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这两年沈重还能勉强维持，再过两年，市场经济体制成型，到那时候再找出路，可就晚了。
  所以，我们就得提前做好准备，未雨绸缪，居安思危，只有这样，才能在以后厚积勃发，再创大工业辉煌时代！”
  “说的好，可比我们那狗屁厂长说的有水平，来，一起走一个！”
  老雷一拍桌子，端起酒杯，铁军他们跟着举杯，一起撞杯，四人共同干了一杯。
  “臭小子，大爷可等着你成大股东，好带咱沈重乘风破浪啦！哈哈哈哈！”
  老雷这一笑，铁军他们也跟着笑，好像这事已成了事实。
  铁军不后悔又多了个目标，成不成单说，最起码他敢想，人的一生，不就是不断挑战自我嘛！
  酒足饭饱，四人走出沈重，看见金光闪闪的皇冠，老雷对铁军又高看了一眼，要知道他们厂长才坐辆桑塔纳。
  铁军和老雷坐到前排，安娜和吕建业坐在后排，各聊各的，各自开心。
  一路上，老雷很痛心的给铁军讲工业低潮，不是沈重一家，而是整个铁西工业区。
  进入90年，这些昔日骄傲的国有大厂，再也难以肩负，冗员、债务、企业办社会，这三座大山。
  面对新市场经济下的改革与发展，没有断臂的勇气，结局只能是毒发攻心，坐以待毙。
  就说沈重，一线职工连半数都占不上，却要养活那一大半人，这就是冗员严重。
  再说债务，无处不在的关系白条，三角甚至四角债，很快就把资金链扯断，企业资产负债率逐年增长，形成恶性循环。
  最后就是企业办社会，厂办医院、厂办学校、自建职工住宅等，各项开支不断增加。
  这就变成了外面不进钱，里面要花钱，本来是为了稳定职工的工作积极性，现在倒成了家家焦虑的核心。
  铁军固然体内住着前世的小老头，可和老雷，老铁他们这代人比，社会责任和大爱情怀，还是淡泊了许多。
  铁军知道，随着向钱看，随着经济大潮的到来，他也会逐渐蜕变，破茧成蝶，只在乎自己眼中的花花世界。
  这是大趋势，是人的思想双向变化，是后世刷快手、抖音，明明自己做不到，却指指点点别人丧失传统和德性！
  老雷说到激动之处，想起老铁他们这些，有幸活下来的闯关东幸运儿，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铁军点上两根烟，递给老雷一根，看着前方忙碌的行人，只觉得自己渺小，浩瀚长河，一粒尘沙而已！
  “2块钱的图案是沈一机研制的车床，我们沈重的摩擦压力机发行了特种邮票，天安门上的国徽是沈......”
  老雷兀自感慨着，铁军的思维却已经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张奶奶是否还活着？
  汽车的前方，出现了刚建成的300多米的彩电塔，铁军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塔上观景顺口溜。
  “往北都是当官的，往南都是种地的，往东都是做生意的，往西都是下岗的。”
  没几年了，这句顺口溜就该流行了，铁军苦笑着吹出一口烟。
  “右转！右转！”
  老雷突然喊了起来，吓了铁军一跳。
  铁军迅速看后视镜，点了两下刹车，两辆自行车骑了过去，幸亏是老司机，要不肯定成碰碰车了。
  “左转！左转！”
  铁军头疼，这带路的，真愁人，不知道老雷上厕所是不是也这样，快出来了，才往外跑。
  本来以为快到了，却冲上了另一条马路，老雷嘿嘿笑：“骑车走小路习惯了，忘了咱是汽车！”
  “没事，拐弯时候您最好提前告诉我！”
  铁军笑笑，老雷指着前方的一座大门说道：“马上到了，停门口，我下去打电话！”
  “这不是军区大院吗？”
  铁军看着远处两个站岗的士兵，有些惊讶，老雷嗯了一声。
  把车停在门口，老雷下去跟士兵说了几句话，士兵进去打电话，很快出来，摆手放行。
  铁军一脸懵逼的被指挥进了大院，很快在一个独门独院的大门前停下，里面是一栋二层小楼。
  下了车铁军抬头张望，院子里有一条大黑贝，正瞪着眼睛看自己，铁军吓了一跳。
  一看这家伙就服过役，绝对一条好军犬，铁军喜欢狗，搓着下巴对它笑。
  没等老雷去按门铃，一个小伙子跑了出来，穿着运动服，小平头，浑身透着股军人的干练劲。
  “雷大爷，好久不见，您精神头不错呀！”
  隔着大门，小伙笑着打招呼，却是京腔京调。
  大家往前走，铁军打开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拎在手中。
  “我还行吧！小虎，啥时候回来的，部队不忙啊？”
  “不忙，正好国庆彩排，没我的事，借着机会回来歇一阵！”
  大门推开，小虎对铁军他们笑笑，让到一旁。
  “哇，有狗狗！”
  安娜夸张的叫了一声，跳到小虎身边，一把搂住小虎的胳膊，小虎吓了一跳。
  “没事，别怕，我不下指令，它不敢咬人！”
  “哦，那我跟你后面！”
  小虎一看就是老实人，胳膊让一个金发蓝眼睛的小洋妞抱着，心里砰砰跳，脸也有点红。
  “铁军，迎客！”
  小虎对着黑贝大声喊道，黑贝立刻人立，前爪向前，一挠一挠。
  “嘿嘿嘻嘻呵呵哈哈哈！”
  铁军大囧，安娜笑得直不起来腰，拱的小虎直往后退。
  老雷也古怪的看着小虎问道：“不是叫铁风嘛，怎么又成铁军了？”
  小虎边扛住安娜的身体，边回道：“我回来刚改的，铁军不是更霸气嘛，你们笑什么呀？”
  “唉......大哥，我叫铁军，你可真会起名字！”
  铁军叹口气，对小虎说道，小虎一脸尴尬，忙说对不起。
  正乱成一片，大门推开，一个老奶奶推着另一个坐轮椅的老奶奶，出现在台阶上。
  一看这两位老人，铁军和安娜一起“啊”了一声，一脸惊吓。
  坐轮椅的是铁军他家墙上合影里那个凶奶奶，两腿空空，脸上好几道大疤。
  推轮椅的奶奶，竟然就是他们要找的张婉，除了脸上多了些皱纹，人还是长的俏皮可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