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伟健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棠，像是压根没反应过来，意想不到。的确是意想不到，给他再多时间，他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个从小到大存在感都不强的女孩儿，会忽然有这样的反应和言语。
  “你……你……”叶伟健嘴唇蠕动，愣是一会儿都没能说出句整话来，脸色难看极了。
  叶棠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又继续用餐巾擦着头发和衣服上的咖啡。先前表情里的那些冷漠已经褪去，就像先前那些威慑啊，寒凉啊，冷漠啊，都只是个幻觉似的。
  她表情柔顺下来，却也不是之前那样温柔的模样。
  其实叶棠本来只是希望叶伟健能消停点就行，所以她连泼过来的咖啡都没躲，就是觉得叶伟健消气点了就能消停，她也省事儿。
  但叶伟健越说越过分了，叶棠就没能忍住，哎平时也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性子，大概还是被一杯咖啡泼出脾气了吧。
  叶棠其实特别怕麻烦，不是做菜烘焙这些事情上有什么麻烦的工序，这种麻烦有多麻烦她都不在意。她怕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中有麻烦需要去斡旋，就会很头疼，能避免的就想尽量避免。
  她垂着头淡声说着，“我也不是没想过，我这么做你们肯定会生气。但还是这么做了。不为什么，就为了让你们知道，我叶棠就算是个软柿子，也有气性的，你们真捏得狠了，也得沾你们一手黏糊。”
  说完叶棠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失陪了，堂伯慢用。”
  她转身就走，叶伟健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皱眉喊道，“叶棠！谁许你走了！”
  叶棠脚步没停，径自往门口走去。
  恰逢餐厅双推大门上挂着的铜铃轻响，有人推门进来，服务员礼貌说道，“欢迎光临。”
  叶棠知道自己形象狼狈，所以索性头也没抬，垂着头继续朝前走，依稀能听到脚步朝这边过来的，她没想挡着人的路，所以侧身让到了一边。
  来人却是走到她旁边就停下了脚步，叶棠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到了一张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俊朗的脸上，那双眼睛带着好奇的神色。
  “嚯！真是你啊，叶棠。”因为叶棠垂着头，所以景炎双手揣在裤兜里，弯着身子侧头，基本是从下往上地看着叶棠来着。
  叶棠眨眨眼，“景二少。”
  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景炎旁边站着的男人，淡漠一张俊脸，却并不是素来那样无动于衷的淡然，脸上有着些许表情的幅度。
  他眉头轻轻拧着，目光落在叶棠的脸上。
  叶棠有些许惊讶，然后就很坦然地笑了笑，“程总。”
  程漠原本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挪开，确切地说是越过了她，看向了她后头的远处的某一桌上。就一个背影，略微发福的男人，有些秃的头顶。
  程漠大抵能认出是谁。
  “叶伟健？”景炎伸长了脖子循着程漠目光看了一眼，也认出来了，然后再看向叶棠，“就他把你泼成这样的？”
  景炎下巴略略抬着，目光有些不屑的样子，“啧，德行。一把岁数了欺负小姑娘。”
  叶棠轻轻抿了抿唇，并没做声，她怕麻烦，怕的就是这种麻烦，会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去吧。”景炎说道，侧目看了程漠一眼，说，“对付这种老家伙还是得我来，我好歹是个二世祖，纨绔的人设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叶棠一愣。我天呢您开什么玩笑。
  她下意识地看向程漠，只以为这家伙会拒绝的，毕竟他现在可是伟盛的老总，而叶伟健再怎么也是股东，相互之间，明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这和叶伟健和叶棠之间不够客气可不一样，叶伟健毕竟是长辈，而叶棠现在又只是个秘书……
  也是因为清楚这个，叶棠心里安定了些，毕竟程漠应该是很靠谱的，所以她只等程漠阻止景炎的好意。
  却不料……
  “哦。”程漠应了一声，对景炎点了点头，“去吧。好好发挥一下你的纨绔特质。”
  叶棠眼睛一下子就睁得老大！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景炎低笑了一声，一边转身朝着叶伟健方向走去，一边低声说，“哎？转性了啊你？以前不听你愿揽事呢。”
  程漠声音依旧淡淡的，“以前是以前。但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景炎听到这话脚步倏然一停，“呃……”他目光有些同情地看向叶棠。
  叶棠：“……”
  打狗……也得看主人？
  但现在却也不是计较这话的时候，景炎已经又要朝那边走了，叶棠赶紧伸手拉了他一下，“你等会儿！”
  景炎：“嗯？”
  “景二少，好意我心领了，但真不用。堂伯是长辈，想教训一下我，也不是全然不合理。”叶棠说。
  她倒也不是矫情或是圣母的不需要人帮她出气，宁愿自己忍气吞声。而是还不熟，就不愿欠人情。
  景炎没做声，只看了程漠一眼。
  程漠眸子一瞥，看向叶棠，“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欺负了我的秘书，我，程漠，要忍着？”
  叶棠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三秒才捋过来，“程总，现在是……嗯，午休时间呢。”
  言下之意，不是他的秘书被欺负，而是作为叶家晚辈的她被长辈教训了而已。
  程漠沉默几秒，略略点了点头，“行吧。”
  叶棠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先走了，衣服得换头发得洗，先失陪了。”
  叶棠放心离开之后。
  程漠和景炎去了包厢，程漠一边翻菜单一边淡声说，“看来她不是真傻而是装傻。”
  景炎拿着另一本菜单在看，眼睛也不抬一下地说道，“是啊。就算知道把公司给你经营，把叶伟盛的办公室也给你，会被那些老家伙迁怒，她还是这么做了。也不知道那一身咖啡是冰咖啡还是热咖啡呢。造孽。”
  热咖啡。程漠没做声，嘴唇紧紧抿着，眸子眯了起来，他看到她侧颈有些烫红的印子了。
  程漠放下菜单，转头看向景炎，“阿惕。”
  景炎：“嗯？”
  程漠：“你是能联系到贺家那位的吧？”
  “贺家那位？”景炎说，“你说贺小船儿？能啊。”
  程漠眸中闪过暗光，“那你把这事儿和他说说，听闻贺家少爷性情中人，脾气上来了天王老子都敢惹，和叶棠又是挚友……想必会很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