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后遗症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宝太后就算被抢救回来，也跟以前不一样了。”秦偃月道。
  有些病，一旦得了，就是终身疾病，需要终身服药，才能控制住症状。
  “什么意思？”皇帝顿了顿。
  “宝太后可能会有后遗症，她基础疾病太多，经此一遭，健康更加捉襟见肘。兴许，醒来后正常生活也会受到影响，必须得做好心理准备。”
  秦偃月说着，又俯身把脉，顺便查看了一下输液情况。
  白开水直接进入胃部，稀释了血糖浓度。
  这一步保住了宝太后的性命。
  最是关键。
  随后又补充了生理盐水和胰岛素。
  再辅助草药治疗，肯定能救活。
  但，救活是一回事，救活后的后遗症也不会太好过。
  “所以你才说，宝太后可能撑不到春暖花开时？”皇帝垂下眸子，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溢满了显而易见的悲伤。
  秦偃月有些不忍心。
  听说皇帝年幼时也曾孤苦过，是宝太后护佑着他。
  对他来说，宝太后如母亲一般存在。
  她声音放轻柔，“父皇，我刚才说宝太后最多活两年，那是在我不干预治疗的情况下。如果有我干预治疗，让宝太后严格按照我给的食谱用膳，按时用药，我觉得再撑个四五年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听了这话，眸子里闪出些许光辉。
  “真的？”
  “千真万确。”秦偃月重重地点着头。
  按时注射胰岛素可以控制血糖水平，只要血糖水平维持在正常范围，宝太后就能跟正常人一样。
  至于那些心脑血管之类的并发症，也能依靠药物缓解。
  皇帝信她的医术，也相信她不会信口胡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秦偃月见他表情放松，趁机道，“父皇，宝太后身体没大碍，真相也已经大白，您看瑶妃娘娘那边……”
  皇帝瞥了她一眼，冷哼，“得寸进尺。”
  “儿臣知罪。”秦偃月忙道，“所以，父皇您可不可以放了瑶妃？”
  “知罪？你是知道有罪，就是不改。”皇帝呵斥。
  天上地下，就她嚣张。
  他走到桌边，拿起纸笔，胡乱写下，又将随身携带的小印章盖到上头。
  “拿着这个，滚蛋。”
  秦偃月和东方璎凑上去。
  那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放人！
  简明扼要，直奔主题，没一句废话。
  “父皇的字，又飘逸了。”秦偃月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竖起大拇指，适时拍了马屁。
  她将纸折好了放在袖子里，“儿臣替瑶妃谢父皇。”
  “滚吧。”皇帝皱着眉头撵人。
  “不行啊，宝太后还没输完，我得等着拔针。”秦偃月道，“随随便便拔针或者血管里进了空气，都是很危险的。还剩下一点，很快就能输完，我等结束了再去。”
  皇帝脸黑，坐在一旁不说话。
  东方璎本就害怕他寻个借口训人，无比乖巧地坐在一边，坐得那叫一个端正。
  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父皇啊，您这爱吃甜食的毛病是不是跟宝太后学的？”秦偃月衬度着，寻了个由头开口。
  皇帝脸更黑了，“你想让朕将老七调到关外去？朕怎么跟你说的？”
  秦偃月这才意识到老十在跟前。
  她忙摆着手，“您别误会，儿臣不是要说那些。”
  “您也看到了，宝太后得了糖尿病之后有多痛苦。这跟她老人家嗜甜如命有很大关系。”
  瞧着皇帝没有不愉快的样子，她继续说道，“其实吃糖跟得糖尿病并没有直接关系，不是说吃甜一定会得糖尿病。”
  “但，甜点服用过量，打乱了胰岛素的分泌情况，久而久之形成了拮抗或者胰腺超负荷运转，有很大的概率引发糖尿病。得了糖尿病之后，莫说不能吃甜食，面食都不能多吃，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不仅如此，还会引起心脑血管疾病，心肌梗塞，脑梗，血栓等等，一旦得了，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说着，皱眉，呵斥了一声，“你絮叨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秦偃月将糖尿病的危害摆出来，也不再多说。
  她轻笑着递过一杯茶来，“儿臣就是想让父皇控糖，一个月吃个两三次就行。”
  皇帝不高兴。
  说好了五天喝一次奶茶的。
  他堂堂一个皇帝，朝令夕改，不要面子？
  “奶茶可以喝。”秦偃月见他不高兴了，补充道，“我会把糖换成蜂蜜，还是五天一次，我的意思是，父皇平日里的饮食……”
  “闭嘴。”皇帝懒得听她叨叨，“若是输完了，赶紧带着老十滚。”
  “……”秦偃月叹气。
  果然劝不动他。
  她见着输液结束，将针拔下来，将注射器之类的东西扔到炉子里烧掉，“要是父皇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告诉母妃去了。”
  “母妃大病初愈，还要让她来操心，哎，老十，我们走。”
  皇帝额角抽了好几下。
  这个嚣张的丫头！
  “你敢告诉云妃，朕立马将老七调走。”他冷声道。
  “父皇您不能不讲理，这跟老七有什么关系？”
  “你敢质疑朕？”
  “父皇您得讲道理。”
  “快滚，不滚的话，那张纸就作废了。”
  “……”秦偃月无语。
  “算了算了，儿臣不管了就是。”她带着老十离开。
  等她走到门口时，皇帝眼睛闪了闪，声音淡淡，听不出悲喜来，“朕答应你就是，你别跟云妃胡说，若是被云妃知道了，朕罚你去扫粪池。”
  秦偃月嘴角轻抿。
  皇帝比东方璃还傲娇。
  她转过身来，眉眼弯弯，“儿臣谨记，儿臣告退。”
  秦偃月出门之后。
  东方璎眨巴着眼睛，他从兜里摸了几下，不知拿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跑回去。
  “父皇，给糖吃。”他献宝一样，“嘘，别让七嫂知道。”
  “我才知道父皇也喜欢吃。”东方璎嘿嘿笑着，“这是我给小九留的，你先吃吧，可甜可甜了，我走了啊。”
  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皇帝看着手心里的糖块，感慨万千。
  老十正是换牙的年纪，一笑就能看到空荡荡的门牙，笑起来像一颗糖。
  老九比老十还要大一些，那孩子，应该也换牙了吧。
  兴许，等下次出宫时，他该溜达到陆觐那里看看。
  那孩子遗传了兰妃的容貌，笑出来的样子，应该也像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