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他辜负了一切
  是关羽来了。
  半个时辰前，就在曹仁等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木筏的时候，关于打开了城门，携众将士——关平、周仓等等将领也一同上阵。
  如此算是倾巢而出的阵容，一但打输了，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都完了。
  所以为了确保还有一点退路，关羽在离开夏口之前，便将近半数的军队，统统发往了已在蕲春等候的糜芳那边。
  这个任务不可谓不重，士仁带着军队离开的那日，他的声音甚至都在发抖。
  襄阳有多少兵马，他们这些跟随关羽与曹仁作战多年的部将怎可能不清楚？
  当年襄阳一战，孙刘联军败于襄阳城下，从那场战斗中脱颖而出的一群襄阳精兵，其战斗力与数量都是规格最高的。
  关羽在面对这样的敌人的情况下，仍旧是选择了将自己的兵力分散，选择以残缺的阵容迎击强敌。
  不说这是送死，只能说…
  关羽确实担得起荆南最坚实后盾这样的称呼。
  总之——有了两万自夏口发出的精兵相助，相信无论怎样，糜芳和士仁两人都能够协助刘备那边抵抗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关羽的任务则是难以想象的困难——
  他不仅是要靠残缺的阵容迎击对方，更是要击溃对方，保障后患无忧。
  似乎老天爷是真的眷顾如此英雄的决定，赤壁、襄阳、汉中，关羽阴差阳错的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错开了这样历史的交汇，却在又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展现出了自己身为未来蜀汉第一名将的气概胆魄。
  ——
  一切的一切，都汇聚成了此刻关羽顺应滔天洪水，疾驰而下的披靡之势。
  “给我撞碎他们！”
  关羽迎着巨浪咆哮，偃月刀在风中挥舞，大船乘风破浪，而其势已然是在暴雨之中抵达了巅峰。
  轰隆——
  天边有粗如巨树的黑雷降下，然其仍未能掩盖住大船撞碎身下小船后，那些转瞬即逝的曹仁军将士的惨叫声。
  场面十分血腥。
  人的生命此刻脆弱的不像话，此前他们还众志成城的克服了困难，似乎是短暂的征服了巨浪。
  可下一瞬…在敌人的倾轧之下，他们又归作虚无。
  努力似乎成为了泡影，无尽的震撼冲击着每个人的灵魂。
  曹仁…
  曹仁的心有些麻木了。
  “这…也是天意吗…”
  他张开嘴喃喃道，刚刚才登上岸的他，被背后的惨叫声撕碎了心灵。
  多年征战，他对于局势的判断即便不想去知晓，却也毫不留情的从他脑海中浮现。
  他知道，在看到关羽的这一刻，此前他们一切的妄想恐怕都已经成了泡影——为什么？
  关羽出现在这里，顺着水流以上克下，证明了他们早就离开了夏口——就在自己以为关羽还在为难的时候。
  既然如此，自己想象中的夏口被洪水淹没，他们可坐收渔利的画面，便根本不会存在。
  此外…因为自己几番判断失误，加上如今局势的逆转…他不认为自己还能打赢这场正面的硬碰硬——哪怕他的身体仍在抵抗。
  自己的输，会引来怎样的连锁反应？
  关羽此后扬名立万，震慑北方这都是后话，可当下…当下自己还肩负着拖住关羽等人，让他们不能轻易救援刘备的任务啊！
  这下自己输了，刘备可不就能轻松撤离江东？
  这…这可是易小天布置了整整半年的局…
  一切都要毁在自己这个点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再看到易小天时，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再有见到易小天，向他谢罪的机会。
  还有曹操…
  最信任自己的那个人。
  他辜负了对方。
  他辜负了大魏…
  他辜负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就在这一片还未被洪水侵袭的平原之上，避无可避的开始了战斗。
  “救！救命啊！！”
  “可…可恶！我…我还不想死！！”
  “给我顶住！都给我顶住！不能让敌人的船舰通过！都给我……啊啊啊啊…”
  “将军！将军在哪！将军！”
  …曹仁麻木的抵抗着那些从上游奔袭而下的关羽军的兵马。
  他们有的乘大船而至，有的则是乘小船上岸…
  眼前唯一的去路，也就是此前他们寄希望能够退回石阳的那条道路，被关羽的主舰轻松拦截。
  本该向着远处突破的自己的军队，被对方以更少的人手，逼得节节败退。
  明明自己人手更多…他们确实实打实的被逼上了绝路。
  背后便是湍急的洪水，还有对方的船只时刻守候。
  眼前则是一条不断被压缩的退路。
  好像这场战斗真的结束了。
  曹仁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战…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是我…是我曹仁对不住各位…”
  他的声音在风中飘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
  皖城。
  此时也飘落着雨点。
  诸葛亮站在城门楼上，任由那雨水击打着面庞，雨淋湿了他的鬓发，可他似乎并不介意。
  “军师，外面冷…您还是进来…”
  陈到的声音在诸葛亮背后响起，可他的话只是说到一般，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诸葛亮就像是嵌在了那片与乌云相接的天空中，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悲寂。
  如果没有云的话，看那太阳的位置，此刻应是傍晚。
  但不看云，诸葛亮也有办法知晓现在的时间。
  因为他的眼前，皖城的城墙之下，一个又一个的深坑，一堆又一堆的尸体，遍插于战场之上的刀与矛，一切都昭示着今日早些，这小小的皖城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战火洗礼。
  放眼望去，泥与雨混杂，血与石交叠——远处将皖城围作一个圆的敌军，更是让这片残垣断壁的景象，显得触目惊心。
  “在想什么？”
  一只手，从诸葛亮的背后探出，搭在了他那已经湿润了的肩膀上。
  诸葛亮有些呆滞的扭头，只看到了庞统稍矮的身形，与他脸上那似乎从未变过的坚毅。
  “我在想…当年易小天在襄阳面对着我们的联军时，是否也是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总觉得，好生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