舟看着初瞳套上羽绒服外套，伸手给她带上了衣领后的帽子，手隔着帽子搂着她的头，懒洋洋道：“那还用你教？我当然要送了。”
  这回轮到洛棠一愣。
  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洛舟手搂着她的脑袋，初瞳似乎不太愿意，一边挣扎一边被带着往前走。
  初瞳衣服虽然厚，却因为自身骨架小完全不显得笨重，看起来很是可爱。而洛舟穿的少又帅，背影也是相当有型。两人身高差和衣服类型差加在一块，有种奇妙的反差萌。
  嫂子人选，难道终于又要出现了？
  晚上七点。
  C市中心商场顶层，集清吧与美食为一体的知名店内，某宿舍的圣诞聚餐正式拉开帷幕。
  “今晚说好了啊，咱们四个，只能醉俩，剩下俩只能喝果汁儿啥的，得负责把喝醉的整回宿舍。”杜优容立下规矩，“来吧，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才有资格喝醉。”
  还没等出石头剪刀布，初瞳举了个手：“可以主动申请吗，我想喝。”
  “……”
  小姑娘睁着那么好看的大眼睛说这话，谁能不同意，舍宠就是要宠着，剩下三人立刻表示：“那行，我们三个争最后一个名额。”
  最后杜优容获胜。
  “害，”杜优容摆了摆手，“那今晚也就醉一个，咱三个把瞳瞳整回宿舍就行了，很稳妥。”
  室长：“为啥就醉一个？”杜优容：“我海量。”
  ……
  几人给初瞳点的是果酒，好喝，微微辛辣，还有酒精带给人的美妙体验感。
  吃了点东西后，大家觉得纯聊天不够过瘾，提议开始玩游戏。
  “来吧，真心话大冒险，”杜优容提议完，补充道，“但是定个新规矩，只准选真心话。”
  “为什么？”
  “咱们又没有男孩子在场，万一抽到那种去撩人的大冒险，撩出事儿来咋办？”杜优容说，“没事儿，家丑不可外扬，咱们一家人，真心话就是家丑。”
  有道理。
  于是手机上的桌游软件开始转，指针最后指向了初瞳的方向。
  这一轮的发起人是杜优容，也就是杜优容想问题，她来回答真心话。
  初瞳揉了揉眼睛：“容容，你问吧。”
  老大老二在一旁兴奋：“老杜，问点有用的！问点劲爆的！”
  杜优容给两人递了个“把心放回肠子里”的眼神。
  杜优容憋了得有俩月了。
  她总算借这个机会能够好好问一问她――
  “初瞳同学，请问，你是不是喜欢洛舟学长？”
  现场的轻音乐也恰好放完，正在切换下一首，店内有那么几秒钟的静音。
  老大老二都惊呆了。
  这确实够劲爆！
  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初瞳看。
  看见她点了点头，就这么承认道：“是的。”
  ……
  三人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初瞳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头脑发热”，说这话的时候，大脑，脸，全部都开始升温。
  她第一次对别人承认：“我说，是啊，我喜欢他。”
  她今天下午回宿舍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说不上来为什么，对于洛舟和那个罗文薏的关系，对于罗文薏对洛舟的感情等等，包括洛棠和她说过的那些话，虽然只是猜测，但也有一定的可信度吧，不然洛棠怎么会给她讲。
  竟然有女孩子愿意曲线救国到那个地步，就为了和他更近一点。
  别人的喜欢，能说出口，不怕表达。
  或者像罗文薏，可以和他称兄道弟做朋友做这么久，就算她真的放弃了，想必也并不觉得多么遗憾吧。可她的却要藏着掖着，就因为他们相遇时的身份是哥哥和妹妹，就因为她遇到他的时候，她还是个半大的小女孩。
  初瞳因为心情不好，很想感受一下上次喝醉后那种飘飘然的感觉，醒来之后失忆的感觉也很是新奇，所以喝了不少。
  被问到这个问题，在酒精的催化下，几乎没有犹豫，就说了实话。
  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后面，三人听到这个就炸了，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全部听清，差不多就是想让她详细讲述一下原因。
  初瞳尽最大的努力简化了一下原因，差不多就是年少无知色令智昏，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言语无法讲出来的心动，比如他离开S市之前的那声“瞳瞳”。
  “但你都来了这边上大学，你们还依然是哥哥妹妹，你也是一直这么跟我们讲的――”杜优容一针见血，“你想过告白没？”
  “……”
  怎么可能没想过。
  没有实践，无非就是承受不了被拒绝的后果――形同陌路，或者老死不相往来。
  话题风向转变的特别快，紧接着，几人就开始讨论起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告白神套路。最终大家一致认可的，是杜优容这个恋爱大师提出来的。
  “瞳瞳，我教你一个告白方法，万无一失。”
  “你先发消息和洛舟说――‘哥哥，我想跟喜欢的男生告白、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这时候，但凡是个正常人，他肯定会说‘会’。”
  “然后你突然又对洛舟说四个字，直接告白，说‘我喜欢你’。”
  “如果成了，那他妈就直接结局happyending――”顿了顿，她笑容加深，“如果洛舟拒绝了，比如说了类似‘我们不合适，还是做兄弟吧’之类的猪话，那么，应对对策就是――”
  “你语气带着点遗憾的对他说，‘你看，连你都不同意，那他也不会同意的，我还是别去问了。’”
  室长：“完美！”
  老二：“绝妙！”
  杜优容笑了笑：“怎么样，进可攻退可守，是不是很稳？”
  清醒时候的初瞳肯定是不会这么觉得的，但喝醉酒的人眼里哪里有逻辑，当即竖起大拇指：“稳！”
  初瞳当时真觉得这计划□□无缝万无一失，她原本就觉得自己不可能得到想要的回答，但是这个方式，最后却也能巧妙缓解掉这件事。
  于是，准备好后，她便在众人充满期待的注视下打开了和洛舟的聊天框。
  一模一样的打出了杜优容教她的第一句话。
  tong：【洛舟哥，我想跟喜欢的人告白、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手心开始发热，她紧紧盯着屏幕下方，大概隔了五秒钟，蹦出来三条消息――
  洛舟：【？】
  洛舟：【喜欢谁了？】
  洛舟：【不会，不准去。】
  初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