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走到山脚下的女人呼出一口气,缺损了手指的单手一解胸前绳结，暗红斗篷落在她手臂弯处，下颚处的伤疤显露无疑。
  逻些气候著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称，李杜娟厌恶这种天气。
  她推动脸上的太阳眼镜，隔着墨色镜片，淡淡地扫了眼一旁欲对她进攻的落单藏獒。
  那藏獒立马夹起尾巴，呜咽一声，快速跑离。
  “呵。”
  李杜娟走到一片碎石堆前，翻找出她的行李,双手残影一片,不多时,便组装了一把手枪。
  她检查子弹，手往上一提，弹匣便缩回枪内,手枪在她手上转了一圈，插入武器袋。
  如她所料,上次在琼崖她没有杀死无名。
  所谓人类状态下死亡就会真的死亡,是无名故意漏出的伪装弱点。
  想来也是,此今为止,鬼魅就是没有任何办法能杀死。
  它们变化，变得愈发厉害。
  李杜娟冷着脸,背上巨大的背包。
  离这路程不远处,有一大片碉房组成的城市,那便是逻些。
  李杜娟原先没有来逻些的打算。
  琼崖和她做了一笔交易，用丰厚的物资换取她保护琼崖外出探险的一批人。
  东北方向的天空异象……
  她并不在意，不像是什么能死人的天象,用不着放心上。
  琼崖外出探险的人包括其城眷者宁宁希，琼崖让李杜娟只需偷偷尾随。
  宁宁希使用琼崖天赋时，其半径十米内的人都会得到类似障眼法的效果，不被鬼魅发现。
  任务比李杜娟想的要难。
  宁宁希就是那大象身上的跳蚤，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去哪里，会偏离到什么方向。
  草履虫的脑子，做事毫无规划，行为充满了不确定性，唯有经常带来意外这一点，让李杜娟忍下了宰掉她的念头。
  她跟在这群人身后一路，没有被发现，一直抵达逻些。
  她发现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
  曙光教的起源地原来在这里。
  逻些和曙光教的关系十分紧张。
  曙光教教主闪过的背影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宁宁希自来熟的性格使得她很适合到处和人混熟打听情报，李杜娟跟在后面听到不少信息，也给她摆平了不少起疑想找麻烦的人。
  曙光教教主每天早上布教，李杜娟听第一次，因其教义微微露出冷笑。
  听第二次的时候，她确定曙光教教主就是无名。
  能从骨子里透出想要割裂九州人类团结臭味的家伙，只有无名。
  无名手里的神明指示似乎很有看头，那上面据说写着神明的文字，看来是鬼魅的文字。
  文字是文化产生的基础……
  鬼魅不费余力地摧毁人类文化后，想要建立它们自己的文化了吗？
  信仰曙光教的人类被洗脑洗得很彻底，每个人脸上尽显癫狂之色。
  只要教主一声令下，让他们去死都愿意。
  无名仍旧是人类状态，人类状态下的它对付起来没那么困难。
  况且她现在没有杀它的打算，杀不死只会废力气，她要借走它的神明指示。
  李杜娟蹲点摸清楚无名每日的行动轨迹，无名对她的到来依旧不知。
  一个布教完毕的清晨，李杜娟趁无名睡觉的时候，礼貌地取走了神明指示。
  她仿造宁宁希做饼的手法，做了一张坚硬的大饼，偷偷塞进宁宁希的背包内。
  宁宁希等人即将离开逻些前往中州，神明指示在他们那里能发挥更大作用。
  她毫不担心神明指示会丢。
  宁宁希把大饼看得比自己命还重，食物只会进她的肚子，不会遗落在别的地方，她迟早会发现藏在大饼里的神明指示。
  李杜娟没有忘记东部还有个小姑娘，看她日记自学成才的半个学生。
  ……拥有末世罕见的纯真。
  云琛也好，宁宁希也罢，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她们保留着一份美好。
  而李杜娟的美好，已经在末世多年的流浪生涯中尽数摧毁。
  当她看见别人拥有这份美好时，她会觉得这个世界仍旧充满希望，不自觉地会去呵护。
  李杜娟经历过很多不忍回忆的糟心事，她由衷希望这种事情止步于她，不要再发生在别人身上。
  尤其是这些依旧保留着明亮朝气双眼的人的身上。
  曙光教啊……
  夏丰年还救过她一命。
  李杜娟神情缓慢变化。
  ……
  逻些到了。
  太阳很大。
  李杜娟站在一看就是用城市能量新建没多久的高大城墙外，凝望墙头站立的守卫片刻，走向城门。
  守卫用武器拦住了她。
  “没有经过资格审核的人一律不准进城。”
  半开的城门有些旧了，血迹残留。
  李杜娟瞥见城门里走过的高大男人，一头利落的小辫子，左脸颊处是一只翱翔的猎鹰，正微微发光。
  “逻些城眷者。”
  李杜娟大声喊道，对方并不理睬她，她不在意地恢复正常音量：“暴民很麻烦吧，不管怎么劝，他们都只会一头热地听从头领的指令。”
  逻些城眷者停下脚步，其眸如鹰刺向李杜娟，半嘲讽地开口道：“头领很狡猾，并不好杀。”
  “头领纵然你想杀，也杀不死，有兴趣合作吗？”李杜娟从背包里取出一本册子，扔在地上，踢向逻些城眷者。
  逻些城眷者拧眉：“这是什么？”
  李杜娟回道：“曙光教里还有得救的人，运气不错，人不算多，救下来不会费太多力气。”
  “内忧外患，鬼魅在不断进化，人类之间却出现内损战力的情形。”
  逻些城眷者不能理解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的话。
  他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眼睛一下睁得极大。
  就连门口的守卫，也看疯子似地看着这个女人。
  “曙光教共计五万四千三百二十八人，无辜者二千零二十人。”
  李杜娟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露出精致却慑人的面庞。
  一道狰狞的伤疤自她额头斜穿至山根，再至脸颊到下颚。
  她指尖拂过下颚的伤疤，微笑着对逻些城眷者说：
  “有兴趣一起歼灭这些受到鬼魅招安的五万余人吗？”
  逻些城眷者惊骇过后，注意到其话语中的重点——
  何谓鬼魅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