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作者:秦殊然    更新:2021-12-22 03:17
  上了飞机,往之有些后悔了。一路上江景晟的面色都不太好。
  其实说起肖晔也真是潜意识的,那里会知道江景晟会介意呢。可又不大好解释,怕是越解释越掩示了,本来没什么的,一说,倒成了有什么的。江景晟的心思她从来没吃准过,思忖良久也没再打算说起她与肖晔的事情。
  飞机起飞了,看着外面大朵大朵的云,软软的模样,像儿时吃过的棉花糖。原来云像棉花糖是真的,幼年的时候可望不可及,总是拿街角小摊上买的五毛钱一串的棉花糖当云。
  因江景晟不言语,往之也不好说话,只对着窗外。因为是晴天,飞得不高,外面云层很是清晰。看得久了,竟有一种潸然落泪的感觉。
  回了J城到了江景晟的家,江景晟只说:“我还有些公务。”就独自去了书房。
  往之听得出来,江景晟不大高兴,却又没法说些什么,也由着他去了。回了房间,开了手机,正打算上网手机就响起来了。
  她倒是闲闲的打开手机,是何颖颖打来的,想是自己几日的消失惹得她急了,正打算好好赔罪,却听到何颖颖急躁的说:“你总算接电话了,我都打了你十几通电话了!”
  “呀,我在飞机上所以关机了。”往之悠闲的解释着,何颖颖也来不及听她解似的,往之听得出来,那并非是生气的语气,倒是真急了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说:“什么事啊?”
  “肖晔,肖晔……”何颖颖似乎是气结了,话也说不出口。往之只听到电话里声音躁躁的,有大队大队的人,脚步声“啪啪啪”的,也有“呼啦啦”的响声,也不知是什么,却又异常清楚。风声猎猎的作响,听上去一点也似夏日里该有的风,仿佛是冬日里极寒的那几日,冷风灌起只有一个洞的窗子里“哗”的一声,强烈的翻飞声音。
  往之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便是父亲过世的时候也没那样过,不过那时年纪小,也不懂什么,生离死别,爱恨纠缠,总是半通不解的。
  那头,何颖颖像是涨出了声的说:“肖晔,肖晔自杀了。”
  猛的,往之觉得头顶上有一条弦断了,先是绷得紧紧的,一样子断了。太阳穴“突突突”的大跳,像是里面有只鸟要冲出去。耳“隆隆”的作响,后面何颖颖说什么话也记不大得了,只依晰的记得“正要送去”、“XX医院”……
  肖晔,肖晔……
  怎么会呢?他那样的人,温柔和气,那里会是那样惨烈决绝的人。
  是她吗?她一而三再而三的拒绝他?便是当初离婚的时候,她也是那样的决绝,肖晔竟也不反对,那样轻易的同意了。
  肖晔说:“往之啊,总会有一天你会忘了他的。”
  可是,终究她是忘不了江景晟的。七年的时光里,她是日日记得那个倚在她门口,似笑非笑的挑眉男子。江景晟像耀在她头顶上的阳光,离得远远的,可是,她便是想要阳光,贪婪的想要温暖。
  肖晔……
  她是记挂肖晔的,拖着包便跑下楼去。楼梯是木质的,她那样大幅度的跑动誓必引来巨大的声响。江景晟原是在书房里审阅文件的,听得声响便出了来,见往之正开门,便隔得远远的问:“出去吗?”
  往之头也没回,只急急的说:“我出去一会儿。”
  江景晟没看清往之的脸,只听见声音焦焦虑虑的。见着她勿勿忙忙的背影,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也没放在心上,径自回了书房。
  往之出了门,因为江景晟住的是高级住宅区,也没见着什么车,她又不会开车,急得只好跑出去。她是常年不运动的人,以前上学的时候体育累得一塌糊涂,这一跑,也没跑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的。
  好不容易见了辆出租车,上了去。到了那家医院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她是下午五点到家的。居然在路上耽搁了二个多小时。
  何颖颖见了满头汗珠的往之,带着一脸的怅然过来说:“啊呀,你总算来了。”
  往之也急得很,只勿勿忙忙的问:“怎么样,什么事情啊。”
  何颖颖叹着气说:“送进去好久了,是跳楼,好在楼下有棚挡了下阻力。”
  往之还是急,只问:“什么事?”
  何颖颖看了一眼急症室上面亮着的红灯说:“也不太清楚。我也是接了警察的电话才来的。”
  往之心里抑着气,听着说“阻力”挡了下,想着许不会出大事,也松了口气似的说:“哦。”
  警察过了来问:“你是莫往之?”
  往之愣了愣,睁大眼问:“是,什么事?”
  那警察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查过肖晔的手机,他打的最后一通电话是给你的。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你与肖晔的关系?”
  往之怔了怔。肖晔打了一通电话给她?那时她大约还在飞机上,关着机。肖晔打来定是没接着。难得真是因为她?
  “莫小姐,莫小姐……”那警察连叫了失神的往之好几声,往之也没回应,何颖颖只好拍了拍她。往之这才回过神来说:“哦,那个,我和肖晔,我和肖晔……”往之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到最近咬了咬牙说:“肖晔是我的前夫。”
  “啊!”往之的话一出口,连何颖颖也惊了一大跳。何颖颖与往之是大学同学,算得上是铁哥们的关系了,无话不谈,当年大学的时候,肖晔路人皆知的追求往之的事情也是人人皆知。可是,何颖颖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结过婚,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结了婚了!
  那警察问了些琐碎的问题,往之便也匆匆的应了一下,大抵不过那么些事情,来来回回的问了一些。何颖颖被惊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等到警察走了以后才小声的问往之:“你和肖晔结过婚?”
  往之目光闪烁的说:“算是。”何颖颖狐疑的说:“什么叫算是?”往之闪烁其实的说:“大约就是这样吧。”
  “什么叫大约。”何颖跳起来,这叫什么话呢,结婚算来是一个人的终生大事,怎能如此草率?
  往之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那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的清楚的。”何颖颖说:“那你就三四句话来讲吧。”这话说得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往之就爱理不理的说:“三四句也讲不清。”“那你五六句来吧。”何颖颖继续扯下去。
  往之凝着急救室上的红灯,红灯亮堂堂的,像是血淋淋的心脏,一跳一跳的,倏然的就会死去一般。往之看得慌慌的,没理何颖颖。
  灯“啪”的一下子暗了下来,死灰的模样。往之竟想起几年前看过的某部片子里,穿着玄色紧身装的死神拖着魂灵由着这门口出去,恍恍的,似乎看到了肖晔黯淡如灰的脸孔,两个面目可憎的死神拖着肖晔,一跳一跳像僵尸一样跳去地府。
  往之怕得紧,直拉着何颖颖说:“该不会出事吧。”
  其实何颖颖也怕,她说了一段又一段的话想让自己认为肖晔是活着的,可是,事实谁也不知道。何颖颖说:“没事没事,肖晔那人怎么会那么短命呢?”这话出口,何颖颖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了,她是在自欺欺人。
  往之恍恍的想起那一年大二由寝室里搬出来的那一天。那一天可真叫兵荒马乱呵。积了两年的书本物品,便是衣被也有一车了。肖晔来帮忙,三条被子抗在身上,连路面也看不清。往之说:“肖晔,不如我来。”肖晔却摇着头说:“这是男人干的活,你那行。”
  恍恍的,往之想起来,恍如昨日。
  架着肖晔的病床被推了出来,穿着白衣大褂口罩下看不清面孔的医生也跟着出来。往之与何颖颖奔上去。那医生冷淡的说:“手术还算成功,断了骨头,有点轻微脑震荡。”
  往之与何颖颖慌慌的应着,护士过来问:“谁是肖晔的家属?”
  何颖颖望了望往之,往之只好说:“我是。”护士过来,往之忙又补了一句:“我是他前妻。”护士愣了一下,前妻?护士就说:“他还有没有别的亲属?”何颖颖过来应了说:“我是他朋友。”
  护士没话可说就说:“父母亲眷的没有吗?”
  往之没说话,何颖颖说:“他父母都过世了,亲眷也都不在了。”
  护士听了,只好说:“那你谁去把住院手续来办一下?”
  往之与何颖颖面面相觑,何颖颖说:“还是我去吧,你去看看肖晔吧。”往之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跟着刚刚才离去的床去了。何颖颖便跟着护士去办住院手续去了。
  往之到了病房,是加护病房,还不许进去只能站在外面看。往之就隔着玻璃看肖晔。
  肖晔很纤瘦,皮肤又白,淡青的血管透了出来,血液缓缓的流着。此刻肖晔躺着,因病而更苍白了,往之竟觉得不识得他了。一块玻璃而已,却那样的远,连模样也是朦朦胧胧的。
  麻醉还没过去,肖晔要醒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何颖颖办完住院手续过来,见往之疲累的靠在玻璃上,就拍了拍她的肩说:“不然你先回去吧,也没什么事情。”往之勾了勾唇角,算是笑了,说:“没事,我明天休息,没关系的,你明天要上班的,先去好了。”
  何颖颖看了一眼玻璃窗里的肖晔。肖晔睡得并不好,麻醉使他昏昏沉沉的,连眼也闭得不像在睡。何颖颖心里叹了叹,说:“那我先走了。你小心点。”往之点点头,何颖颖拉着她到一边的塑料椅上坐下了才走。
  往之坐得久了就站起来看看肖晔。
  医院是通宵打灯的,整个走道都亮腾腾的。也没什么人,空旷旷的。凌晨的时候,温度突降,夏日里往之都穿薄衫,一下子冷下来,有点措手不及,冷得牙齿打架。冷风由走廓的尽头灌进来,呼呼的,像是北方的冬天一样。
  天快亮的时候,往之再看了一眼肖晔,没什么事情。还安睡着。想起江景晟来,出了这幢楼打开手机。
  江景晟打了好几通电话来,往之吓了一跳,忙回了一通过去。
  那边江景晟似乎是没睡好,脾气极坏的说:“你还知道打电话。”往之没响,只说:“我朋友病了。”那头江景晟听了,脾气才稍稍收敛了一点说:“早点回来。”往之“嗯”了声,匆匆的挂了电话,又慌慌忙忙的关了机赶回肖晔那边去。
  刚上楼,就听到肖晔歇斯底里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