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程漠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到头来就说了句，“要不……咱们去喝点儿？我看你挺郁闷的样子。”
  程漠自己也挺郁闷的，心情够坏了。眼下就心情而言那还真就一对难兄难弟。
  景炎随便点了点头，“都行吧。”
  “那上车吧，我开。”程漠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去。
  景炎坐在副驾，目光愣了一会儿，忽然说了句，“我就觉得……有点对不起贺小船儿吧。”
  “嗯？怎么？”程漠将车子开出去，随口问了一句。
  景炎抿了抿唇，低声说，“我看到那样的情况时，我太震惊了，我……”
  “你喊了？！”程漠简直惊呆了，他抬手扶了扶额，“我早都说过你这动不动就爱喊，是个大毛病，你总不信，这你该信了吧？什么事儿呢你就瞎喊，你要一嗓子给人吓着了，给吓出毛病来了咋办？”
  “我……”景炎也自知有点不合适，抬手挠了挠头，“我当时根本就没顾上。我……”
  景炎说着用力挠了挠头，哀嚎了一声。
  “所以然后呢？”程漠问。
  “然后我就跑了，之后我也就不知道了……”景炎声音弱弱的。
  程漠：“慎哥没给你打电话？”
  景炎声音更弱，“我关机了，我……我根本不知道该和我哥说什么啊，起码那时候我是不知道的。”
  程漠：“……”
  他抓起手机开了机，赶紧给慎哥拨了过去，才响一声，那头马上就接了，景慎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素来沉稳的男人，此刻语气是急切的，电话一通马上就问道，“小漠，阿惕和你联系过没有？你知道阿惕在哪儿吗？我联系不到他，我……我有点担心。”
  程漠几乎能从电话里听出景慎有多焦头烂额。
  “阿惕和我在一起，慎哥你别担心，我会和他说的，你别担心。”程漠声音很稳。
  然后就听到那头景慎沉默了片刻，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声音都有着如释重负的疲惫，“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担心一天了。人不见人，电话打不通……和你在一起就行，你……和他说，让他心情冷静点了，能和哥哥好好说话的时候了，给我个电话，任何时候都可以。”
  “行。我知道的，你别担心。”程漠怕景慎还有什么要说的，都没敢主动挂电话，等着景慎先挂。
  景慎在那头沉默着，像是在等着，等等看阿惕会不会说话，没等到阿惕出声，他才默默挂了电话。
  景慎几乎是马上又马不停蹄地往市郊的贺家的庄园赶去。他一整晚都没合眼，找了阿惕一天，不是不担心弟弟的，这孩子从小没遇过什么挫折，就连糟心的事儿，景慎都一直尽自己所能的挡下来。
  景炎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冲击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基本是不存在的，唯一称得上冲击的，也就是程漠这些年不好的状态。阿惕这么乐天派的人，都能轻易被程漠的状态而影响心情，突然发现了兄长的取向这种事情所带来的冲击，简直不敢想。
  而且，景慎更担心的是，阿惕这孩子六神无主之下，会在父母面前露出端倪来。就算有一天将要让父母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今天，也不是现在，也不是在景阿惕这样六神无主的状态之下捅出去。
  于是景慎担心着阿惕，心里又记挂着贺小船。一直都没能合眼。
  当时，是贺小船让他走的。就哪怕只是床伴，他景慎都不至于到睡了就不管了那么过分，更何况，从心里就没把贺小船只当床伴而已。
  所以那时，他甚至没打算去找阿惕。是贺小船看到他放不下心的样子。
  明明是个以纨绔出名的子弟，明明应该是最任性的那个。却是那么善解人意的小孩儿，却笑得豁达的样子同他说，慎哥，你去找阿惕吧，我没事的。阿惕从小没受过什么打击的，冲击太大了他可能接受不了，要是让父母知道了，你也比较棘手。
  贺小船说，我没事的，我天生弯的，早就有了强心脏，你别担心。
  景慎并不放心，但看他笑得那么豁达的样子，看他一再地强调自己没事。景慎等早上天亮了，守着贺小船看着他睡着了，这才离开。
  原本上午还能联系得上贺小船，发消息给他也回的，到了下午，就联系不上了。消息不回了，电话打过去是关机。
  联系不到阿惕，又联系不到小船。
  景慎这辈子活得世事尽握，不喜这种失控的状态。而这还是第一次，他的人生中有如此失控的情况。
  他坐在驾座里，捏了捏眉心，非常地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开到贺家的庄园时，贺小船已经走了，一番询问才得知，是个年轻的姑娘过来接走了他，带着医生过来的。
  听到这里，那副素来将他目光镀上柔光的眼镜后头，修长的眸子一怔。景慎喉咙有些发紧，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庄园的人只以为他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喔，带着医生过来的，我看到医生提着药箱呢。那位小姐还去厨房要了热粥，听讲小贺先生烧得很厉害的样子。”
  景慎坐进车里的时候，眉心皱得很紧，他摘掉了眼镜，那修长的眸子没了眼镜，一瞬间整张脸都多了几分锋芒毕露的锐气。
  他一手抵住额角，闭着双眸思索了片刻，然后拿出手机，在拨号页面一个个的摁下号码。
  那次贺小船为了给叶棠出气，去和叶伟健叫板的时候，景慎曾经用贺小船的电话给叶棠打过，那时候见到过叶棠的号码。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从刚才听人讲小船被个年轻女人带走了之后，景慎根本除了叶棠不做他想。贺小船那人，别看是个纨绔子弟似的，但其实是个倔的。
  除非是最信任的人，否则他怕是宁愿烧死，也不会叫人来的。所以只能是叶棠。
  终于依照回忆，摁下了十一位数字。
  拨了出去，原本以为会响一会儿，没想到只响了一声，那头就接了。原本以为，自己需要先自报家门，没想到那头一接通，叶棠的声音就传来，“景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