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倏地看向南瑾。
  眼底的震惊藏不住。
  她怎么会知道……
  顾凌被完全蒙在鼓中，温沁雅的生活，都是她在一直管理。
  她也将那些过去的痕迹，全部都清除干净，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顾均做了混蛋事，可他怕顾凌去找他麻烦，自己肯定不会把那件事向外说。
  这么多年，顾凌都不曾怀疑过她会骗他。
  但现在，南瑾的话，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
  顾凌视线在顾老夫人停留片刻，淡声道：“奶奶，我妈的检查报告，拿给我看看。”
  顾老夫人心脏倏地提起，怔了怔，手微微捏紧，最后又无声地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我让霍医生把雅儿的病例，发过来。”
  那些罪孽，估计也是时候该重见天日了。
  她虽然不想让他们父子相残，可顾凌一旦起疑，不论她再怎么遮遮掩掩，也瞒不住他了。
  南瑾似乎明白，顾凌是被蒙在鼓中的，温沁雅到底是什么问题，估计只有顾老夫人才知道是什么。
  只是，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不好去问。
  几个人一起回到温沁雅那边。
  小霖一副乖巧模样地坐在温沁雅对面的沙发上，看到他们进来，连忙站起来。
  “哥哥，姐姐，奶奶。”
  顾老夫人这次才着眼打量了一下小霖，惊讶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小霖很招人喜欢，一双麋鹿似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五官漂亮精致，又乖巧，尤其让老人家有好感。
  “我们家的。”南瑾把小霖叫过来，让他站在顾老夫人面前，“奶奶，他叫小霖，以后他跟在我和凌哥哥身边，我们养他。”
  顾凌睨她一眼，眼底带着纵容，她想养着，那就养着。
  一个少年，还在上学，大多数时间会在学校中，不会占用她太多时间。
  顾凌走到温沁雅身边。
  温沁雅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
  他坐在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纤细的手，目光浸染几分柔意。
  顾老夫人一直在关注顾凌，看他情绪稳定，也松了口气，目光又落在小霖身上。
  “他是孤儿吗？”
  南瑾微微一笑，“嗯，正好和我有缘，我就让他留在我身边了。”
  听到南瑾的话，小霖瞳孔微动。
  有缘吗？
  他觉得，他和姐姐也挺有缘的。
  如果不是有缘，他也不会跟在她身边。
  既然姐姐这样说了，那以后，他绝对不会离开她！
  顾老夫人点点头，“挺好的，以后可以多来老宅，咱们家嘟嘟一直想要一个温柔宠她的小哥哥，小霖看起来挺温柔的。”
  小霖受宠若惊地连忙点头，“我会听话的！”
  提起嘟嘟，南瑾不由问：“嘟嘟呢？很久没有看到她了，她没在老宅吗？”
  顾老夫人笑道，“没，在家呢，冯妈，你去把嘟嘟叫下来。”
  冯妈答应一声，上楼去抱嘟嘟。
  嘟嘟知道南瑾来了，开心地跑下来。
  “瑾瑾姐姐！”
  嘟嘟迈着小短腿，直接跑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腿，“瑾瑾姐姐，嘟嘟好想你！”
  南瑾弯腰把她抱起来，在她粉嫩嫩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姐姐也想你啊。”
  嘟嘟笑弯了眼睛，亲昵地抱着南瑾的脖子，凑在她脸颊上，一边亲了一口，然后崇拜的说：“姐姐，你在舞台上，真的好漂亮，好帅啊！”
  “我要向你学习，以后跟你一样厉害！”
  小嘟嘟从小就已经树立了人生第一个目标。
  虽然说顾凌在嘟嘟眼里也很厉害，可她只是觉得厉害，并不想以他为榜样。
  南瑾捏捏她的小脸蛋，“那嘟嘟要好好努力，不能怕苦怕累才行。”
  “嗯嗯！”嘟嘟认真点头。
  “对了，嘟嘟，姐姐介绍你认识一个小哥哥。”南瑾抱着她转个身，给她介绍小霖。
  “以后小霖会跟在姐姐身边，我们也会常来老宅，你以后要跟小霖哥哥好好相处哦。”
  嘟嘟歪着头，看到小霖，小嘴发出一声惊叹：“哇，小霖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我以后可以跟你玩吗？”
  “嘟嘟妹妹，你好。”小霖腼腆地抿嘴笑，“你愿意跟我玩，我随时都能跟你玩！”
  嘟嘟眼睛一亮，“真的吗？不许骗嘟嘟哦！”
  小霖认真点点头，“嗯，不会的。”
  “瑾瑾姐姐我能跟小霖哥哥玩吗？”
  “嗯，去玩吧。”
  南瑾笑着，把她放下，“小霖，让嘟嘟带你去外面看看好不好？”
  小霖乖巧地答应一声，过去牵着嘟嘟的手，向外走。
  冯妈担心两个小家伙，也跟着一起去外面。
  房间里，只剩下顾凌，温沁雅，顾老夫人，和南瑾。
  顾凌轻抚着温沁雅的后背，抬眸温淡的看着顾老夫人，平静问道：“奶奶，我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知道？”
  顾老夫人暗咬牙根，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歉疚又沉重的开口：“阿凌，奶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这一切都是奶奶的错。”
  “是不是您的错，等你告诉我真相之后，我自然有定夺。现在您不用先认错。”
  “这么多年，您心里肯定也很难，怕我知道真相，没少费心思，我信您，也从来没有过问，但既然如今提及那些，您就别在隐瞒了。”
  “凌哥哥，我去看看嘟嘟和小霖吧。”
  这事关顾家的隐私，南瑾觉得，她应该回避一下。
  “冯妈跟着，用不到你。”顾凌深幽的眸，凝视她，“瑾瑾，你不是外人。”
  所以，不用避嫌。
  他的事，她都可以接触。
  只要她想，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摆在她面前。
  顾老夫人眉头拧起。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事不仅是家丑，还是罪孽，更是泯灭良心。
  她不想让南瑾，知道顾家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
  可是，顾凌不在意。
  他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已经认定了南瑾，愿意把他的一切，跟她分享。
  顾老夫人拗不过顾凌坚持，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
  “瑾瑾，你将来也是顾家人，这些你可以听，就听阿凌的，坐下吧。”
  “好。”
  南瑾坐在温沁雅的另一侧，和顾凌一人牵着温沁雅一只手。
  “阿凌，奶奶把真相告诉你，但你要答应奶奶，不能闹出人命。”
  顾老夫人面对自己从小宠爱到大的孙子，语气中透着哀求。
  “顾家如今凋零，只剩下你和你父亲，他确实混蛋，不是东西，可终究是你的亲生父亲，奶奶不想看到你做出罔顾人伦的惨事！”
  “奶奶，你放心，我再狠，也不会做出亲手弑父的事来。”
  顾凌已经隐隐猜到，他母亲变成这样，和顾均脱不开干系。
  虽然他不会杀了他，但他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这些，就不用让奶奶知道。
  毕竟她年纪这么大了，也不容易，给她个好的念想，也是好的。
  有顾凌这句承诺，顾老夫人心里稍作安慰。
  难以启齿的话，让她纠结了良久，才猛地一握拳，脱口说道：“阿凌，嘟嘟她，并不是顾家的孩子，而是你同母异父的孩子。”
  顾凌本来平静淡漠的表情，陡然凝重，“嘟嘟的父亲，不是顾均？”
  “不是……”顾老夫人凄然地摇头，“若是，嘟嘟的父亲，真的是顾均，或许，你的母亲，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话已经起了头，剩下的，也就好说出口了。
  顾老夫人摆摆手，让顾凌不要打断她，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顾均他不满当年我对他的安排，对你的妈妈充满怨念。
  他一直觉得，都是因为你的妈妈，所以他才没有办法，和他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所以，他对你的妈妈没有半分喜欢，只有厌恶和嫌弃。”
  “后来我见他根本不想回归家庭，对我，还有你妈妈没有半分感情，强抻着，让他和你妈妈在一起，其实也是对你妈妈的伤害。
  这么多年，她如同守活寡，自己的丈夫陪在别的女人身边，还生下了孩子，她心如死灰，所以我决定让他们离婚，还她一个自由。”
  “我把雅儿当成女儿，想帮她再找一个真心爱她，护她的男人，来照顾她，你妈妈刚开始不肯，后来看开了，打算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重新开始。”
  “她那时候已经对一直照顾她的男人有了好感，准备尝试，再一次去喜欢上别人，可是……”
  顾老夫人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脸色也痛苦起来，“可是……”
  她右手捂着胸口，眼中含着泪光，心疼地看着温沁雅，倏然闭上眼睛，两行热泪落下。
  “顾均那个畜生，给她下药，找人强暴了她……”
  南瑾听到‘咔嚓’一声。
  顾凌一拳砸在大理石茶几上，生生的，将大理石的桌面砸出一道裂纹。
  裂纹很快蔓延到整个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刚刚还完好的大理石茶几，变成一滩废墟。
  温沁雅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到，整个人向后蜷缩，身体在发抖。
  南瑾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
  真相，竟然如此残忍！
  这是有多绝望，才会宁愿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也不想再来面对外面的世界！
  她甚至不敢去看顾凌此时恐怖如魔的模样。
  她尚且已经愤怒到想要杀了顾均，心疼得几乎难以呼吸。
  作为儿子，他此时的愤怒和心疼，是她的数倍！
  顾凌强压心中的毁灭欲，一双阴沉到极致的眸，仿佛封印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之后呢？嘟嘟为什么会出生？那个男人又是谁？”
  他的手，在滴血。
  南瑾看到血迹，安抚的在温沁雅背上轻拍，然后松开她，取了纸巾捂住他的手。
  虽然想责怪他伤害自己，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选择闭嘴。
  什么都没有说。
  顾老夫人看到顾凌受伤，差点要喊管家，让他把家庭医生叫来。
  可触及顾凌那双阴戾狠决的眸，叫人的话被吞下，心狠狠的抽痛，声音颤抖着，悲恸地继续说：
  “那个男人我没有见到，问你妈妈，她也什么都不说。
  而且，从那天之后，她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我以为，她会好起来，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你妈妈性格虽然温柔，可性子刚烈。
  她给了我一个假象，让我以为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然而刚撤走她身边看护的人，她就割腕自杀了。”
  “幸好发现得及时，救回她的命，之后我不敢让人离开她一秒钟。”
  “只是就算看护得再严密，她也找到机会，几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时候，我真的要撑不下去，神经几乎崩溃，晚上都不敢睡。
  生怕一睡着，再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我那时想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想让你陪陪她，或许有你在，她会因为你，选择坚强地活下去。”
  “可是，你那时候处于失联中，每次只能你联系我，我联系不上你。”
  “我只能整天整夜地陪着她，不敢对她再放松半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有了怀孕反应。”
  “我当时更加害怕，怕她因为怀了那个欺辱她的男人的孩子，更想不开。
  但是，她的情绪，却彻底稳定了下来。
  不再每天想着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开始恢复自主地吃东西。”
  “嘟嘟的出现，可以说，救了她的命，给了她一个缓解情绪的机会，也给了我喘一口气的机会。
  否则，很有可能，我那时候，就跟着她，一起撑不下去。”
  “她的难产，是真的。
  生嘟嘟的时候，九死一生。在最危险关头，她在沉默了近十个月后，第一次开口。”
  “她求我，不要保她，不惜一切，也要救嘟嘟，让嘟嘟代替她活下来。”
  “她说，她真的不想再继续活下去，她太累了，想要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世界。
  她还说，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怕她死了你无法接受，所以她把嘟嘟留给你，让嘟嘟来代替她，陪着你。
  我知道她当时已经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便跪在她的病床前哀求她，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最终，出现了奇迹，她和嘟嘟都没有死，只是，她再醒过来，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顾老夫人老泪纵横，哽咽着，把这些说完，捂着脸，不想让外人看到她这狼狈的模样。
  南瑾听得眼睛发酸，悄悄抹去眼泪。
  突然，她眼尖地发现，地面上，有一大滩血。
  她捂住了他手背的伤口，那些血，是哪来的？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很抱歉宝贝们，安安今天又食言了，没能完成加更。
  明天，绝对，绝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