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中她就开始在学校贴吧发帖，把初中那些脏水再泼到我身上，我还没来得及跟同学熟悉起来就坏了名声，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一夜之间变得每个人都可以鄙视我。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我原以为自己可以解脱了，谁知道她又去我大学的学校论坛发帖，把高中那些所谓的证据贴到大学论坛去，甚至还闹到过网上去，说我是在外面卖的，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把我的电话挂到那种网站，每天几百个骚扰电话，我不得不换掉电话卡，除了家人不敢再告诉别人，经过那些事，老师怀疑我人品有问题，周围的同学也对我敬而远之，整个大学我没交到一个好朋友。”
  “等我大学毕业，她还是没放过我，又把大学和网上的帖子发到我们公司的邮箱里，让我的谣言满天飞，主管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对我性骚扰，竞争职位的时候也因此被拉下来，最后我不得不辞职离开……”
  “可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没放过我，我连续找了几份工作都被她搅黄，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创业，做网店，做微商，可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在卖东西，故意给我差评，还混进我的客户群里造谣，又把当年所谓的证据搬出来，说我是个烂人……我之所以打她，是因为明明已经两三年没见过，她竟然还在本地论坛造谣我……”
  华馨的眼泪无声流下，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取出一沓厚厚的纸，递到审判席，“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没有一天过得安稳，不敢谈男朋友，连个朋友也没有，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为了找出原因，我曾经千方百计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但是我研究过心理学、社会学甚至研究宗教神学，试图找出我的罪过，可是我找了十几年，最后发现，我被这么对待是因为一条染色体——仅仅是因为我这个长相。”
  姜芮书翻开她递上来的证据，太多了，时间跨度从十六年前到上个月，如果这都是真的，未免太可怕了。
  程玲玲呵呵冷笑：“你又搞什么假东西骗人？全校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还狡辩，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就没人记得了吗？”
  华馨迎上她冰冷的目光，声音沙哑道：“程玲玲，你为什么这么坏？十几年了，十几年了你还揪着我，不肯放过我，你怎么这么坏！你真的有良心吗？！”
  姜芮书的目光落到华馨脸上，华馨的长相的确不符合传统审美，鞋拔脸，高颧骨，发际线靠后，如果不是打扮整齐，让人不大想接近。
  少年人欺负同龄人不需要太多理由，个子、龅牙、单亲、发胖、长相都可能成为被嘲笑欺负的原因，可是因此抹黑同学十几年，真的令人齿寒。
  程玲玲尖声道：“你才——”
  “闭嘴！”姜芮书喝道，“还没到你说话。”
  程玲玲面露不甘，但又怕自己惹恼法官，只能目光幽幽地看着姜芮书。
  姜芮书没管她，目光转向华馨，“如果你是因为长相被欺辱，这不是你的错，长什么样是你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华馨看着她：“真的？”
  “真的。”姜芮书看着她的眼睛，真诚而肯定道：“不管你是什么长相都不是罪过，有罪过的是污蔑造谣你的人，那种人心胸狭隘，良心坏掉，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恶意，欺辱比自己柔弱的人。”
  程玲玲脸色一变，“审判长，你什么意思？”
  姜芮书淡然道：“请勿对号入座。”
  程玲玲脸色阴沉。
  姜芮书回归正题，目光扫过原被告，“原被告双方还有没有新的意见？”
  程玲玲咬牙切齿：“我要华馨赔礼道歉，审判长你不会徇私枉法吧？”
  “如果你觉得判决不公，可以上诉或投诉。”
  听她这么说，程玲玲的脸色好看了些。
  华馨觉得法官是支持自己的，说道：“赔钱可以，但我不接受道歉。”
  姜芮书知道华馨怎么想的，但是案子的判决不是她想的那样，法理是法理，情理是情理。她暗暗叹了口气，很快做出判决：“根据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的情况，确认查明的事实为：被告扇原告耳光，对原告构成人身伤害……现判决如下：1，被告华馨向原告程玲玲赔礼道歉。2，被告华馨赔偿原告程玲玲检查费150元……”
  华馨脸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芮书。
  程玲玲原以为法官会偏袒华馨，谁想竟然还是判了自己胜诉，虽然赔的钱少了点，但是她本意就不是要赔钱，而是要华馨跟自己低头道歉！
  等姜芮书宣布闭庭，她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哎呀，审判长我刚才差点误会你，原来你这么公正！你真是个好法官！”
  姜芮书目光冷淡地看了看她，没接她的话。
  “为什么？”华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姜芮书知道她不能接受向程玲玲赔礼道歉，但是这起纠纷事实清楚无可置疑，作为法官的她无法给她偏袒，“就事论事，你打了原告就是人身伤害。”
  程玲玲意得志满，“法官说的对，谁让你打人？你还没跟我赔礼道歉，快点啊。哎呀，我手机呢，一会儿录个小视频留作纪念。”
  “你——”华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姜芮书突然道：“你没有想过起诉造谣你的人？”
  华馨一愣，对面正在掏手机的程玲玲也愣住了。
  在两人的目光中，姜芮书微微笑了笑：“造谣导致你名誉严重受损，可以提起民事诉讼索赔，刚才我看你给的证据上个月还在造谣，追究法律责任完全没问题，情节严重构成诽谤可以入刑，追诉期五年——你可以去起诉造谣你的人。”
  程玲玲蓦地瞪大眼睛，一副见鬼的表情。
  华馨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