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或者……其实在内心深处，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吧？
  胡光利想到那个可怜，当年又可爱的女人，幽幽的叹了口气。他这辈子算是栽她身上了，让他放任她生病去死，胡光利实在做不到。
  不仅如此，他隐隐还有一种期盼。
  希望她能渐渐好起来，然后……胡光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苦的心里泛起一丝甜意。
  “胡厂长，你没事吧？”
  季晴跟胡光利的上一次合作还算愉快，过程里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胡光利没有拿她的设计图整什么幺蛾子，人品至少是过得去的。季晴知道他很缺钱花，徐涵山那边打听来的消息是，他离婚了以后一直在替一个生了重病的女人付医疗费。
  虽然季晴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那医疗费在后世看来一个月也就是一两万块钱。
  但在这八十年代末，却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家庭。
  大概胡光利跟老婆离婚，就是不想拖累了老婆一家。而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胡光利也没有动什么歪脑筋。其实最开始那段时间，季晴的设计图并没有申请专利，连“Q“品牌都还没注册成功。
  胡光利但凡稍微有点坏心思，完全可以贪了季晴的设计图，自己生产衣服出来卖。
  那赚的就不是区区一两万块钱的手工费了。而是季晴赚的这十九万，甚至更多。
  可胡光利没有，他紧守着做人的本分。哪怕后期季晴衣服的盗版泛滥成灾，胡光利完全可以做出与正版相媲美的高仿卖出大价钱，胡光利也没有这样做过。
  光凭这一点，季晴就高看他一眼。
  这也是季晴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胡光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且胡光利也不打算对此作出具体解释情况下，还愿意跟他再一次合作的理由。
  胡光利已经用事实证明，他是一个绝对靠得住的合作者！
  这样的合作者可遇不可求，季晴第一次大动干戈做生意，就遇到了胡光利。
  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季晴的幸运。
  因此为了这种幸运，若是胡光利遇到了难处，季晴很愿意帮他一把。
  当然最重要是，万一胡光利坚持不住，欣宜制衣厂倒闭了。四个月后她要去哪里再找一个如此令人放心，不会在背后捅她刀子的合作者？
  即便她还能找到，那需要花的时间精力也太大了，季晴消耗不起。
  “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对着季晴满是鼓励的目光，胡光利一咬牙，终于羞耻的开了口。
  跟季晴借钱，是胡光利从来没想过的。
  生意场上的事情，一旦涉及金钱拆借，那关系就变得复杂了。虽然季晴有钱，上次做生意，胡光利身为合作者，自然知道季晴统共卖出去了多少衣服。
  而每件衣服的售价，他之前也好奇打听过。
  保守估计，季晴手头十几万块钱肯定是有的。
  但人家年轻轻一个女孩子，离婚了还带着个女儿，家里家外都要花钱。
  别的不说，季晴接下来要高考，肯定就没时间赚钱。有个女儿想专心学习考试，总得请人带吧？这院子听说是季晴买下来的，肯定也花了不少钱。
  再说离婚的女人，手头没点钱，这心里能踏实？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惦记季晴手里这点钱。
  只是他实在太难了，女人那边的化疗是不能断的。一旦断了，就意味着前期的努力全部白费！身边能借钱的亲朋好友都让他借了个遍，他是真找不到人借钱了。
  “你需要多少？”
  季晴却没想这么多。
  对季晴来说，借胡光利一笔钱这件事情，并不为难。
  一来胡光利为人信得过，他是肯定不会赖账的。即便最后他果真还不出钱，大不了四个月后再次合作，这笔钱就用来抵扣需要付给胡光利的手工费就是。
  季晴反正吃不了什么亏。
  二来就是当初跟胡光利合作赚的那十九万，虽然她都花差不多了，换来的是燕京三套院子和杭城现在住的这小院儿，最后剩下的那点钱，也砸在两间店面装修开业之上。
  不过年前那两个月，曹远和汤茂荃两人沉迷摆地摊无法自拔。
  扣掉给他们的提成和工资，倒是给季晴贡献了将近两万块钱的存款。
  再加上徐涵山负责的两间店铺有了固定地点，又开辟了一整排专门的试衣间。年轻鲜嫩的导购服务员舌灿莲花，每日销售额比起摆地摊的曹远两人不可同日而语。
  扣掉两家店铺租金、四个导购加徐涵山的薪资和提成等，也给季晴赚了三万多块钱。
  季晴手头已经飞快的攒起五万多。
  眼下没有需要大量用钱的地方，等过两天徐涵山等人回来。摆地摊加两家店铺双管齐下，季晴手头的钱只会越来越多。季晴自然乐的大方一把，赚胡光利一场人情。
  “一……八，不，六千吧，你借我六千块就行。”
  其实医院的医疗费已经拖欠了五千多块了，医院给他下达了最后通知。
  要是他再不能交上这笔钱，并补上接下来一周的化疗加治疗费，那女人他们只能遗憾的停止治疗。可第一次跟季晴开口借钱，胡光利实在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一万块啊，这年头全部身家能有一万块的又有几个？
  季晴是有钱，但她却不欠他的。
  剩下的钱，他再去别处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六千块也够补医院欠下的医疗费用，他再跟医院方面好好求一求。说不定让人家一心软，会跟之前一样愿意让他拖着治疗费先给女人治病呢？
  谁知季晴转身进了房间，出来时递给胡光利一张存折。
  “里头是一万块，你先拿着用，密码是六个零。”
  “我看你一脑门子包，短时间内应该还不出来这笔钱吧？”
  胡光利呐呐点头，就算有了季晴这一万块，他还得发愁接下来两个月的治疗费。
  女人的病，医生说了，运气好半年能治好。
  运气不好，拖个一两年都治不好也是极有可能的，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季晴干脆道，“那咱们就不提借不借了。等下次再次合作，这笔钱就当是我提前预支给你的手工费，你看怎么样？不过你得给我写个收条，证明你收了我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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