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阮音状态还没调整完,顺了顺被课桌挤压杂乱的兔毛。
  小兔子的两只短手勉强地抱着根大胡萝卜，后背吊了个棕色的小书包。
  两颗眼珠子又大又亮，三角鼻子红彤彤,肉嘟嘟的耳朵耷拉在两边,脑袋顶上还戴了个黄色的针织帽。
  呆里呆气地朝着她,可爱又呆萌。
  你别说，比待在橱窗里的时候，讨喜多了。
  阮音十指弯曲,刚好能捧住这只毛绒绒的粉色兔子。
  孙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醒的,阮音转头时，反正就看见他撑着头看起来心情愉悦，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手中的兔子。
  知道有关这只兔子事件的人,除了她,就剩下孙禾了。
  阮音抬起兔子问他，“给我的？”
  孙禾调整了手肘的位置,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撑着脑袋。眼神轻飘飘的,开口还带着浓浓没睡醒的鼻音，“难道我看着像是会收藏玩偶的样子？”
  “搞不好大佬其实很少女心呢。”阮音嬉皮笑脸地将兔子的正面对着他,抓着两只耳朵在他小胳膊处摩挲,逗他。
  软绵绵的酥痒感传来，孙禾垂眸撇了一下，没躲开,任由她玩闹。只是嘴上依然不忘着否认道：“这个大佬不太爱。”
  “嘁。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揪着兔耳朵挠他痒痒，结果孙禾半天没反应，根本不怕痒,而且没给她任何有趣的反馈,她很失望。
  少女的眼睑微微下合,第一时间就被始终注视她的一双黑眸给看出。
  “别弄了，很痒。”孙禾没骨头似的从桌上划下那只闲置的左手，啪嗒一下拍在毛绒兔子的帽子上，接着揉了两下。
  压着苏醒后跳得有些欢的心脏，孙禾没展露太多情绪地问：“喜欢吗？”
  他的声线异常和煦，含着朦胧低哑的韵律，竟让阮音在秋日闯进窗门的清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
  思绪荒际，两顾无言。
  “操！孙禾，你他妈手搭在小学霸腿上干嘛！”陆鸣的声线打破一切浮动的情愫。
  分分钟让人清醒。
  阮音本能得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将玩偶兔挤回课桌抽屉里。
  一种做贼心虚宛如偷情的错觉一闪而过。
  “视觉错位而已。”阮音仰头如常地回复，淡定地帮孙禾把这话给撇了过去。
  “噢？”陆鸣起身，双手撑在孙禾的桌面，低头查看他们俩人中间，啥也没看见。“嘿嘿，我就是一转身就看见孙禾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胳膊还伸在你那儿，可不就以为他又在刷流氓了嘛。误会误会。”
  “青天白日的，你想多了。”阮音对自己说的话感觉有点奇怪，可是都脱口了，她也就不想了。
  “那月黑风高，也不成啊。”陆鸣说。
  陆鸣本来就是坐在他们的前桌，就他那个视角，不太可能将他们在课桌后的举动看清。
  阮音尝试性地往陆鸣课桌的方向看，确认过有视觉死角后，才松了口气。
  她之所以不想让人看见那只兔子，主要是不希望给孙禾带来负面影响。
  毕竟，她在学校里的风评已经很差了，她可不想在她那传言中子虚乌有的风流史上加上孙禾的名字。
  别人怎么想她都无所谓，要是孙禾也误会了。
  这同桌，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得太平呢。
  不过，她其实也隐隐约约猜得到，孙禾挺精的，多半不会被误导。
  对，没错。
  阮音把自己给说服后，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被她推落的孙禾的手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搁回桌面，原本侧摆的身子回正，对着陆鸣没头没尾问了句。
  “教室的垃圾桶这么干净，你弄走的？”
  陆鸣一头雾水，“啥就弄垃圾桶？？”
  孙禾勾唇，“脑子里装不进知识也少塞点垃圾，影响智商。”
  陆鸣：“......操你爸爸！”
  陆鸣最近学得越来越聪明了，也不正面跟他刚，反而是扭头对着阮音抱怨，“小学霸，你快管管你同桌，他又在人身攻击善良的同班同学。”
  阮音从课桌里抽回双手，一下子不知道摆在哪儿，只好犹犹豫豫贴在腿上。
  “他是官，我是民，不好对付啊......”阮音摇头，一副很难办的样子。
  “官逼民反，盘他！”陆鸣说。
  阮音被他滑稽的表情给逗笑了。打打闹闹的迎来了上课铃声。
  早操回来第三节英语课，混过了前五分钟的作业提问，阮音趁着英语老师背过身子在黑板上写句子的空档，半趴在课桌上，转头。
  孙禾单脚抬在桌子底下的横杠上，靠在椅背上，耷拉着眼皮，听得并不专心。
  察觉到余光中的黑影一动，很配合地看了过去。
  扬眉，用眼神问：什么事？
  阮音瞅了眼讲台桌上的英语老师，回神戳了戳他的胳膊，勾着指头示意他靠过来。
  孙禾屈膝收回脚，无声地落在地上，而后十分配合地弓身于她视线齐平。
  “乖宝宝竟然不认真上课。”孙禾轻笑调侃。
  “争第一也不差这几分钟。”阮音压着嗓子回，然后若无其事地问：“你什么时候去抓的？”
  说着还解释性地指了指自己课桌抽屉。
  身子弯累了的孙禾索性直接朝向她趴在桌上，和她对话，随意地说：“这两天。”
  阮音的白眼飞快闪过。
  她能不知道是这两天吗？
  “没想到你性格还挺执着。”阮音眼珠子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其实你抓不上来也没事啊，我又不会笑话你。”
  “小同桌，怎么你不知道吗？”孙禾引导着她。
  “知道什么？”阮音蒙蒙地眨眼，不太懂他的意思。
  只见侧趴着的孙禾挪了挪手臂，往她的方向移了一点，舌尖像是调情似的轻触了下唇角，“大佬向来，言而有信。”
  被他意气扬扬的态度给说顿的阮音，当即竟无法反驳。
  大佬的承诺可能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你这接二连三送我东西，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啊。”阮音将兔子从抽屉里拖出来一点，摆在沿边处。
  “礼尚往来，有的你还的。”孙禾说。
  阮音小心思一起，也挨近了点他，“那我给你个东西，你可得收。”
  “嗯。”
  右手伸进口袋，掏出叠在一起的几张毛爷爷，阮音自然又礼貌地递给孙禾。
  “这是电玩城那天办卡的钱，给你。”
  孙禾没动，还趴在桌上，没有接的打算。
  阮音见状，不觉得奇怪，继续说：“我先跟你说清楚啊，我还钱呢，和关系好坏，生疏不生疏没关系。你拿走这钱呢也不代表我俩关系不好我客道你。实不相瞒，我这人精神其实比较脆弱。数额稍微大点，我看见就寝食难安。”
  “毛病挺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哥，你就别跟我推辞了。
  钱这种东西，他缺不缺是一回事，她还不还又是另外一回事。
  之前在电玩城办卡的钱，阮音本来想运动会第二天的时候给他的，没想到整整一天，她在学校里连孙禾的影子都没找着。
  本以为今天早自修结束他总该来了，没想到她等了整整两节课，把陆鸣都等来了，偏是没等到孙禾。
  孙禾看着她，几秒后从胳膊上移走脸，坐直，缓缓将手伸进自己的课桌，大幅度地探了两探。
  阮音瞧见他的动作也跟着坐了起来。
  英语老师端着书恰好踱步到他们那一溜的小走道，一眼就瞧见他俩桌上翻不对页码的教科书。
  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英语课呢，不管在座的同学成绩是好是坏，我都希望大家今天能认真听啊。when的知识点要是不好好记下，基础不打好以后吃亏的可是你们自己。”
  老师视线抄过来之际，阮音点头隔空回答，还好心地推了下低着头的孙禾，示意他。
  不过大佬根本没理她。
  英语老师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足足停了五六秒，才转身往回走。
  “我们继续讲......”
  人走后当下，根本没把老师暗示放在心上的孙禾抽回了手，两指捏着一张阮音很眼熟的蓝色校卡，递了过来。
  “干嘛？”阮音轻声问。
  “惯着你。”他说，“钱不用还，都充进去就行。”
  “行是行，可你平时不是不用的吗？充进去多浪费。”她实事求是地说。
  校卡的钱可是只进不出的，除了食堂，就连学校超市都没法用，很是坑人啊。
  更何况还是他这类几乎不太用的学生。
  “不浪费，以后用得着。”孙禾也没啥其他意思，见她不接，就把卡放在了她的桌上。
  阮音划下卡，捏在手上，有点意外，“你吃一楼吃上瘾了？”
  “我小同桌都把我抵请客的钱还我了，我难道不应该礼尚往来请回去吗？”他的谬论说得理直气壮。“卡里没钱，很掉面子啊。”
  阮音算是知道了，孙禾这是在换了方法的执拗呢。
  大少爷，心思还挺细。
  “那行，回头我充了再把卡还你。”她也惯着他。
  孙禾凝神谛视着她，轻描淡写开口：“这节课下课就去充吧。”
  阮音收卡的动作一停，抬头问：“干嘛这么急？”
  “突然想吃一楼的鸡腿。”孙禾想都没想地回答。
  “一楼的阿姨听见你这么说，肯定特别高兴！”阮音诧异后，欣慰地点头，“不过，我平时只在中午的时候去充过卡，不知道上课时间有没有人值班。我待会儿去看看先。”
  “好。”
  ......
  下课铃声一响，阮音就去充卡处充了卡。
  她运气很好，碰上了刚来上班的大爷。
  回教室，把卡还给孙禾后，她便开始专心好好地上课。
  上午的课全部结束，阮音照常收拾完书，准备去隔壁班找程宁。
  走到后门时，敏锐地察觉身后跟了人。
  一回头，发现是孙禾，“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