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该在同一个问题上栽倒两次,城却可以在同一个坑里猛摔两次。
  千湖成为大城市，城市记忆也随之恢复。
  如果他此刻有人形，便会恨不得把头塞进裤裆里,永远都不拿出来。
  令时青追问无名和李杜娟是谁，前者得到解答，后者千湖让他别再问了。
  问一次就是在千湖心上捅一刀，刀刃上还刻着“我不听我不听”。
  云琛他们暂时不打算回去，千湖缺物资也缺人更缺建筑，他们要帮衬着把千湖恢复一些。
  天际边泛起鱼肚白，令时青喊云琛、夏丰年和裴生音先去休息,搬运物资这种事等天亮再说。
  云琛点头,她问裴生音：“裴先生,你打算留在千湖，还是跟着我们回华亭歇息？”
  裴生音推动眼镜回道：“我在这里继续看看。”
  云琛向上挥手，一直关注这里动静的华亭底部藤蔓落下。
  枝条组成可站立的平台,四角充当拉绳的藤蔓点缀以小小的粉白花朵。
  云琛和夏丰年走上平台，藤蔓缓缓上升。
  临近日出,留在地面的鬼魅数量减少许多,涟漪轻漾的湖泊,万木吐翠的森林,在此刻尽显它们的优美身姿。
  云琛将景色纳入眼底，她开口道：“爸爸,九州醒来的话,这样的景象是不是就能随处可见了？”
  而不是只有城市意志及其周边才会保留这些景象。
  夏丰年“嗯”了一声,说：“九州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国家……九州会变回以前模样的。”
  云琛满怀期待。
  平台继续上升，自然风景怎么也看不腻，云琛始终注视树林。
  余光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云琛警惕看向西北角,树林静谧茂密。
  她正要收回视线，又出现了！
  这次她看得很清楚，树林里出现的是火光。
  正在行进的火光。
  鬼魅不怕火光，但它们也不喜火光，会带着火光走路的很大可能是人类。
  云琛说：“西北方向有人，正在靠近千湖。”
  她让华亭将他们送回千湖，盯着那边的情况。
  ……
  “你们不是回去休息么，怎么又回来了？”
  令时青看见重新出现的云琛和夏丰年一脸疑惑，听云琛说树林方向有人在靠近千湖，他当场懵逼。
  令时青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天色，天是快亮了，可还没有亮。
  树林那边可没被千湖的城市气息覆盖，鬼魅尚在，这时候行走自如的人类……真的会是人类吗？
  裴生音是个消息探测机，人分明不在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事却能立马赶到。
  一行人站立在云琛所指的方向。
  树林里很安静。
  树干遮挡，令时青看不见任何踪影，鬼魅尖叫声时不时响两声。
  “真有人吗？”
  令时青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他看了看旁边三个一个比一个气息淡、有耐心的家伙……
  令时青突然怀疑他是不是拉了城眷者乃至人类的后腿？
  隐约的声音。
  众人神情一振。
  声音逐渐变大，也变得更明显。
  “哟~妹妹你~坐~船头~”
  嘹亮的女声。
  树林似被拨开，一支小队从树林深处走出，二十人整，排成一队，腰上各绑着一根半米长的绳索，与前后的人相连。
  为首的女人举着火把，摇曳的火光显得她小麦色的皮肤格外光滑。
  女人直视前方城市气息里站立的四人，身边游走过几只对他们一行人视而不见的鬼魅。
  她淡然地走进城市气息，直到绳索的最后一人也进入城市气息，她才停下歌唱。
  “哟！”
  女人咧出一口闪光的大白牙，笑容灿烂道：“走了那么久终于又见到了人类，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最北部，想也知道不可能，看这里有树有水有人的，一定是中州了吧！”
  “这里是千湖……你是谁，你们来自哪里，为什么鬼魅不攻击你们？”
  “什么竟然只到了千湖吗？我就知道鬼魅影响指北针会让我们偏离方向但没想到最影响我们的却是行进速度啊！”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如果被那家伙知道我因为贪玩走错方向耽误了她布置下来的任务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她直接弄死？”
  “这里看着也不错的样子，要不干脆就在这边定居吧总比回去看她摆着一张恐怖的臭脸好……才到千湖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女人痛苦地抱住脑袋，她接连说了一长段话不带喘气，后边的十九人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中一人说：“我们来自琼崖。”
  小麦色皮肤的女人猛地抬头说：“没错，我就是琼崖城眷者宁宁希！你们可以叫我宁希也可以叫我希希但不要叫我宁宁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那会让我分不清你们究竟在喊我哥还是在喊我最好是叫我宁希我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谢谢配合！”
  云琛四人：“……”
  琼崖城眷者为什么给人一种非常不好交流的感觉？
  小队里方才说话的人又站了出来，他满脸歉意道：“宁希一激动说话会比较快，等她平静下来，她就会恢复正常……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宁宁北。”
  云琛等人也介绍了一下自己。
  宁宁北比激动的宁宁希好交流许多。
  他们二十人来自琼崖，去年十二月中州方向出现异常天象，琼崖要求他们在特定期限内探明中州的情况。
  距离琼崖定下的期限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宁宁希正是因为得知这里是千湖离中州很远才会如此激动。
  令时青震惊地问：“这怎么可能赶的到？”
  裴生音却说：“如果是琼崖的话，应该可以。”
  “和琼崖的天赋有关吗？”问话的人是云琛，她想到裴生音领队探索鬼魅大峡谷的底气，“代表琼崖能力的碎片在你那？”
  裴生音点头，他很佩服云琛的反应能力，他手里具体有哪些九州像碎片的事可没告诉过云琛。
  宁宁北说：“没想到你们竟然知道琼崖的天赋能力，那你们应该也知道凭借城眷者，鬼魅不会影响我们的赶路速度。”
  云琛听得很认真，不错过对方话里的每一个信息。
  “可是我妹妹她……太容易好奇，只有她有那个能力，她走到哪里，我们就得跟到哪里。”
  “路上遇到一点事情，我们偏离了原来去中州的方向，去了逻些。”
  令时青吐槽道：“你们这也偏得太远了吧！”
  宁宁北叹气：“是啊，确实偏得过分，我们本来想去逻些休息补充些物资，逻些却管控得很严，不允许外来人类随意进城，城外还有很多被赶出逻些的人……”
  “你们就说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很想知道怎么回事，城市意志为什么会随便赶人，这种诡异的事情怎么能不追根究底呢！”
  众人听得认真时，宁宁希猛冲到中间，打断宁宁北的讲述，满脸神秘。
  “我们顺势在城外住了一夜，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组织，自称曙光教。”
  “这个曙光教很会洗脑，我见好多人对那个教主的话深信不疑。”
  “听过曙光教的教义之后，我非常肯定，逻些肯定是因为这个教才拒绝外来人士进入城市！”
  宁宁希不说话了。
  令时青听到一半，急得心痒痒，他问：“你怎么不说了？”
  他心中也忍不住想，这一夜发生的事，真是比往常一年都刺激。
  宁宁希：“水。”
  令时青给她整了一杯水。
  宁宁希咕咚咚喝完水，一擦嘴巴继续说：“你们知道曙光教的教义有多离谱吗？”
  “曙光教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神明，城市意志是神明降下保护人类的手段，神明没有放弃人类，给人类留下了最后一丝希望。”
  “救世必然有牺牲，神明选中了一部分人类，让他们与众不同，具有普通人类没有的力量。”
  “而这部分人类里，有一种更为特殊的存在。”
  “这种特殊人类体内血液蕴含强大的能量，以其身体不同部分同时血祭给各个城市意志，便能破解神明给城市意志留下的限制…”
  “…从而使城市意志激发出真正的能量，击退九州境内的所有鬼魅。”
  宁宁希说完哈哈大笑：“这种鬼话竟然也有人信，什么有特殊能力的人类，根本就是在挑起大家对城眷者的仇恨，怪不得逻些不让这群人进城。”
  “还有后面说的血液里有强大力量的人就更好笑了，熊猫血吗，哪个人类的血还能发光有能量不成？”
  宁宁希见只有自己在笑，疑惑地问：“不好笑吗，你们怎么都不笑？”
  千湖和裴生音：“……”
  云琛右手抓住不住颤抖摇叶子的藤蔓，左手挽住即将发狂的夏丰年的手臂，两眼弯弯地笑了笑。
  “确实是很有意思的事，宁希，能再和我详细说说这个……曙光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