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叶棠也就意识到了。
  原来自己心里从始至终，都在留着余地，给自己，也给他。
  她怕一见面，或是一联络，自己现在这样的情绪状态，就会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导致很坏的局面。
  尽管，现在的局面就已经很坏了。
  叶棠并未思前想后，也并未隐瞒叶烬。
  她订了最近的一张机票，去国外的。叶烬并未阻止她，只不过，送她去机场的一路上，叶烬都在数落她。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有出息？！从小到大！从小到大！”
  叶棠当然知道小哥其实就是心疼得紧了，他就这么个脾气，真要生气了，才不会数落，压根就懒得理。
  心疼了，担心了，才会这样喋喋不休的。
  叶棠抿着嘴唇不做声，只等叶烬一通情绪暂时缓和些了，她才说道，“小哥，如果他来找你……”
  叶烬眼睛一瞪，“他还敢来找我？！”
  叶棠抿了抿唇，点点头，“他敢的。”
  这男人什么都不怕的，能有什么不敢呢。
  大抵是因为说到了程漠，叶棠眼圈又开始泛红，继续道，“你别跟他说太多，你也别凶他，别给他脸色看。你就告诉他，我会联系他的就是了。让他等等。”
  叶烬眉心紧拧，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这傻子妹妹，居然还在为那个男人着想？
  在叶烬看来，程漠和负心汉、大骗子是可以划等号的，其实也知道这并不讲道理，但人总是护短的，护短的时候没有道理可讲。
  “他身体不好，心理状态也一般，你不要凶他，不要把事情讲得很严重，不要刺激他。我……”叶棠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希望他有事。”
  说完这句，叶棠苦涩地笑了笑，旋即就点了点头，自嘲道，“小哥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没什么出息。”
  她自己这样说自己，叶烬又附和不出来了，除了心疼，也感觉不到其他。
  到了机场，办了值机。叶棠算是最轻装上阵的旅客了，一件行李都没有，手机和耳机还是叶烬刚在路上给她买的新的，卡也是临时办的。
  长途飞行要用的洗漱用品和眼罩拖鞋什么的，则是在机场里的商店买的。
  叶棠谁也没联系，没下载任何即时通讯软件，所以也没有把通讯录从通讯软件的备份里载下来。
  她甚至只登录了一下自己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给莱恩，说了自己要过去的事情，发了一下航班号，就关了手机。
  飞机起飞时，叶棠看着机窗外的景色。
  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她不是没想过的，自己这一走……
  我这一走……
  程漠会怎么样？
  她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却没法细想了。她太难过了，太难过了。她知道，自己即将崩溃，或是已经崩溃。
  就如莱恩曾经说过的，人的脑子太聪明，潜意识很聪明，如果潜意识判断会伤害你的，一定会给你带来巨大的严重的伤害。
  你不是不会崩溃，只是还没崩溃。
  她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但不是康时。
  康时帮得了程漠，却未必帮得了她。叶棠甚至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我并不是不爱了。
  叶棠想，我只不过是……好像没办法再相信那个人了。
  于叶棠而言，无法相信，仿佛比不爱还可怕。
  在叶棠乘坐的飞机翱翔天际的此刻。
  她宅子里安安静静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又仿佛，她一不在这屋子里，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就好像整个屋子里，一下子就没了人气儿。而这屋子里，明明是有活人在的。
  高俊阳过来的时候，看到程漠的状态，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BOSS，你怎么了？”高俊阳问道。
  程漠只是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没说话，脸上的表情甚至看不出悲喜。眸子里也空空落落的，一片荒芜。
  高俊阳眉头一皱，终于不再是上下级的态度，他担忧道，“程漠，没事吧？叶棠人呢？”
  似是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心动的，心痛的名字，程漠僵止的眼眸颤了颤，他抬起眸子来，看着高俊阳。
  高俊阳看到他眼睛里血丝密布，但眼眶下不见阴影，可见并不是没有休息好，而是情绪过于激烈而导致眼睛的血丝密布。
  高俊阳看到程漠垂在椅把旁的手里握着个手机，手机壳是那种糯糯的牛油果绿，画着个深绿色的可爱的卡通鳄鱼。
  高俊阳认得这个手机壳，这是叶棠的手机。
  叶棠不在，叶棠的手机在程漠手里，程漠的状态是这个样子。这些结合在一起，高俊阳总有些不安，又问了句，“叶棠呢？”
  “叶棠……”
  程漠喃喃出她的名字来，声音哑得几乎不能听，像是刀刮嗓子一样。然后他嘴唇翕合了一下，音量轻到几乎没有，但高俊阳还是依稀听清了，又或是从唇语读出来了。
  因为后半句话，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话语。
  而是很简单的寥寥几字。
  “大概是……不要我了。”
  叶棠，大概是不要我了。
  程漠虽然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情绪也谈不上多好，但似乎，也并没有太坏的样子。高俊阳当然是不放心的，于是只能打电话给了康时和景炎。
  康时和景炎赶来的时候，程漠依旧是这个状态。
  康时还算好，但也不难看出有些急切和担忧，景炎简直就是吓死了，气喘吁吁的，看到程漠坐在那里，情绪低落的时候，和他平时不爱理人的样子也差不了多少。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高俊阳，“你可真够能吓我的！我还以为他……！”
  景炎不懂，但康时是懂的，康时眉头紧皱着，看出来程漠的情绪不寻常。景炎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又因为康时严肃的模样，而有些紧张起来了。
  “既然你们来了我就先回公司了。”高俊阳也头大得很，叶棠本就是个不管事的，倒也罢了。程漠这个样子，真的是有些棘手。
  康时点了点头，“行，你去忙。”
  高俊阳一走，景炎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问康时，“高俊阳也没和我细说，只说阿漠状态不好就吓死我了。他和你说了没？究竟怎么回事？”
  康时凝重地看着景炎，“叶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