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我们都挺难的
作者:安喜悦是我    更新:2022-02-22 00:50
  第三百七十七、我们都挺难的
  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之后,大家心里也都大致有数了。陈大人想连夜回京城,顾宝儿想拉着我去喝酒,净敕和尚一定要我回红光寺,元捕头想先把人带回京畿府大牢,等着明日再审一遍。好像每一个环节都对,但又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目前,我和净敕和尚作为人证,证明这红光寺的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就是有人往粥里放了毒药。而这下毒之人很可能就是穆槿娘。但至于是什么毒,还需要仵作进一步勘验一番。
  我看着外面的天色的确已经黑了下来,家家户户也亮起了灯火。这里和红光寺不一样,红光寺是白日里热闹,各种香客都会来进香,和尚们也会吟诵经文,熙熙攘攘的跟菜市场一样。但是,在红光寺门外,京城郊外的这座小外城里,入夜之后才热闹起来,灯火通明,炊烟渺渺。
  “我想去看看穆槿娘。”我问陈大人,“你们审过她了么?”
  “审过了,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一直呆呆地看着外面。也不是外面,就是那种很呆的样子。”陈大人也是恼火,如果嫌犯不认罪,这个事情就算是证据确凿,也始终有缺失。
  “她的那个丑夫君和孩子来了么?”我又问。
  “已经派人过去找他们了,如果快的话,也要明日才能来。话说,她嫁的这个人是山里的猎户,特别深的山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往。所以,我派了几个衙役过去的,先把人接来再说。”
  “接过来有什么用?”
  “至少也是问问到底是什么仇恨,最后搞出这样一出来吧?”陈大人已经累得上下眼皮打架了。
  “算了,您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顾宝儿住的那个客栈看起来还挺不错的,要不您也去住一住,也方便我找您的。我今晚会和顾宝儿住的,有事情我们互相也能喊一下。”我想了想,不能回红光寺,因为这个事情还没有特别清楚明白,回去再出来,也是麻烦的。另外,我又想和顾宝儿聊聊天,至少也把李真儿这个事情再说一说,我不知道她的心结解开了没有,反正我还是挺不舒服的。
  净敕和尚第一个不乐意了,站在我身边黑着脸说道:“要回去的。”
  “不要啦!走不动的。”我保持了撒娇耍赖的样子。
  “可皇上让你在红光寺清修的。”
  “他也没说不可以外宿呀,师兄呀,我和我的小姐妹说说话嘛。你要是遇到了你的好朋友,师兄弟什么的,不也是要多闲聊几句么。”我瞅着净敕和尚,他这个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挺好看。
  悟心大师派过来的武僧道行,道心,道信,道迟这四个人,说什么都不肯走,说是悟心大师既然要他们跟着我,就必须跟到底,他们也要住进客栈。“不成,我没钱给你们开房间的。”我立刻说道。
  “无妨,我们有钱。”武僧之一的道行师兄身材高大威猛,说话也特别豪气。
  道行带着师兄弟们就住在我和顾宝儿的隔壁,陈大人住在另外一间,其他人等都在住在二楼,还是挺热闹的。我拉着顾宝儿去见了穆槿娘,她一开始不乐意去见,但我想着,总应该让她见识一下人世间的折叠面。
  当她在购买胭脂水粉的时候,穆槿娘正在弯腰打扫炉灶。当她享受清茶糕点的时候,穆槿娘正在吃丈夫孩子吃剩下的食物残渣。我见过世间的疾苦,也见过繁华。
  穆槿娘依然沉默不语,我就坐在她的身边,给了她一杯清水,自己也慢慢喝了一杯。乡里所的柴房里,光线很暗。我们三个人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
  顾宝儿首先沉不住气,问道:“这女人还有什么可问的?反正全家人都死了,她也要死的。”
  “可是,你想死么?”我问穆槿娘,她依然没有回答我。
  “她就是想死,要是想活,早就开始为自己辩解脱罪了。”顾宝儿一脸的不乐意。
  “其实生和死就在一瞬之间,但是,我们大多数人还是想活着的,对不对?”我看着穆槿娘,想看看她的表情变化。“无论是不是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们首要的事情就是活着,倒不是怕死,而只是纯粹的想活着而已。”
  “活着才有趣呀。”顾宝儿的回答。
  “宝儿出身好,人也长得美。但其实宝儿也有很多烦恼,比如,最大的烦恼是无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很平静的口气说出来的,顾宝儿明显愣了一下,神情也黯淡了不少。“你看,无论我们出身如何,今时今日能够坐在一起说说话,我也不妨再多说几句。其实,我也羡慕宝儿和你,因为你们还能够有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喜欢谁?”
  “你不是喜欢肖大人?”顾宝儿小声说道。
  “是呀,我喜欢肖大人的。但是肖大人不喜欢我,那我怎么办呢?”我叹了口气,“就是这么难受,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可是,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过的好一点,不让自己觉得难受而已。那些恨呢?恨了也没有用,对不对?报仇么?如何报仇?为什么要报仇?红光寺的住持大师说:这世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情。那我的理解也是喜欢这种也不过是小事情,不值得用命来偿还的。对不对?”
  穆槿娘抬头看着我,半晌才点了点头。
  贵女嫁人有多难?
  顾宝儿对此的看法相当深刻。她说她之前之所以闹出事端,也不过是想争取一下,至少找一个体面的夫君。当一个女人有着良好的家事背景,有钱又才貌双全的时候,反而更难嫁出去。首先,家里人会挑剔,认为一定不能找穷人,门当户对随着女方家的财力等级变得更加苛刻。也就是说,顾宝儿这种选择夫婿的范围只能是在状元以及各部门大员之中找。但大月国的大员也就这么多,状元一年也就一个,所以怎么找?
  再说了,人品是不是过关,更是这些人考虑的重点。婚后不幸福,那岂不是更悲惨,更成为上层社会的笑柄。因此,顾宝儿和李真儿之所以大打出手,也是为了争夺而已。
  现在反观穆锦娘,其实她喜欢的那个青梅竹马也没有比深山猎户强多少,甚至差的更多。要是这两个人白手起家,这辈子恐怕也都不能平躺生活了。更何况,穆槿娘还背负着家里男丁的嫁娶事情。
  其实,这个深山猎户对她还算不错,她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这个男人帮衬,每半个月还让她过来帮着操持家务。这已经是很不错了。穆槿娘在我们的慢慢闲聊之中,也简单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生活的确很艰难,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并且,她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更多的激情去做其他的事情。“我们还想再生一个儿子。但是,我发现我根本提不起兴致来。每天都很累,希望将自己的那个房子翻修一下,也给娘家再搭一间屋子出来。”
  随便这样闲聊着,发现彼此的生活都并非看上去那个样子,有很多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也有一些期望和目标,都是生活的本真。
  从乡里所出来,我和顾宝儿慢慢走着,反正身边有侍卫,很是安全。我很喜欢散步,享受慢慢行走的踏实感。顾宝儿问我:“所以,到底是谁下的毒?为什么?这穆槿娘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毒死自己父母的人。”
  “嗯,所以,这就是疑点。”我看着黑夜里的街巷,“如果真的是她下毒,肯定是要辩解的。她现在的所有状态是一种,麻木和认命,是习惯性地接受,而不会为自己争取。”
  “女人啊,除了嫁人之外,还能怎么样呢?”顾宝儿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也只能是让自己更好看一下,或许还是能够找到合适的人。”
  “要不然,你再等等。明年还是有状元的……”
  “万一是个老头呢?我可不冒这个险。再说了,明年我又老了一岁,这花容月貌又憔悴了。”顾宝儿这个性子也是够够的了,她居然停下了脚步,让我摸她的脸,“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皮肤细腻了很多?我最近用了一款新的香脂膏,感觉特别好。白日里更能够看出来,皮肤都亮了不少。”
  画风转变得有点快,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京城的那个脂粉铺子,艳芳斋,你知道吧?很多贵女都去那里买胭脂水粉的。我听说,最近宫里的妃子宫女们都去买了。这款香脂膏就是特别贵,真的特别贵。小小一瓶就要二十两银子,简直是抢钱。但是效果特别好,就是那种你的脸色若是发黄,抹了十日,就立刻白皙起来,简直是神奇了。我虽说是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但也买了不少带在路上。一会我回去给你拿一瓶,你也试试。就算肖大人不喜欢你,你也要美美的,找其他人喜欢你。”
  顾宝儿巴拉巴拉自顾自地讲了一大堆,我只接受到了两个信号:一是新款香脂膏,二是找别人喜欢我。
  这话说得也挺正确的,我点了点头。
  刚回到客栈,脚还没有迈进房间,就有衙役过来说穆槿娘的弟弟醒了。
  穆拴柱喝粥喝得少,所以中毒也不深。医馆的大夫给他灌了大量的水催吐,因此他活了下来。衙役们一看到这个情形,就立刻过来喊我们。第一时间拿到新的证词很重要。所以,我们又忙不迭地又跑去了医馆看情况。
  穆拴柱还很是虚弱,捂住肚子和胸口,很是难受。但是,能说话了,这很不错。大夫说,这就是砒霜的毒,吃的不多,所以能活。后遗症也没有什么,但要休养生息一下。
  陈大人坐在穆拴柱的身边,还是亲切和蔼地问话的。但穆拴柱的回答让我们都愣住了。他在知道是因为粥里有毒,才令全家毒发身亡的,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原来他中午出门的时候,在路边捡到一个小竹筒,里面是白色的颗粒,看起来十分像糖霜。想着一会姐姐过来,一定会带一些红光寺的白粥,自家孩子喜欢甜的,把这个放在粥里,做成一碗甜粥,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因此,回家后看到家姐已经把粥又加了水热好了,就偷偷往里面放了一些小竹筒的糖霜。孩子们喝的时候说这个粥甜甜的,真是不错。很是开心。而他的父母也各自喝了一大碗,也是很喜欢。他妻子喝的是孩子剩下的粥,只是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但的确是甜的。他喝掉了锅里的粥,没有给自家姐姐留。
  不过,当他喝完,就发现孩子们的状况不太对劲,父母的样子也不太好,就赶紧出门去借车……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这粥里的毒,应该是来自这个小竹筒里的糖霜。
  元捕快立刻冲了出去,去穆家再次翻找小竹筒,陈大人又再次仔仔细细地问了一边,确认这个小竹筒就是在路边捡的,没有人蓄意投毒,没有人要他们全家都死。
  所以,案子破了,这就是一场意外。
  我揣着手站在那里,表示很茫然。要是这样说,穆拴柱就是凶手,投毒之人。可是,这又是一场意外,这个意外死了他们全家。这种状况,还真的挺出乎意料的。
  元捕头很快拿了个小竹筒回来,仵作们验了验也确认了的确是砒霜,陈大人瞅了瞅,说道:“行吧,是个意外,就此结案。”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这一天熬得有点累,脸都垮了不少。净敕和尚问:“咱们回去吧?”
  “别别别,我得和宝儿睡一下的。天亮再回去。”我一溜烟地扯着顾宝儿回了客栈房间,女孩子之间,当然是要说是体己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