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性干净的低嗓徐徐而起，钟原抱着吉他，坐在高凳上，身上穿了件长款格子衬衫，清冷感散发到极致。
  有时候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钟原，每次见到她，浑身上下总是满满的颓暗能量。
  她抽烟，喝酒，常年混迹酒吧，正经出现在教室里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即便这样，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至少在姜书杳心里，钟原距离社会不良分子，差得还远。
  听着听着，唐醒突然凑了过来：“杳杳，就是几年前演清宫戏火了一阵子的那个女明星，你还记得吧？”
  “清宫戏，哪个？”
  拍清宫戏火的女演员很多，而且姜书杳平时不太关注那些。
  唐醒默住几秒，琢磨着该以怎样的语气告诉杳杳那个刚刚得知的劲爆消息，却见坐在对面的陈劲突然从沙发上起身。
  “我出去接个人，马上回来。”说完急匆匆的走人。
  姜书杳想起温凛还没来，心下了然，再偏头看唐醒，发现那妞儿脸色怔怔显得有些不自然。
  “杳杳，你坐这儿别动，我去趟洗手间。”
  “......”
  确定是洗手间？
  唐醒前脚一走，姜书杳拿起外套也准备跟过去看看。
  才刚站起来，就被两个端着酒杯的男人迎面拦住。
  “美女，关注你很久了，坐下喝几杯，交个朋友？”
  这个很久一点儿不夸张，自打姜书杳跟着陈劲进门那刻，她身上那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纯气质，就足以引起许多潜藏者的注意。
  在酒吧，异性之间相互搭讪最正常不过。
  姜书杳没有把人往坏处想的习惯，礼貌性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要离开，请让开。”
  男人站着不动，脸上的笑变得晦暗起来：“只喝一杯，喝完就让你走啊。”
  不难听出，对方言语间已经带有强迫的意味。
  姜书杳皱了皱眉打算不理睬那人直接从旁边绕道，男人似乎看出她的意图，伸手就想去碰她的肩膀。
  “我朋友酒量不好，要是想喝，不如找我。”
  那只手停在距离她肩膀半厘米处，被人稳稳挡住，动弹不了。
  姜书杳诧异地转头，对上钟原平静的眸子。
  乐队主唱，现场没几个不认识。
  男人悻悻地收手，朝旁边侍童打了个响指，指着托盘里满满的八杯伏特加，玩味的道：“给你一分钟，把这些全喝光，老子今晚给你乐队砸十万怎样啊。”
  砸十万。
  这种人钟原见的多了，双手环胸好整以待地看着对方，“那就请这位先生，先支付五万块的承诺金，别说一分钟，十万块我跟你喝一晚都没问题。”
  “去你妈的，有毛病吧。”
  两个男人脸色一变，骂完就走人。
  姜书杳看得云里雾里，问钟原：“你怎么确定他们没钱？”
  钟原嗤笑一声：“有钱人想和你交朋友，不会用酒。”
  “用什么？”
  “用钱。”
  额。
  这个玩笑，好冷。
  沉默一阵，钟原淡淡的开腔：“跟紧我，出去透透气。”
  从酒吧后门出去有一条巷子，穿过这里可以直达旁边酒店的停车场。
  酒店挨着酒吧，真有生意头脑。
  不知怎的，姜书杳发现自己没以前那么纯了。
  小巷路灯昏暗，钟原站在下面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与坐在台上安静唱歌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那股自内而外散发出的颓丧感，再次冲击着姜书杳的脑神经。
  原来透气的意思，就是吸二手烟。
  她将步子往远处挪了挪。
  钟原瞥见女孩的小动作也没过大的反应，不着痕迹笑了笑，猛吸几口把剩余的抽完，丢进垃圾桶。
  “进去？”
  “嗯。”
  钟原转到一半的身体顿住，眯了眯眼看向黑无边际的小巷尽头。
  脚步声渐近，借着微弱光线，前方突然冒出来几个人。
  姜书杳下意识拧了下眉。
  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情景，那群人面色不善，几乎没一句废话，直接操着家伙向两人逼过来。
  “他们要干什么。”姜书杳声音里透着紧张。
  那帮人越来越近，钟原冷冰冰的眸底已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把女孩往旁边轻轻一推，“你先进去。”
  姜书杳哪里见过这架势，心惊胆战地摸出手机准备报警。
  不巧落入为首那人凶狠的视线里，对方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个皮肤黝黑的小混混接到指示，立马大步朝女孩走去。
  目标很明确，就是她手里的手机。
  姜书杳吓得连连后退，只是小混混经过钟原身旁时，却喜剧般的摔了个狗吃屎。
  真正的活人武打片，就从这里开始。
  小混混绊倒在地，巷子里陷入短暂的死寂过后，三个壮年男人举起手臂粗的棍子，狠狠朝钟原后背招呼上去。
  姜书杳惊呼出声：“小心！”
  仅仅两个字，她彻底捂住嘴巴僵在了原地。
  身体麻木，想动却动不了。
  眼前的画面，可能是她连做梦都想象不出的精彩。
  夜深人静，持续不断的杀猪声响彻整条巷子，那些人在钟原面前就像纸糊的老虎，手里的棍子不但没派上用场，反而成了磕头绊脚的累赘。
  当然，这全是因为钟原实在太会打。
  绕了几圈，那群人横七竖八叠成一座小山，哀嚎着堆在臭烘烘的垃圾桶里。
  姜书杳不知该怎样表达当时的感受。
  她好想鼓掌。
  但可能会显得有些突兀。
  只能静静立在原地，看着钟原走到墙角，面无表情地拧开水龙头，反复清洗双手。
  洗完手，钟原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靠在墙边慢慢地抽。
  余光瞥向旁边似还惊魂未定的女孩，淡淡问她：“刚才为什么不走？”
  反应两秒。
  姜书杳回过神，呆呆地答：“腿软，走不动。”
  钟原嗤了一下。
  “裴衍知不知道你这么可爱。”
  “......”
  夸她还是贬她？
  默默无言间，她听到那副老烟腔微不可察地自嘲了声：“我以为，你会害怕看到这些。”
  初二那年打架帮同桌出气，拿起砖头把人脑袋开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那以后，同桌见她如魔鬼，对她避而远之。
  但凡乖一点的女孩子，都不会喜欢她这种人。
  何况是身旁这位捧在男人手心里长大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