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粒绿豆眼极有气势地瞪着所有人。
  老王八趴在灶台沸水的锅旁,颇有“你们再靠近我，我立马跳锅里大家都完蛋”的气势。
  云琛离老王八最近。
  她仍沉浸在老王八体内有九州像碎片的不可思议之中。
  她身后立着裴生音，以及一些来自神京擅长处理这种意外情况的专业小队。
  不过,根据这小队的说法——
  吞下九州像碎片的老王八，已经不能用看待普通动物的眼光来看待它。
  这王八精得很。
  他们刚才过去想逮它,结果这看着懒洋洋的家伙,极其敏感。
  小队的人还没靠近实行捕捉,它就迈开四只小短腿,跑得飞快。
  快到它跑步途中出现了残影。
  老王八很清楚人类对它的重视，它懂得如何拿自己去威胁人类。
  于是便出现了这一幕。
  一行人和老王八在锅前僵持。
  老王八个头不算大,相比于其他长寿乌龟而言,甚至于有点小的离谱。
  这样的个头，摔进那大锅里，铁定一会儿就熟透。
  谁也不知道老王八和它吃下的九州像碎片联系如何,万一老王八出事，引得九州像碎片也出问题……
  小队一人咬牙切齿道：“谁没事在这里烧了一锅水？如果九州像碎片……”
  刚知晓情况的余朝嘉不乐意了：“我烧的怎么了，你们来之前又没告诉我情况，这都想赖我身上那可叫道德绑架责任转移了啊！”
  “余先生消气，有些话确实不该说。”
  裴生音冷冷地扫向方才说话的人，那人立马噤声,并且道了一句“对不起，我刚才气上头。”
  余朝嘉吃软不吃硬，对方态度良好，他便觉得他刚才小题大做，很不好意思。
  “哎呀，也确实怪我，没事烧那水做什么,实在对不住，干扰你们工作了。”
  “您看您这说的，不能怪您，真不能怪您，我们来之前应该先和您沟通一下才是。”
  两人开始互相道歉。
  裴生音：“……”
  一片道歉声中，云琛慢慢压下身子。
  老王八被后方的争吵吸引了注意力，绿豆眼一会儿盯云琛，一会儿盯后面。
  渐渐的，它视线更多停留在后方。
  仿佛在说：“这是什么品种的傻叉？”
  在老王八又一次移开视线后，云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臂！
  戴有手套的手一下子压住龟背！
  云琛五指扣住老王八，将它转交给裴生音等人。
  她低声请求：“如果可以，尽量不要伤到它。”
  老王八是云琛养了很久的宠物，对她而言意义也有些不同。她心有不舍，可老王八的情况不同，现在需要拿去神京研究如何把它体内的碎片取出来才行。
  老王八伸长脖子，四肢使劲游动。
  它察觉到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如果到这些人手中，它命休矣！
  它不能死！
  它还要熬死所有人！
  裴生音点头：“好的，云女士您放心。”
  他示意后面的人接过老王八。
  然而，就在云琛转交老王八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从老王八身上，猛然掀起一股巨大气浪。
  情况发生在眨眼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气浪带来极大的冲击力，将所有人撞飞数米。
  离老王八最近的云琛和裴生音受到的冲击力最大，也对那股从九州像碎片上散发出来的压力感知最明显。
  云琛后飞途中，柔软的藤蔓比夏丰年更先一步接住了她。
  夏丰年无语好一阵，身形一闪，挡住了裴生音撞墙的冲势。
  裴生音抬手按住闷疼的胸口，重重喘气好一会儿，咳出一口血来。
  他透过眼镜向外看去。
  破碎镜片上布满蛛网般裂痕的视角下，现场因一只乌龟而人仰马翻。
  ……
  藤蔓勤劳地搬出桌椅，让受伤程度不同的人得以休息。
  老王八在空地凹陷坑洞的正中央，周身慑人的气波仍旧存在，无人敢靠近。
  云琛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她问：“这下要怎么办？”
  裴生音同样头疼，他说：“我把刚才发生的情况告诉神京了，他去完沧浪亭之后会告诉我们。”
  老王八能有这种表现，定是因为它身体内的九州像碎片。
  知道对应哪个城市意志的天赋，应该会好对付一些。
  并非每个城市意志的城市天赋都告知了大家，神京说过有些城市意志的天赋只能在危机时刻使用。
  这些天赋不适宜提前展露在人类面前，容易激起人类的一些其他心思。
  目前各个城市意志的具体能力，只有神京、周原和中州完全掌握。
  因此想要知道知道老王八究竟吃了哪块九州像碎片，只能通过刚才的情形询问他们。
  众人休息好一阵，吃过简单的午餐后，神京给出答复。
  “…从描述的情况看来，可以对应上两个城市意志的天赋能力，天府和双渝。”
  “天府和双渝的联系紧密，城市天赋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府天赋名为‘铜墙铁壁’双渝天赋名为‘金城汤池’，均能在极度危险濒死的情况下，以城市能量形成防御盾，阻挡攻击…”
  “…它求生意志过于强烈，从而引动了九州像碎片内的能力。”
  “不论是铜墙铁壁，或金城汤池，普通程度的攻击都无法破除。”
  “一旦激发，只要再遭遇主体认为的危险情况，便会再度出现防御盾。”
  “除非主体意志薄弱，无法再承受能力引发对意志的消耗，又或是直接死亡，否则只能等待。”
  “…先好好养着它，在其他碎片收集完全前，不急它这一块。问清它的诉求，完成它的心愿，或许碎片会自行从它体内剥离。”
  “你们暂时不用回来，先处理这件事。我会再派些人过去，帮助华亭重建。”
  裴生音转达完神京的话，看向歪七扭八休养中的人。
  “就是这样。”
  众人一脸懵逼。
  问清一只乌龟有什么诉求，神京这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吧？
  云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被撞开时有华亭及时接住，只受了轻伤，中午休息的时间已差不多能让身体缓过来，行动能力恢复。
  她去和老王八沟通，至少不要继续待在那个坑洞里，难看又碍事。
  她蹲下，伸出手掌，放在地上。
  老王八对云琛倒是稍微信任一点。
  它慢慢爬上过去，安稳地待在云琛手心里。
  可只要裴生音几人一靠近，老王八没毛也立刻炸毛，隐隐要再出现刚才的冲击波……
  裴生音他们只得退去。
  夏丰年无语：“我真不明白，你们的九州为什么不给碎片的能力使用设上限定，譬如只能让九州人使用。”
  那样一来，鬼魅手里拥有碎片的情况不再存在，老王八这般让人啼笑皆非的情况也不会出现。
  夏丰年此话更多的是调侃和无奈。
  裴生音认真地回复他：“夏先生，这才是我们的九州。”
  海纳百川，包容万物。
  “哐哐——咚咚——”
  夕阳衬得湿润的地面波光粼粼，云琛正运用城市能量修复砖石房的三楼。
  华亭尚且弱小，即使有云琛的能量补充，他的能量也不够修补建筑，云琛陆续几天修完一二楼。
  神京的人要住下，仅有砖石房的一楼和二楼不够住，三楼也得修好才行。
  云琛带着裴生音等人去神京拿了些行李，又回到华亭。
  分配完房间，各自搬进去整理好随身的行李，等大家再从房间出来，城市里已需亮灯点火。
  余朝嘉和先前互相道歉的人已称兄道弟，两人在饭桌上玩得很乐呵。
  裴生音递给云琛一些随着行李带来的物品，均是华亭的人之前撤离带走的老器具。
  他们听闻华亭需要帮助，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能够用于供奉的东西。
  云琛开心地把它们供奉给华亭。
  华亭能量一下增加不少。
  临睡前，神京一行人再度琢磨了一下鱼缸里睡觉的老王八，均被老王八恶狠狠地瞪走。
  云琛上床最晚，她要给华亭输入能量。
  她问：“有没有从余哥那学会东西呀？”
  华亭用力点动藤蔓：“有！”
  他扒拉缠绕在云琛腰间，来回撒娇。
  夏丰年躺在墙角，乜斜着眼睛，对在他面前都非常嚣张的小破东西很不满。
  他不能发表意见，小破东西太过城精，精准抓住他家女儿的喜好，在囡囡那非常受宠。
  云琛听见华亭那标准的“有”字读音，欣喜不已。
  “那你学会说什么了呀？”
  藤蔓攀上她的肩膀，枝条顶端躲在她耳垂下方，因是小城市而重回稚嫩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夫人！”
  云琛唇角忍不住扬起一些，耳朵红红的，她轻咳一声说：“不可以这么叫。”
  华亭：“夫人夫人夫人！”
  藤蔓在云琛身上绕来绕去，一会儿贴贴脸颊，一会儿又摸摸小手。
  墙角的某个老父亲即将按捺不住怒火。
  云琛好笑又无奈地劝着华亭，眼见夏丰年已经起身，准备来教育一下某个得寸进尺的城市意志……
  刺骨寒意忽然袭来。
  夏丰年停下脚步，猛地看向窗外，眉头拧紧。
  云琛面容一紧，冲华亭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来到窗前，观察外面景象。
  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移动，鬼魅尖叫声逐渐聚集在华亭小小的城市气息外，此起彼伏。
  楼梯处传来细微声响。
  云琛回头一看，余朝嘉和裴生音他们正静悄悄地下楼。
  他们身上裹着厚实的衣服，面色凝重地看她。
  云琛指指窗外，无声做出口型。
  “鬼母。”
  黑影在城市周围游走，时不时就有鬼魅撞上城市气息，奋力察看城市里是否有人类的动静。
  城市里鸦雀无声。
  云琛等人背对窗口，倚靠墙壁坐下，各个都压着呼吸声。
  他们小口吸气呼气，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