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很凉,外面还飘着雪，阮乔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雪落在黑色毛衣上，只消片刻就融化消逝。
  她打车,一路赶往乐巢。
  今天是圣诞节，市中心堵车严重，司机没有办法把她送到门口，隔了一条路，阮乔就匆匆下车。
  她不知道林湛他们在哪个包厢,一口气直奔到乐巢，她隔着包厢门上的玻璃一间间辨认。
  不是,不是,都不是。
  一楼的包厢即将走到尽头，她无意间瞥到窗户那边有人打电话。
  那人阮乔有一点点印象,去年林湛生日的时候，他们在一桌吃饭。
  她见到那人打完电话,推开侧边的包厢门进去,她连忙跟上。
  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包厢里头坐了很多人,唱歌喝酒打牌的都有,倒是没见那学妹言之凿凿的吸/毒。
  小玻璃窗口视野有限，她看得很费力,好不容易才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城。
  江城正在和人打扑克,似乎是牌不好,眉头皱着，出牌时也是很用力的甩在桌上。
  和他打牌的两个人里没有林湛，他周围也没见林湛的身影。
  人呢……
  正当阮乔半踮起脚想看得更仔细些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她，“你来这干什么。”
  那声音凉凉的，不需要回头，阮乔就在第一时间辨认出说话的人是林湛。
  她背脊一僵，回身很慢。
  林湛好像喝了酒，身上的柠檬味道被酒精覆盖。
  两人离得很近，阮乔被他堵得没有挪步的空间，往后退就只能拧开门把闯入不属于她的世界。
  走廊时不时有经过的人看他们一眼，估计以为是小年轻有情趣，在玩壁咚。
  “我……”阮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头看向林湛。
  林湛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他的声音还是很凉，轻飘飘问道：“来找我？”
  阮乔垂眼，“嗯”了声。“我听学习部的一个学妹说，你们最近经常在这边，好像有飞……飞/叶子，还有什么溜/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担心我？”
  阮乔下意识反驳：“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堕落。”
  林湛轻哂：“我看上去很没脑子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都敢做吗？”
  “你本来就没什么脑子啊，我是怕你被狐朋狗友害了。电视里不是老报道在别人饮料里面下药吗？”阮乔将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才有点后悔。
  她和林湛，现在好像不是能管对方这么多事的关系。
  她没有怀疑林湛会主动去碰那些东西，但他交往的朋友里的确有一些不那么像好人，万一被人害了……
  阮乔这些天一想到这事，就心绪不宁，现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林湛一直没出声。
  阮乔有点待不下去了，她低着头讲话，“我还有事，先回学校了。”
  她想绕开林湛离开，可林湛却回身抓住了她的手。
  “喂，阮乔。”
  阮乔步子一顿。
  林湛又说道：“你明明就舍不得跟我分开。”
  阮乔无声沉默，只挣开他的手。
  “上一次，就是因为我舍不得，所以选择自欺欺人忽视我们之间的问题，这一次不会了。”
  她想走，可是林湛很快就拉住她的手，人也挡到了她的前面，他的眸光定定，神情认真，看不出一点喝过酒的痕迹。
  “这两个月我画了三幅胶带画稿，在你朋友那里过稿了，月底就会开预售，我还报了雅思班，每个星期都去上三次课。上个月我去了一趟甘沛冲，你朋友预支给我稿费，我用稿费买了过冬的衣服给小黑皮他们。”
  “阮乔，我的确是对未来没有什么详细的规划，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因为我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的，之前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我想改变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要从哪里做起了。”
  “我甚至去查了曾嘉树的履历，想做得比他好，但我不得不承认，在学习上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超过他了，我也会……自卑的。”
  阮乔慢慢抬眼，对上林湛的视线，一时之间，想说的话全都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就着走廊下昏黄的灯光，阮乔这才看清林湛。
  他好像，瘦了很多。
  两人相顾无言，正在这时，林湛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轻皱，“我接个电话。”
  他走至窗台边打电话，阮乔就靠着墙壁垂眸，她脑子里有点乱。
  江城刚好出门上厕所，看到阮乔站在那里，他有些惊讶：“阮乔？”
  阮乔抬头，站直了些。
  江城走近，问：“你怎么在这？来找林湛吗？”
  阮乔看了眼林湛的方向，江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林湛的背影。
  “你们和好了没有？”
  阮乔没出声，江城叹气，看着林湛背影说道：“他最近变了蛮多的，只不过心情不太好。”
  他又将目光转回阮乔身上：“林湛他不让我说，但我觉得有些事你应该知道，他家里出了点问题，你知道他们家很有钱吧，有钱嘛就很容易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他爸妈就他一个儿子，一直都很宠他的，他也以为自己爸妈一直很恩爱嘛，哪知道逛商场给你买礼物还撞上他爸带着情人买买买……”
  江城半眯起眼开始回忆，“就是上学期期末那会儿……对了，就是那次你和你高中同学聚会，大家正好碰上的那次，他本来死活不出来，说回家陪爸妈吃饭，哪知道白天遇上这事，从家里跑出来了。”
  阮乔目光闪了闪。
  江城：“他以为他妈不知道这事，跟他爸谈过之后以为以后就没事了，谁知道……前段时间他发现他妈妈也有婚外恋。”
  他顿了顿，“那次心情不好出来喝酒，还碰上几个挑事的事逼，那人绿了林湛一朋友还上门来找事，他现在最恨的就是第三者了，你想想，他那个性格怎么可能不跟人打起来。”
  “哎，其实他爸妈两个人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貌合神离了，没离婚跟事业有关，也跟他有关，他跟他爸妈摊牌了一次，他爸妈各玩各的，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跟别人再生孩子，不过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爸妈期待很高嘛，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最近都不回家了，他爸妈着急，最近一直找他。”
  阮乔被过多的信息量轰炸，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城看了眼林湛，他的电话还没打完，“我作为朋友啊，别的不知道，但他对你真的是没话说了，他从小就是被宠坏了，不是你们那种好学生，但他做人还是没得挑的，你对他可以有要求，也要一步步来嘛，他连支教都去了，是真的想要变得好一点的，你也知道，他要面子，有些事自己做不好他也不好意思讲，都闷在心里了……”
  江城话音未落，林湛就挂断电话，回了身。
  江城朝阮乔点了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好好聊，我先去厕所了。”
  江城刚走过拐角，林湛就回到了阮乔身边。
  阮乔眼圈有点泛红，她垂着眼，看林湛的鞋子。
  林湛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问：“江城那个嘴上没缝针的跟你讲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她的声音很小，细听能听出些许哽咽。
  看阮乔这个样子，林湛捧起她的脸，试探性问道：“他是不是把我说的特别惨啊，他太夸张了，我真没那么……”
  林湛的话还没讲完，阮乔突然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手也环上他的脖颈。
  有路过的人看到这么劲爆的场景，纷纷吹起了口哨，还小声讨论道：“厉害啊，走廊上就亲起来了！”
  一个深吻结束，阮乔有点喘不过气，林湛喝过的酒似乎到现在才开始上头，被吻催化，整个人显得有点……亢奋。
  “你这算是原谅我了吧？”
  阮乔没讲话，又踮起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而过，算是回答。
  林湛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来大姨妈了没有？”
  阮乔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回答，“没有。”
  她说完，林湛就松开她，拉起她的手往外跑。
  ***
  今晚是圣诞夜，满大街还在唱着MerryChristmas，大大小小的圣诞树亮起彩灯，有不少人带着鹿角和红色的圣诞帽，雪还未停。
  跑出乐巢，两人稍微歇下，阮乔大口喘着气，呼出的白气在空气格外明显。
  她问：“你要带我去哪？”
  “开房。”
  林湛回答得格外简洁，阮乔一时之间愣怔，没分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两人停在路边等出租，见阮乔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他解开自己外套的扣子，把阮乔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阮乔小小一只，被他裹得严严实实。
  圣诞夜里好像很难打到车，但两人幸运，只站了几分钟，就有亮着空车牌的计程车开过来，一上车林湛就直接报地址：“君逸章华。”
  司机确认了一遍：“扬安路的君逸章华酒店是吧？”
  “嗯。”
  阮乔一颗心扑通扑通开始狂跳，真的去开房啊。
  圣诞夜是情侣共度良宵的好时机，酒店大多都已经定完，但君逸章华是高端酒店，房价不便宜，两人到的时候，竟然还有特别推出的圣诞情侣房。
  林湛要了一间，拿着房卡就拉着阮乔往电梯口走。
  直到进了房间，阮乔都还手足无措。
  林湛上头的热情似乎也在进到房间后冷静下来，房间的灯光是暧昧的暖黄，床头摆了两盒安全套。
  这一切都让阮乔来不及反应。
  林湛也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他咳了声，低声道：“我洗个澡。”
  阮乔挨着床边边乖乖坐着，手搭在腿上，不敢看他，只默默点头。
  林湛一进浴室，阮乔就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第一次OOXX有什么需要注意？
  搜索结果刚刚出来，林湛突然又推开了浴室门，出来拿东西。
  阮乔吓得手机差点都没握稳，整个人慌慌张张，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林湛洗澡很快，从浴室出来，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还带着热气，阮乔莫名想到刚刚出炉的蒸包子。
  她回神，又慢吞吞站起，挪步到浴室门口，“那个……我也洗个澡。”
  ***
  阮乔出来时包着短短的浴巾，肩膀露在外面，白白嫩嫩，骨肉均匀。
  似乎是因为热气的蒸腾，她脸上泛着浅淡的微红。
  两人都坐到床边上，隔着一定的距离，林湛下意识就想打开电视，看看中央五套缓解缓解气氛的尴尬，但开中央五套，今晚的房就白开了吧。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林湛默默放下遥控，又咳了声，“对不起，是我冲动了，现在好像有点早……如果你没准备好，就先睡觉吧。”
  “准…准备好了……”阮乔好像蚊子似的呐呐了两声，脸红得滴血。
  林湛沉默好一会儿才回神问：“真的？”
  阮乔又点了点头。
  ……
  ……
  别看平时林湛一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样子，实际上两人都是小萌新，只不过萌新林湛有一点理论基础。
  一夜未眠，醒来时拉开窗帘，雪后初霁，一片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