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宣布择日宣判，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无意外，被告人的辩护成功了，只是具体量刑还要看合议庭评议。
  能争取的秦聿都争取了，剩下的便是等待结果。
  送走情绪激动的邱家人，秦聿正准备走，发现了站在角落看自己的赵思雨。
  秦聿打量她，“你这么闲？”两场庭审都来现场观看。
  “……我来学习学习。”她才不闲，她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的好吧？就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同时想看秦聿怎么辩护。
  秦聿边说边把资料都装进包里，“学习我怎么帮小人渣脱罪？”
  赵思雨：“……邱家人还没走远呢。”
  “哦。”听到也无所谓。
  赵思雨现在话术修炼有了一些级别，听出他全然不在意邱家人的看法，还有点对邱家人的轻视，显然他对邱家人没有好感。
  但是在法庭上，他又竭尽全力帮邱承望辩护，跟公诉人针尖对麦芒，步步为营为邱承望争取利益。
  秦聿收拾好东西，抬头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眼神复杂，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懒得不管她，拎着包就走。
  赵思雨跟上他的脚步，直到电梯口，这才问道：“秦律师，邱承望真的有悔改吗？”
  秦聿按电梯，道：“你自己不会看？”
  “我觉得他没有悔改。”赵思雨说出自己的理由，“正常人杀人之后会感到害怕，甚至自杀，可是他杀死自己的奶奶后，当着奶奶满是鲜血的尸体找了半天的钱，然后还给自己洗了个澡，毫无心理负担地出门跟朋友玩了一个通宵……但凡他有一点人性，都不会对奶奶的尸体置之不理，第二天才回家淡定地告诉父母，自己把奶奶杀了——我怀疑他是反社会人格。”
  “所以？”
  “如果他是反社会人格，以后出来危害社会的可能性很大。”反社会人格是很难悔改的，他们冷血自私，没有同理心，对伤害同类毫无心理负担。
  “除非他犯罪，没人可以剥夺他的自由。”秦聿淡淡道。
  道理是懂，但赵思雨有些难受，被剥夺自由的前提是犯罪，可若再犯罪，就意味着有新的受害者，可是具有危险人格的人重新投入社会，随时都可能伤害他人，人们能做的只有预防。
  她叹了口气，“有时候感觉法律也很不公平。”
  “法律本来就不是绝对公平，只是相对大多数人公平。”秦聿平静道。
  “不相对的少数人岂不是很惨？”
  “那就不要做那少数人。”
  “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那少数人，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这时候可以去请个好律师。”
  赵思雨微微一愣，一道不及抓住的灵光闪过，在刹那间触动她的心。
  再抬头，秦聿已经在电梯里，一只手按着按键，目光冷漠看着她，如果再过两秒钟她还没反应，他就会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开口骂人——
  也不知道姜法官是怎么拿下这么个坏脾气的男人，还管得服服帖帖的，真是奇女子也！
  她连忙进电梯，得知秦聿要回律所，便果断搭上顺风车。
  -
  等待了一周后，法院再次开庭，宣布判决结果。
  邱家人都来了，既忐忑又期待地坐在旁听席中度秒如年，旁听席中还有不少人，同样心怀期待，期待能听到公正的结果。
  辨控双方反倒很平静，没有上次庭审时的剑拔弩张。
  十分钟后，审判长和陪审员到庭。
  “全体起立！”
  所有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看着审判长。
  秦聿和公诉人同时看了看对方，将目光转向审判席。
  旁听席中，邱家人脸色紧绷，难掩紧张，方红画双手紧握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祈求保佑。
  审判长神情严肃地往下扫了一眼，开始宣读判决结果：“本案经庭审调查、辩论，合议庭充分听取了辨控双方的意见后，经评议并做出决定，现在进行公开宣判——”
  “……本庭经审理查明：被告人邱承望为得到零花钱外出玩乐，在被害人拒绝后，用菜刀杀死被害人，其行为属于故意剥夺他人生命权利的行为，由现场勘验鉴定和证人证言为证，事实真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七条、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判决如下：S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故意杀人罪成立！”
  “——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十五年！
  听到这个结果，现场有了小小的骚动。
  方红画整个人都空了，脑子里只有“十五年”这三个字，她身边的邱奇胜浑身紧绷，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指尖在微微颤抖，眸光闪动。
  秦聿的神情未动，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个结果，邱承望该感谢这是法制社会……
  审判长念出判决结果的时候，他淡淡抬眸看了眼邱承望，邱承望双手交握着自然垂下，放在腹部，一瞬间的表情很空洞，不知道他究竟是惊喜还是惊恐。
  审判长宣读完判决书，询问邱承望：“被告人邱承望，本庭对你的判决听清楚了吗？”
  邱承望一动不动。
  “被告人邱承望？”
  旁边的法警碰了碰他胳膊，他这才回过神来，审判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询问。
  “听清楚了。”邱承望低下头，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没有觉得他值得同情，这个结果已是他最大的幸运，他该庆幸自己生在了法制社会，纵然无数人都希望他以死谢罪，而他却只是失去了十几年的自由。
  审判长点点头，“请法警将被告人带出法庭，现在闭庭！”
  邱家人不眨眼地看着邱承望，眼看着邱承望要被带走，方红画带着哭声呼唤他：“儿子！”
  邱承望扭头看她。
  这一眼，她再也忍不住冲出旁听席，“儿子！”
  两名法警反应很快，一个拽紧邱承望，一个去挡住方红画的靠近。
  被法警挡住，方红画还想过去，邱家父子连忙上来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