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整夜都没有合眼，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回江城一趟，不为其他的。单只上次和老院长的见面，从她那里得知了那么多当初‘弟弟’的事情。
  程漠觉得自己都应该回去一趟，送老院长最后一程。
  在决定回去这件事情上，程漠并没有纠结太久，让他纠结的是，要怎么开口和叶棠说这个事儿。
  两人这算是热恋期，别说叶棠会什么感觉了，程漠自己就相当舍不得。而且他一个多年饱受抑郁症折磨的患者，本来就很容易焦虑的。
  于是就焦虑得整夜没能睡着，就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直到天破晓，天边亮起泛起朝霞的光。程漠才轻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
  时间还很早，程漠本以为景慎和景炎昨晚喝那么多，今天不会那么早醒来。反正他也睡不着，程漠就打算起来去给他们搞点早餐。
  所谓的搞点，就是开车出去找地方买点回来。
  但没想到，都还没走到车位呢，就看到一辆车开了进来，稍有几分眼熟。程漠还在想着这究竟是谁的车。
  车子就开到了他面前来停下，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阳晋坐在驾座里，仰头看着车外的程漠。
  “程总。”
  “你怎么来了？”程漠问道，“这一大清早的。”
  阳晋一边熄了火一边说道，“过来给你们送点早餐。”
  “这么体贴？”
  “奉命行事。”阳晋淡声说。他一向就是这么无趣，所以景阿惕不喜欢他，觉得他特没劲儿。
  但就景慎和程漠这样性格的，却是能够和阳晋相处得不错，大概因为……物以类聚吧。
  程漠：“谁的指示？”
  阳晋索性不答了，只给他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
  程漠眨眨眼，“慎哥？他昨晚都喝大了，这么早醒？”
  阳晋笑了一下，很淡。难得这人脸上会露出笑容，“他是景慎。”
  程漠挑了挑眉，“那倒是。”
  阳晋把装早餐的袋子递给程漠，“喏，趁热吃。我去叫景总。”
  “……等会儿。”程漠看着手里的早餐袋，倏然叫住了阳晋。
  “嗯？”阳晋看着他。
  程漠就把早餐袋子重新塞到阳晋手里，“你拿着，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先走，本来还不放心慎哥和阿惕，既然你来了就正好。”
  “嗯。”阳晋点点头。
  “谢了，阳哥。”程漠摆摆手，迅速朝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他直奔了机场，在路上就定了机票，最早的那班飞江城的机票。因为时间还早，程漠打算等到了江城，再打电话和叶棠说。
  而另一头，叶棠正看着手机上订机票的页面，看着去江城的机票，却怎么都按不下去订票按钮。
  她在浴室地板上坐着，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走去了衣帽间，手指在衣柜里挂着的一排排衣物上拂过。
  然后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来换上，写了张便签贴在冰箱上，她就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清晨的道路上，还未到上班高峰期的时刻，车虽然没有那么稀少，但也不算多。
  一路畅通，当然，叶棠觉得会这么一路畅通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要去的地方，不太有人会在这个时间过去。
  叶棠原本想在路上找个花店，买点花过去的。但时间太早了，根本就没有花店开门。
  叶棠拐向了去墓园的路。
  长长的一段上坡的路，路边没有任何门面和房子，只有非常漂亮的行道树和花圃。
  这是锦城最好的墓园，价钱比锦城最高的房价还要高。所以环境也的确是好。
  花圃里开满了花，叶棠看到了，放慢了车速，想了想，索性就将车停了下来。
  讲老实话就这个点，她就是在这里脱衣服估计都没人看到。
  所以她下车就蹲在花圃边，看着里头开着的花朵，因为已经是秋天，所以花圃里开的都是菊花，非常适用。
  叶棠挑选着开得最好的花摘下来，挑得非常准，摘得也非常好，颜色配得也非常不错，她回到车上随手拿了张牛皮纸包了包，就还不错，不比花店买的差。到底是学过花艺的。
  叶棠这才继续开车上了坡，长长的一条坡，大概因为以前这里是一座山的缘故。
  停好车，登记入园的时候，值班的人员还朝着叶棠手里的花束多看了两眼。
  但叶棠表情太坦然了，值班人员也只看了两眼就算了。
  叶伟盛的墓，在非常好的位置，据说是找风水师专门算过的，很有**，什么背山面水的……
  叶棠不太懂这些，她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没有功夫注意这周围环境如何，太突然了，她甚至反应不过来。
  而此刻却是有这个功夫了。
  叶棠一路走上去，直到终于看到了父亲的墓。
  叶棠缓缓走上去，站在了父亲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尽管知道会有人每天打扫和擦洗墓碑。
  叶棠还是走上去伸手擦了擦父亲的照片，然后才在碑前蹲下了，将手里那束花放到了碑前。
  “上次来，我都没有仔细看，爸爸，你睡在了很漂亮的地方。”
  叶棠在墓前缓缓坐了下来，“来得太早，都没有地方可以买花，你就将就一下吧，虽然是路边偷摘的，但你也知道的，我是练过的，手艺不错。”
  叶棠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花朵，然后才低低说了句，“爸爸，李侨死了。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待过的地方，那个孤儿院的老院长，她死了。”
  “他们打电话来，说让我去参加她的丧礼。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
  叶棠自语着，好像真的就在和父亲说话一样，她抱着自己的膝盖。
  此时此刻，好像终于不用再戴着那副处变不惊的伪装，她瘪了瘪嘴，“我不想去。”
  叶棠深吸了一口气，“要是你还在，你肯定也不会让我去的吧。小时候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这叫做选择性失忆。”
  “但我依稀记得，你好像不愿意我和他们再有联系，虽然在很多其他方面不好说，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很感激你。”
  “爸爸，我很害怕。我觉得我好像……在慢慢想起什么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