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帮你录入一下指纹吧，像我刚才那样把大拇指按在上面就行了。”
  握住把手直接解锁进门，走进玄关的任宋演转头就对身后的林允儿说：“在此之前你如果要出去可以先拿着备用的电子钥匙。”
  他伸手从旁边的收纳碗里拿出一块小巧的类似于汽车遥控器的物品，对女孩晃了晃示意。
  “啊，好，我记住了。”正在低头换鞋的林允儿赶紧点头。
  她原先还想自觉去柜里拿一双拖鞋，结果有双粉色的崭新女士拖鞋就被轻轻放到了她眼前。
  “惊讶什么，这不是我们前面一起在超市里挑的吗？”直起腰来的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开。
  林允儿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把头发挽到耳后，伸脚穿上那双挺舒适的新拖鞋，在小声道谢的同时，脑中生出的念头却是她竟然真的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幢一天以前还让她无比恐惧的大房子里面。
  “哦，对了。”刚刚走到厨房那边的任宋演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上方的灯光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自然亮起，“昨天你在俞利家只是简单地吃了饭睡过一觉对吧？洗过澡吗？刚刚我让你自己去买了浴巾和睡衣还有几套内衣——”
  “啊啊啊！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刹那间连耳根都涨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如果不是实在不合适，林允儿都恨不得现在随手找个东西，堵住任宋演的嘴。
  “这些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不用您多说！”
  见女孩双手紧抓着方才独自去购买的那些私人用品的购物袋，隐约用着又羞又恼的目光远远瞅着自己，任宋演在眨眨眼之后就莫名笑了一下。
  这一笑更是看得林允儿暗自握紧拳头。
  因为她看得懂任宋演虽然不是故意为之，但即便看到了自己的反应，这人显然也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还有些在看她的笑话！
  真是可恶的家伙！只大了十几岁而已，还把人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我今年都上大学了！
  “欢迎您回来。”
  这时候，两人的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道柔和的女声，又把林允儿给微微吓了一跳。
  “你最近的反应越来越慢了，究竟是系统问题，还是你故意不想向我问候？”任宋演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拆开来喝，仰起头问。
  “我只是依照您以前的反馈，做了一些相应调整。”
  “我以前说了什么？”
  “‘该死，灯都还没亮起来就不要出声了，吓死人’——您当时是这么说的。”
  听着女声一板一眼的复述，连林允儿都眯眼向任宋演投去暗含鄙夷的目光，真是个挑剔的家伙。
  “我之前这么说过吗？”任宋演倒是脸色如常，喝了口水就径直转开话题，看向还呆站在玄关附近的女孩，抬抬头说，“对了，这位你应该也认识吧？”
  林允儿很敏锐地望见她正对面的墙壁上方有个摄像头在亮起红灯转动，对准了自己。
  她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裤边，但大概也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努力仰着脸。
  过了几秒后，那道柔和的女声再度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林允儿总觉得女声的语气变得比刚才和任宋演对话时要舒缓得多。
  “欢迎您的第二次来访，林允儿小姐。”
  “啊……是，您好。”
  尽管直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这位叫作“春植”的女士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基于长久以来养成的良好家教与习惯，林允儿还是第一时间对着摄像头呈九十度鞠了一躬。
  把这幕画面看在眼里，任宋演不为人知地笑了笑，然后就继续出声说：“春植，修改一下常住人员的名单，把‘林允儿’的名字加进去。”
  他也扫了一眼那台对准女孩的摄像头，“另外，以后除非常住人员主动要求，不然除了门口和书房，家里的摄像头都停止工作。”
  “是，我知道了。”
  这话应下，林允儿马上就看到那台摄像头的红灯熄灭，与此同时，客厅那边几台实时在转动的摄像头也立刻停下。
  “那个……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林允儿心知任宋演的这一安排完全是为了她，顿时心里又有些感动和无措。
  她尽管不太清楚任宋演为什么喜欢把家里各处都装上监控，但既然人家这样做，那就总有他的目的和需求，可以说她的入住，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就给人家添上了麻烦。
  “麻烦的话，你现在能搬出去住吗？”任宋演的口吻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外加直白和不客气，“你不能住在别的地方不是吗？我也需要你老实一点待在我身边。所以这不是你给我造成的麻烦，我暂时，把它视为了一种必要的付出。”
  必要的……付出吗？林允儿沉默地点点头。
  在她理解当中，任宋演这话应该是指为了解开她来到这个世界之谜所需要的努力，她自身也认同这话。
  老实说，她如今不得不寄人篱下，又何尝不是一种为了回家的“必要付出”呢？
  “以后你住在我这里，除了我的房间和书房以外的区域，你都可以随意进出。书房那边，我能理解你想要回去的心情，但我在那里放了不少重要物品，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希望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会让春植给你临时开放一个权限。”
  “还有春植，你昨天的时候估计被吓得不轻吧？它吧，怎么说呢，你听说过‘人工智能’吗？”
  听到男人的询问，林允儿马上挺直了腰说：“‘人工智能’？是，我听说过一些。”
  她仿佛内心的某个重大疑问终于得到解开，一时间难以抑制好奇的心情，仰着脑袋盯着上方问：“所以，春植女士就是‘人工智能’吗？像电影里面一样，她是不是还可以投影？像真实的人一样？除了在这房子里面，她在外面也能跟您联系吗？”
  一连串的问题连任宋演都被她问得愣住了。
  没想到林允儿会在这种话题上面被激起兴趣和活力，他在愣了愣后就暗暗一笑，简单地解释起来：“怎么说呢，‘人工智能’其实只是一个宽泛的概念。春植它最初只是智能家居系统而已。”
  “‘智能家居系统’？”女孩向他转头看来，眼神之中充满疑惑。
  “嗯。大概在2009年这样的概念还不时兴吧。总之，你可以把春植当成一个很像人的存在。最早它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它的系统使得它越是和人交流，所谓的智能提升也就越多。”
  任宋演靠着厨房那边的中岛台站着，回忆着说。
  “春植它实际上更像是我的管家，这家里的所有电器，包括我的手机和电脑在内，其实全由它来接管和操控。我和它已经相处十几年了吧？”
  柔和的女声适时插话说：“准确地说，我和您相遇已经经过14年2月——”
  “呀，闭嘴。”
  “是……我知道了。”
  见女声明显停顿了一下才给予毫无感情的回应，林允儿忍不住惊叹咋舌，又无奈地瞧了瞧任宋演的身影。
  这人心肠好是好，可惜性格实在……
  “还有，”任宋演又想起什么，拧上水瓶的瓶盖站好对林允儿说，“春植它也不是什么‘女士’。如果非要给它定一个形象的话，它其实是一只猫。”
  什么？林允儿一下子怔住。
  没给女孩反应的时间，转过身去脱下外套挽起袖子的任宋演头也不回地说：“还愣着干嘛？快点上去你的房间把东西放下。”
  林允儿先是下意识应是，接着手指了指上去的楼梯说：“我的……房间吗？”
  “上去你就知道了。再不行问一问春植。然后快点下来帮我把食材处理一下。”
  “哦……您要亲自下厨吗？”
  “怎么了，独自一个人住，我会做饭很不正常吗？”
  “啊，没什么。”
  有点新奇又意外地瞅着那道开始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林允儿旋即就抿抿嘴，轻手轻脚地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上楼去。
  她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重新下楼，只是脸上带着很奇怪的表情。
  “那个……作家？”
  “嗯，还是找不到房间吗？”
  “不是，找是找到了……只是我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昨天出现在书房的时候，最初不是连灯都打不开吗？可是后来，春植它突然说什么欢迎我，还帮我把书房的门打开了，然后我才跑出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背对着女孩的任宋演动作有了微不可察的停顿，之后他就平静地回答：“啊，你说那个？其实本来只有纯揆她们，但后来我也忘掉具体是什么时候，她们喝醉了，偷偷把你的名字也录进去了。”
  “为什么？”身后传来了进一步的追问。
  男人顿了顿话音，继续说：“我也忘了，好像是喝得太多了，聊到书里面的事情，一直叫着春植和它聊来聊去，可能就是当时不小心的操作吧。”
  “可是，那不是脸部识别吗？”
  林允儿的声音轻轻响起。
  任宋演终于皱了皱眉，回头看去。
  他看到了女孩的双眸，正在笔直地注视着自己。
  “您不需要糊弄我，觉得我是什么十年前来的‘古人’。脸部识别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刚刚在楼上已经问过春植了。所以，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她犹豫地微微抿唇，最终用难以理解的语气说出了心中的那个问题。
  “作家您……为什么会在见到我以前就知道我的脸是长什么样子？您早就知道吗？知道我，林允儿，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