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看着摆在碟子里原封不动的几只虾，略显焦虑。
  “这孩子怎么吃这么少，别把胃饿出毛病。”
  看丈夫一脸无解的样子，朱韵淡淡撇开眼去，“她有心事。”
  知女莫若母，孩子憔悴至此，作为母亲哪能感受不到。
  可不是为学校的事烦忧，又是为了什么呢。
  下午，唐醒约姜书杳去逛宽窄巷子，疫情散去，那里恢复了往日繁华，成为不少年轻人的网红打卡地。
  志愿填好，接下来就是静等学校的录取通知。
  两人在地铁口碰面，唐醒见着她的第一句就问：“杳杳，你选了首都哪所学校呀？”
  周围人声吵杂，大热的天气，来来往往的女生们穿着清凉，粉底打得又厚又白。
  姜书杳站在台阶前，一身T恤短裤，披散着头发，青春气息格外惹眼。
  放在人堆里，她是属于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是高中生的类型。
  青涩不施粉黛的脸庞，眉发自然柔软，一颦一笑都带着她独特的纯情。
  姜书杳的目光落向前方高楼，轻声道：“我不去首都。”
  嗯？
  唐醒以为自己听错。
  没等她发问，旁边的男生堆里突然走过来一个长腿帅哥。
  那男生五官端正，个子很高，模样在当下算得上出挑。
  对方礼貌地看向姜书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噗，好老土的搭讪方式。
  唐醒脑子里正琢磨着男生接下来会说什么，哪知人孩子直接来了句：“在梦里。”
  有毒吧。
  真是疯了这些男的。
  或许看姜书杳年纪小，对方说起这些话来，丝毫不显尴尬。
  但他可能低估了现在的女孩子，年龄小并不代表着没见过世面。
  “我不认识你，请你让开。”姜书杳脸色微微不悦，转身想走。
  男生哪能放过她，侧身挡住两人的去路。
  “美女，我哥们都在边上看着，给个面子，加下微信怎么样，我正跟他们打赌。”
  没想到大街上也能遇到无赖。
  唐醒倒是反应快，瞅准对面红灯变绿，连忙带上杳杳走向了人行道。
  身后男生堆里立马发出起哄声，“别怂，追啊。”
  两女孩步子飞快，那人觉得好笑，真就长腿一迈追上去。
  追到一半，左侧突然飙过来一辆银灰色超跑，男生吓得当场停住。
  跑车刚做完保养，车身光泽格外炫目。
  车主明显不太遵守交规，遇红灯不提前刹车，硬要逼到人行道边沿。
  车头距离男生脚踝只剩不足半厘米，当事人冷汗淋漓，走过去敲跑车的玻璃窗，似要讨个说法。
  远处，唐醒明显有被炫到。
  “好酷啊，这车一定很贵吧。”
  还差点撞上那猥琐男，就凭这一点，给车主点赞了。
  唐醒只顾开心，没察觉到身边女孩凝住的目光。
  伸长了脖子，就想看看车主长什么样。
  此番情形，看热闹的路人自然也是边走边瞧。
  天气炎热，银灰车身散发着阵阵热量。
  过了一会儿，副驾驶的玻璃窗降下，陈劲露出张脸，不耐烦地拿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尾随未成年少女，要不要老子拿着视频带你去局子里溜达溜达？”
  叫人戳穿心思，那男生的脸色顿然不好，正准备发作，被身后跑过来的同伴拉住让他算了。
  懂车的都能看出，眼前这辆少说也得七位数。
  车主多管闲事就是仗着自己有钱，这年头，有钱的是大爷，真闹到局子里，吃亏的还是他们。
  一场硝烟还没开始就结束，唐醒看得津津有味，因为方位原因，只瞥见副驾驶的男生头上有一撮黄毛，其余什么也没看见。
  两个女孩站在路边，其中一位尤其引人注目。
  等红灯的空挡，陈劲转过头去，干巴巴朝斜前方瞅了一阵。
  然后透过后视镜，冲后排的贺轻舟使了个眼色。
  贺轻舟下意识看向裴衍，裴衍垂下眸，把烟灰弹了弹。
  他没去看过姜书杳一眼，表情始终很平静。
  哪怕路边女孩美丽夺目，极可能被下个异性盯上，驾驶座上的人，只夹着烟头静静目视前方，心如止水。
  红灯变绿，裴衍单手握着方向盘，开车离去。
  他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刚才那一脚刹车只是习惯使然。
  陈劲给后面两哥们发微信。
  【衍哥是真没反应，还是在强装不在意啊？】
  徐侃风回道：【在不在意有什么区别，过几天衍哥就要去洛杉矶，两人恐怕是真的没戏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等会儿咱还是悠着点儿，别去触老大的霉头。】
  【反正尽量避开杳妹妹的话题就对了。】
  两人滔滔不绝间，贺轻舟却不以为然。
  没有任何人比他清楚，金港那晚，衍哥按着女孩疯狂亲吻的魔怔样子。
  盛怒下的老大，连人带车被甩出那么远，他却俨然感觉不到身上疼痛，站起来想着的第一件事，是大步走过去抱住女孩。
  那刻老大该是担心杳妹妹的。
  摩托车几乎擦着姜书杳的肩膀而过，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贺轻舟想，如果当时杳妹妹真受了伤，衍哥大概无论如何也会压下怒火，就不会有后面的激烈行为。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假设也毫无意义，只希望衍哥能好好善待自己，有时候硬憋着，很容易憋出内伤。
  跑车一骑绝尘的远去，唐醒站在原地左思右想，越发觉得刚才那撮黄毛好生眼熟。
  这个世道，染头发的男生多了去，不明白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陈二狗。
  管他呢。
  思及此，唐醒伸过手去拉姜书杳，大热的天，触到她指尖的时候却冰得吓人。
  “杳杳，你是不是中暑了啊？”
  女孩身体僵硬，望着跑车离开的方向久久出神。
  身处车水马龙的市中心，这样的时间和地方，遇到裴衍。
  大概是老天爷让她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此去经年。
  她和他再见面，已然就是陌生人。
  “杳杳，你哭了！”唐醒的惊呼近在耳边。
  烈日直下，姜书杳眼睫沾着淡淡水汽，眸底慢慢聚集的液体，顺着她白皙的脸颊轻轻流下。
  “醒醒，我做了一件这辈子都会刻骨铭心的决定，你说，将来我会后悔么？”
  唐醒云里雾里，怔愣着道：“现在你哭，就代表着已经后悔了。”
  违背心意的决定，会让你的人生走向遥无尽头的深渊。
  姜书杳毫无意识的笑了笑。
  她总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