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也是大为光火。
  “我哪知道！一定是乔儿不懂事，冒犯了子言才会如此！”
  都到了这个时候，方老爷竟然还一口咬定都是方乔的错，却丝毫没有为自己亲孙女的被杀而感到一丝丝悲痛与惋惜。
  方娆再次明确的感觉到，父亲的心，早已经被利欲熏黑了。
  她眼中的温度骤降，再也没有了丝毫的亲情的羁绊。
  “现在怎么办？我看那小子已经疯了，只是可惜我的乔儿！”
  比起冷血无情的方老爷，方圭虽然好不到哪，但至少还是心疼女儿的猝然离世。
  此时，他那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夫人，却突然冲出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夫君。”她没有大吵大闹，但眼睛却已经哭得红肿，悲伤得令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悯。
  “乔儿已经没了，求夫君能给她一个体面的归处。她到底跟你做了十五年的父女，临走也只有你能给她这份安慰了。”
  “你先起来。”
  方圭终究对她是有些愧疚的。
  这些年来，她不争不抢，从来都是以夫为天，好好的当他的夫人，从没有过半点忤逆。
  如今，她唯一的女儿过世了，方圭觉得她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
  谁知方老爷却断然拒绝。
  “不行！乔儿死得这般不体面，我是绝对不能让方家的名声蒙羞！”
  这番话，就连方圭都觉得有些心寒。
  他把妻子护到身后，态度已经有些强硬了。
  “乔儿的死，还不都是这个小畜生的错？父亲，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崽子，你已经断送了一个亲生孙女的性命，难道还不够吗？”
  但方老爷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糊涂！正是因为他跟咱们没有一星半点的血缘关系，咱们才必须用人来套住他！乔儿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要是她有她姑姑一般的手段，我......”
  “父亲！”
  方娆也在此时开口。
  只不过此刻，她不再是父亲面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娇娇女。
  而是历经风雨，依旧能在赵家有着一席之地的当家主母。
  “当初你葬送了我的一辈子，才能换来今日的荣耀，现在你可以毫不眨眼的就牺牲掉乔儿，那下一个呢？是不是终有一日，我们这些当儿女子孙，都可以给你牺牲掉？”
  听者有心。
  方圭其实早就不满父亲的冷血作风。
  也不是他有多看重亲缘，只是方家始终掌握在老头子的手中。
  方娆的一番话，真真正正地说到了他所担心的事情上。
  方娆瞥见二哥的神色有些变化，便更加了一把火。
  “在你眼中，就算是我们都死光了，方家也不会断了传承。我们不过都是你手中的筹码而已，既如此，那你不如都把我们杀了做成听话的傀儡，岂不是更好？”
  这话，可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方圭的眼神彻底的变了。
  小妹说的有道理。
  就算是他死了，方家还有其他人能够继承方家。
  这次老头毫不犹豫的就牺牲了他的女儿，是不是意味着在老头的心里，从未看重过他？
  疑心一起，就犹如野草。
  野火烧不尽，催得人心惶惶。
  “父亲，我觉得小妹说得不错！我的女儿白白死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要么您做主，让我的女儿入方家的墓地；我就亲自去赵家讨个公道，看看他赵家还要不要脸！”
  “什么？入我方家的墓地？就凭她，你想都不要想！”
  方老爷顿时是暴跳如雷。
  且不说方乔死得不清白。
  就算是病死的，她一个未出门的女子，也根本没有权利单独葬入方家的墓地。
  方娆心思一凛，刚要再添一把火，却见刚才一直呆愣愣的二少夫人，突然给自己的男人跪下。
  “夫君，既然乔儿不能自己葬进去，那我就去陪我们的女儿吧！这辈子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不起她，就让我自己去赎罪吧！”
  说着，她就要起身撞墙。
  好在方圭的手够快，一把把人给拉了回来。
  “胡闹！你要是死了，下一个岂不是轮到我了？”
  二少夫人这么一闹，更加让方圭认定了一个现实。
  他绝对不是无可取代的。
  他的妻子，儿女，甚至他，都只不过老头子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方家人的自私，是刻尽了骨子里的。
  方圭狠下了心。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趁着老头子还没牺牲他的时候，把方家给夺过来！
  “父亲，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要是你还是坚持要薄待我的女儿，我就去长老会那里，告他赵子言戕害方家女子。我倒是要看看，他那个当长老的爹，还要不要脸面了！”
  说完，他就拥着自己的妻子，同时也让人抬走了自己女儿的尸体。
  方老爷的脸色极差。
  他家这个老二，年轻的时候可是个混不吝。
  要是真的逆着他来，那他还真是有可能去找赵家的麻烦。
  那到时，他方家的麻烦就更多。
  方老爷也是没办法了，求助的看向了方娆。
  缺见后者也是一脸的冷漠，忍不住心惊肉跳。
  “方娆，这次你得帮我！”
  “我如何帮你呢，父亲？”她淡淡的开口。
  “我是帮着你毁尸灭迹，还是帮着你用赵家的威势来压人呢？别忘了，赵子言可是你方家的地盘上疯了的。”
  她这么说，就是不打算管了。
  方老爷头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的滋味，但他却并不甘心如此。
  “你不是想要知道，你儿子的消息吗？”他眸色阴沉，对她的态度也不再维持着表面的惺惺作态。
  “怎么？装了这么些年，你终于想说了？”方娆咬着牙，但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之色。
  方老爷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外孙。”似乎是看到了女儿眼中的鄙夷，方老爷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只要你帮我摆平这件事，我就告诉你霍骁的消息。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长大成人，并且还成了匪首。”
  方娆心中一惊。
  古族之中消息闭塞。
  当初她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孩子的下落。
  但她没想到，父亲居然知道霍骁的消息。
  那么他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在监视着她的孩子吗？
  骁儿屡次遇袭，是不是也有他的手笔？
  “你那个儿子，还真是继承了他们霍家的本事。在外面折腾得满城风雨，只是可惜了，他的血统不纯，不然我还真是舍不得放他流落在外。”
  父亲的惋惜让她恶习不已。
  “他是霍家的孩子，跟你没关系。”方娆冷硬的声音说道。
  方老爷闻言，也不再自讨没趣。
  “不管他是谁的孩子，恐怕都是难逃一劫。”
  方娆死死的盯着他。
  “你们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不是我们，而是长老会。”方老爷故意卖了个关子，就等她上钩。
  “帮还是不帮，关系着那孩子的生死。”
  父女二人之间，互相丝毫不示弱的对视着。
  一个是老奸巨猾；一个是担忧不已。
  “好。”最终，对于霍骁的担忧，还是占据了上风。
  方娆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来。
  方老爷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就知道，只要他手里还捏着霍家人的命，他的这个女儿，就毫无反抗的能力。
  虽然这个认知令他心里十分不悦。
  但终究，他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富贵荣华。
  方娆已经跟他不想再多废话一个字。
  “我要先去霍家祭拜，你把赵子言看好。这一次，要是再惹出什么祸来，我也救不了你！”
  她不由得想起收到的那封信。
  没想到这么巧，宫雅他们也到了霍家老宅。
  有些事，她的确是不方便去做。
  他们都是霍骁的好朋友，定然会帮她的。
  方老爷心里头窝火，但却不敢发作。
  方娆把人赶跑，独自留在了赵子言的身边。
  刚才一片混乱，她光是叫人把他拉开了，却没有让人把他擦洗干净。
  “母亲。”
  那双盛满了狂乱的眸子，此刻却有些呆滞的看向了她。
  他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如果不是嘴角跟衣襟上还留有鲜血，怕是谁也想不到，他刚才竟然会残杀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方娆不知该怎么处置他。
  叹了一口气，她拿起干净的布巾，一点点的给他擦拭着血迹。
  “母亲，我乖不乖？”
  似乎是在她的面前，赵子言都会刻意的露出驯服的姿态。
  就在亲眼见证他杀人之前，方娆其实还保留着一分幻想。
  毕竟，那是从小就养在她身边的孩子。
  尽管她一再的克制着自己，不要倾注过多的情感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但还是免不了的，对他有了几分真心的疼爱。
  “你乖，子言，是不是因为我平常对你关心得太少了，所以，所以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刻，她不由得悔不当初。
  如果她能不把对赵家的仇恨，转移到这个孩子的身上。
  对他多些疼爱，悉心教导，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满腔惶恐，生怕自己失去赵家少爷的地位？
  “母亲。”
  赵子言充满依恋的继续叫着她。
  方娆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后，下定了决心。
  不管是方家还是赵家，是她铸成的错误，她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去改正。
  至于那些真正的罪人，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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