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转向，姜书杳被扑鼻而来的烟味猛呛了一下。
  咳嗽时手中的奶茶跟着她轻微晃动。
  余光里，旁边那抹火星子熄掉，不知是自然燃尽，还是被主人摁灭。
  “你男朋友也抽烟，平时怎么受得了。”
  嗯？
  姜书杳迟愣愣地偏过头，发现钟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稀奇，居然能一次性和她讲这么长的句子。
  姜书杳拿起奶茶喝了小口，无奈的道：“没办法，他烟瘾上来，不让抽会杀人。”
  说完耳边异常安静。
  再看过去时，钟原已经甩给了她一个侧脸。
  半晌，那张侧脸突然动了动嘴角。
  姜书杳觉得，这是与钟原仅有的几次独处以来，她最接近“笑”的一个表情。
  面前多了一叠纸片。
  姜书杳接过，借着黯淡的夜光，看到每张纸片上面都写着一串英文。
  “乐队的名字，你给给意见。”
  “全是英文？”
  “投资人说英文显得逼格高，必须这么取。”
  好吧。
  姜书杳哭笑不得，将名字都看了一遍：“第三个，Moon。”
  “为什么。”
  “签名方便。”
  钟原伸了个懒腰，拾起旁边的吉他拨了两下，“就它了。”
  这么随便？
  九点半，何舒苗打了电话过来，以为她在楼下，让帮忙带点夜宵回去。
  姜书杳自然不能说在天台。
  正想着怎么回答，钟原不知从哪儿摸出两罐啤酒。
  夜晚安静，扣住易拉罐，气泡喷出的呲咧声传进听筒里。
  电话那头仿佛意识到什么，何舒苗暧昧的笑了笑，连忙改口：“欸，算了算了，不打扰你们，要是不回来，提前跟室长在微信里说说，万一宿管部查寝咱们才好打掩护。”
  姜书杳还没开口，那边迅速挂断。
  无言地盯着手机默住一阵，啤酒罐已经递到她面前。
  见她久久发怔，钟原问：“对酒精过敏？”
  姜书杳摇头。
  “男朋友不允许？”
  她止不住轻咳：“不是。”
  那就是了。
  钟原轻嗤了一声没再强求，将啤酒慢慢地送进嘴里。
  姜书杳看着放在脚边的另一罐，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看她默不作声的样子，钟原双腿伸直交叠在一起，身体懒懒地往后面栏杆靠去。
  “我佩服你。”
  钟原仰起头将剩余的酒喝完，目光落向暮色茫茫的天际，没有任何情感地评价：“裴衍这人……一般女人跟不住他。”
  嗯。
  如果不是近水楼台，她不一定能入他的眼。
  姜书杳淡淡笑了一下。
  她只是比一般女人幸运。
  期中考试，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难，最后一道编程题，甚至简单的过分。
  不仅简单，而且......浪漫。
  ——用程序写出曾经暗恋对象的名字。
  据说给B卷出题的是蒋老头。
  由此可见，老头年轻时该也疯狂过。
  这道题考得就是最基础的for循环，不过究竟怎样个循环法，得看个人的理解。
  不出所料，成绩下来C语言那栏有超过十五人满分。
  作为学习委员，姜书杳是欣慰又感慨。
  以前时不时听高年级师兄说，期末挂四门以上专业科目就得本学年重修。
  如此看来，同时挂四科以上，恐怕不容易。
  课间十分钟，姜书杳上完厕所经过教室后门，看到有男生站在角落座位，正与旁边的裴衍说话。
  “我.......我能看看你的代码吗？”她听见男生说。
  裴大少爷懒散的道：“怎么，你对老子的暗恋对象感兴趣？”
  “......”男生微微涨红了脸：“不是，是蒋老师说我思路不够精简，让我来请教下你。”
  某人沉默两秒，示意对方把编译器打开。
  男生连忙照做。
  “运行。”
  “从第8行到第30行，删掉。”
  啊？
  男生的表情凝滞。
  此时，姜书杳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人身后。
  她拿目光扫了眼男生的电脑屏幕，是期中考试最后那道编程题。
  忽略最终编译结果，男生的思路，确实耿直得可爱。
  裴衍三言两语讲完，在几处关键地方做好注释，挥手赶人。
  男生支支吾吾的道：“你的，还没给我看。”
  从姜书杳的角度看去，裴大少爷脸上已明显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不就看个代码，至于这么小气。
  思绪到一半，男生看到背后站着的学习委员，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姜书杳同学，蒋老师说请教你也可以，你的能给我看看吗？”
  姜书杳点头：“当然可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要让大家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情侣。
  忽略某人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嘲讽脸，她安然自若地转身，走到座位上去拿自己的电脑。
  界面打开，男生眼睛一亮，“好干净，代码比我少三倍。”
  “原来一个函数就能解决。”
  毕竟是高分考进名校的，只须稍微看一眼便能很快领会。
  男生走前连声道谢，姜书杳谦虚的让他不用客气，气氛和谐之下，对方冷不丁冒出一句，“咦？你程序输出的结果好像不是……咳，多谢多谢。”
  男生着急忙慌地逃离现场。
  ？？？
  姜书杳木然地立在原地，耳边听到来自教室后方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冷飕飕的空气从脸颊边扫过。
  她看到裴衍不紧不慢地找了位置坐下，手指敲击桌面，“把你的编译结果打开。”
  “干什么。”
  “给老子看看不行？”
  姜书杳放在背后的手，不着痕迹按下电脑的关机键，“没电了，回寝室我复制好发给你。”
  看她心虚的样子，裴衍嗤笑一声：“怎么，公主以前暗恋的对象见不得人是吧。”
  果然，男生临走前那句话被这家伙听了进去。
  姜书杳松开按在电脑上的手，慢慢坐下来，“随便乱写的名字，反正不是你。”
  坦白从宽，遮遮掩掩反而引起他的猜疑。
  她说完后又一鼓作气的道：“你的呢，敢给我看吗。”
  反将一军，谁不会。
  裴衍懒洋洋地起身，大手揉了揉她脑袋，“等着。”
  他回到座位上，捞起笔记本电脑往前排走，刚好上课铃声响，蒋老头准时准点的踏进了教室。
  看人差不多已经到齐，老头随意指了指站在过道中央鹤立鸡群的裴衍说：“课代表，把你期中考试的程序题投影出来给大家看看。”
  什么……
  姜书杳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