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话有些孩子气的样子，乍一听会觉得有点可爱，听着他话语的内容，更是会有点想笑。
  但细听之下就能察觉出来，其实老人是有些许痴呆的，所以说话才会没什么条理，这里一下那里一下的。
  叶棠刚意识到这个，恰逢程漠略略回身俯首，低声说道，“舅姥爷年纪大了，有点痴呆，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别在意。”
  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你先把药吃了。”
  江正志伸手梆梆拍着床，“小漠，苹果！”
  “好。”程漠应了一声，声音里没有半分不耐烦，声线听起来甚至是温柔纵容的。
  叶棠会忍不住想，父亲生病住院那段时间，或许也曾经受到过这个男人的照料吧。
  她看到男人从药袋里把三盒她要吃的药拿出来，认真看着药盒上写的用量，然后一粒粒从铝箔板上扣出来，放到她掌心里。
  叶棠看着掌心里的药片，倒进嘴里，喝水吞下。又乖乖接过他递过来的补气血的口服液喝掉了。
  程漠说，“你在那坐着等我一会儿。”
  “你算了吧。”叶棠说道，“拿来让我来。”
  程漠：“我还不至于连个果子都削不好。”
  叶棠笑了一声，“你会削小兔子吗？我觉得老先生有点小孩儿性子，小兔子他估计会高兴。”
  程漠：“……”
  片刻后，洗干净的苹果和刀被某个黑着脸的男人乖乖递到了叶棠的手里。
  很快，一颗苹果就被削成了四个小兔子放在小碟子里，长耳朵，红眼睛。
  叶棠想了想，又拿了一颗苹果削成了四个小兔子，将一碟放在了老人面前。老人很喜欢，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孩子气地说道，“兔子啊是兔子。”
  然后就捧着碟子，转身咔嚓咔嚓吃起来了。
  另一碟，叶棠就递给了程漠。
  程漠有些无语，眉头凝着，“叶棠，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当小孩子哄么……”
  叶棠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程小漠，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江正志口中的小林，是他的高级陪护，是景慎再三挑选的，绝对不会出错，各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只不过，也就江正志能够叫一声小林，其实已经四十来岁了，就连景慎都得叫上一句林姐。
  林姐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程漠，就愣了一下，笑道，“哦哟，小程又来啦，这次要什么？还要花茶吗？可没有蜂蜜了喔，剩的那点你刚都放完了……”
  听到这话，叶棠就清楚，果不其然，刚才程漠塞她手里那个保温杯里出处不明的热蜂蜜花茶，果然是他鼓捣的。
  程漠：“林姐。”
  “哎？这位是？”林姐有些好奇地看着叶棠，看着这长得漂亮的年轻姑娘，又看到她身上罩着程漠的外套，林姐自然就做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判断，“小程的女朋友哇？你好你好。”
  “不……不是的。”叶棠摆了摆手。
  林姐做事细心爽利，但是个爽朗乐呵的性子，大咧咧的，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别害羞啊！哎？”
  看到了程漠手里那小碟子里还剩一个小兔子，“兔子哎？手艺真好，谁削的？”
  一直在那看相声的老人原本都没怎么说话了，听到这话就忽然恢复了言语功能，“程小漠的相好，小叶削的。”
  “小叶手真巧啊。”林姐哈哈笑道，“小程有福气啊！夫人以后能放心一些了。”
  这是越描越黑越来越说不清了。程漠吃掉了最后个小兔子，也懒得再解释了，他拿了一袋补药出来，“林姐，这些按时拿给舅姥爷吃，问过医生了，都是他能吃的。”
  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叶棠的脸都还有些发烫。主要是林姐还真是个……说话奔放的人呐。
  看到都是补气血的药，看到还有一袋是给她吃的，就叨叨着说着些女人还是要补气血的，气血好了生孩子都能轻松些……
  叶棠基本上后半段就失去了言语功能了。
  程漠又原本就不多话，于是就挺沉默的，上了车之后，叶棠才讷讷随口找了个话题打破了沉默，“话说景炎为什么叫景阿惕？”
  程漠答道，“他原本是叫景惕的。小时候身体不好，长辈就找人去算，说是五行缺火，火气不足才会身体弱之类的，反正后来名字就改成景炎了。”
  其实叶棠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他没否认呢？
  就算舅姥爷是因为有些痴呆，和他解释多了也没用，回头他可能就忘记了。
  那么程漠不解释，倒也不难理解。
  但是林姐那里，他也没解释，虽然僵着个脸，但一句都没解释，任由林姐张口闭口的把叶棠说成他相好，他对象，他女朋友……
  什么情况？
  叶棠悄摸地想着。
  然后思绪就被一阵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程漠的眉头皱了皱，显然很是不想接的样子，叶棠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阿惕两个字。
  景炎的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第一通他没接，第二通马上就进来了。
  程漠只能接听了，手机连着车内蓝牙的，一接听，景炎那清朗带笑的声音，就在车内高档的环绕立体声音响系统里响起。
  “哟！阿漠！请我吃饭呀请我吃饭！”景炎乐呵呵说道。
  叶棠看到程漠眉头拧得死紧，本以为他会拒绝的，没想到他忖了两秒，明明依旧是眉头拧得死紧的样子，话语却并不是拒绝的话语。
  “好，去竹园。”程漠说。
  叶棠原本还有些不解来着，毕竟冰箱里食材还很多，他又明显很喜欢吃她做的饭菜来着。
  景炎在那头的话语就给了她思路。
  景炎语带讶异，“竹园？你干嘛？你不是最嫌弃竹园那清淡过头的口味说那是病号饭么，之前给叶伟盛买病号饭的时候吃过那次后，你不是说你除非疯了不然绝不再去么？”
  程漠眼角抽了抽，“你怎么那么多话？不去拉倒。就当我疯了不行吗？”
  他直截了当挂了电话。
  叶棠在一旁弱弱说道，“谢谢程总体恤……”
  余光瞥到她藏在眼里的笑，男人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