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可以是任何人的手，但是最终的那张手，一定是陈空青的。
  “这帮人，最后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纪少龙有些唏嘘，甚至有些压抑。
  他问道。
  王乾叹了一口气，说道：“很多时候，我不想去关注这个问题，不是我绝情，而是我关注了，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就好像你看到一个人要溺水身亡了，你手边正好有个游泳圈或者你是游泳冠军，但是你不能去救他，这个感觉是一样的，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拦着你，你一跳下去，或许没有办法救活他，而且，还有可能搭上你自己，那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王乾说到这里的时候，烟圈开始红了。
  纪少龙向来雷厉风行，不管不顾，他做事，很多时候都是顾头不顾尾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身边的很多人，都陷入了危险中。
  这些年，他不断总结。
  有的时候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来，他找到了原因。
  原因就在自己的身上，如果当时处理事情更加圆滑一些，很多灾难，也就不会发生了。
  不够冷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致命的缺点。
  王乾顿了顿，说道：“当年翻斗村的人，没有一个有结果的，这些人依旧是不明不白丢了房子，但是已经没有人敢闹了，残酷的现实，早就已经磨平了他们的斗志，有的人已经重新开始了生活，还有一部分人，已经疯疯癫癫的了。”
  “这样的事情，就被掩盖了下来？”
  “呵呵，纪少龙，有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懂，你想，当一个省委书记下达命令的时候，各级政府又都掌握在他手里的时候，那有多可怕？”
  “这些房子，是有拆迁款的，这一笔巨额的拆迁款，最终变成了这些人分摊的赃物，从上到下，不管是谁，都分到了一笔钱，一笔沾着老百姓鲜血的钱。”
  王乾说道。
  纪少龙的胸口，已经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了。
  他一拳打在了沙发上，咬着牙说道：“太过分了！”
  王乾冷笑了一下，说道：“这还不算太过分的，还有更过分的……”
  省委省政府搬迁到翻斗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当然不是为了发展当地的经济，目的还在翻斗村的身上。
  也就是纪少龙现在查到的挖矿工厂。
  省委省政府建立之后，在剩余的翻斗村的房子里，有人开设了挖矿工厂，挖矿工厂，是需要大量的电力的，也正是因为电费的昂贵，导致了挖矿工厂利润很小。
  但是，陈空青有别的操作方法。
  翻斗村使用的电力，跟省委省政府大院都是相通的。
  也就是说，翻斗村挖矿使用的电力支出，都要从省财政厅里支出，一年几亿十几亿的电费，都是省财政出的，跟这个非法的挖矿工厂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挖矿赚来的钱，却分发到了以陈空青为首的一帮利益团伙的手里。
  换句话说，就是用国家的钱，塞满自己的口袋。
  纪少龙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之所以后来找了省财政厅厅长梁茂新，其实也是往这方面想的，没想到，事实果然是这样。
  “翻斗村的挖矿设备，仅仅是他们聚敛财富的手段之一，当然，也不是他们唯一的手段，你也参加过岭右省商会的那次年会，那里的每一个商人，几乎都要按时给陈空青他们塞钱，只要不给钱，他们的生意就做不下去。”
  贪污受贿，偷盗国家资产，但凡是只要能赚钱的地方，陈空青一个不落。
  王乾说，他也办过贪官，也跟贪官打过交道，但是，像陈空青这种蛮横霸道的土皇帝贪官，真的是少之又少，在全国经济一片向好的情况下，岭右省的经济增长，一直排在倒数几位，就是因为陈空青的原因。
  他举了一个例子。
  说是陈空青在一次宴会上，看中了某个人的一块手表。
  那次宴会上，陈空青就一直盯着人家的手表看，还一直夸人家的手表好看，最后，那个被夸的人，只能取下自己的手表，送给陈空青，他才算满意。
  换句话说，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几乎没有是搞不到手的。
  他对金钱的渴望程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为了得到更多的钱，他做过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些事情如果加起来，那是罄竹难书的。
  “这么多的事情，中纪委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纪少龙问道。
  王乾笑了笑，说道：“纪省长啊，山高皇帝远的道理，你是懂的，整个岭右省几乎都牵涉其中的案子，你认为中纪委派一个调查组下来，能查到什么东西吗？你不管问谁，这个人都是王乾的同伙，试问你查什么，有谁会告诉你真相，还有那些受害者，中纪委怎么可能接触得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指望上面下来把事情查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从内部攻破，只有这样，这道城墙，才有可能出现漏洞，否则的话，什么都不可能查到。”
  此时的纪少龙已经开始有些庆幸了。
  当时曹伟江找他的时候，是想让他带着调查组里岭右省，是他自己要来做省长的，如果真的是带着调查组来，或许会跟其他的调查组一样，最后铩羽而归，什么都得不到。
  王乾说得没错。
  如果是他知道的所有事情一点一点说出来的话，那或许一天一夜都不够，因为涉及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很快，已经到了深夜了。
  两个人一直说这话，抽着烟，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这几个小时里，陈空青在纪少龙脑子里的印象，开始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说到最后，纪少龙说道：“现在，我知道林大宝为什么要装神弄鬼了，他是故意的，是为了那些在翻斗村拆迁事故中死掉的的人在鸣冤，对吗？”
  王乾点了点头。
  说道：“省政府大院里闹鬼的事情一直都有，林大宝也从未跟我汇报过，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就是他在背后搞鬼，因为我们都知道，陈空青是一个相当迷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