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了招呼，宋薇薇被宋元琢推到贺兰舟身边坐下了，他自己则坐在他们对面，宋薇薇也不尴尬。
  只要她表现得落落大方，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兰舟，你什么时候到的？”宋薇薇连和他平时说话的语气都没变过，没有因为他们之前在江城的事而有所疏离。
  贺兰舟怔愣了一瞬，今天宋元琢给他打电话说晚上和宋薇薇一起吃饭时，他还有点担心她因为江城的事不肯来。
  后来听宋元琢说她要来，他又担心她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待他，反而多了疏离。
  然而此刻看她的态度与从前无异，他心里又憋闷，她大概从始到终都把他当成邻家哥哥，所以即便他们差点成为未婚夫妻，她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刚到，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随便点。”贺兰舟把菜单递给她，见她接过去认真翻着菜单，他说，“热搜我看见了，你反应很快，高仿货有没有影响专柜的声誉？”
  宋薇薇抬眼看向他，“没有，反而因为这件事多了不少顾客，据说今天爆单了。”
  “你这次的舆论战打得漂亮，现在但凡与奢侈品有关的新闻都很容易上热搜，国外几家奢侈品巨头本来就在争夺国内市亏愧和，你要反应慢了，让人家先买了热搜，把C家的声誉与高仿货绑定了，后果会很严重。”
  宋薇薇点头，“嗯，要是整我的人有你这么有远见，只怕我这次会把二哥辛苦帮我拿下的代理权搞砸了。”
  贺兰舟抿唇一笑，“谬赞了。”
  宋薇薇也跟着笑，其实真正的商战都是杀人不见血，妙依人想搞死她，却因为过于冒进，想一下子弄死她，反而失了先机。
  她若像贺兰舟这么想，联合其他奢侈品牌巨头拿高仿货说事，把C家在国内的名声拉下神坛，那才是麻烦重重。
  可惜她急功近利。
  或者更确切的说，她只想她死，怎么能死得快她就怎么做，并不想长远布局。她要拿出当年为了接近厉柏寒，却在她身边周旋好几年的耐心，只怕很难对付。
  宋元琢端着青瓷茶杯在指间转动，他微勾起唇角，轻嘲道：“兰舟，你以为她是你贺小公子，她想接触到那几家奢侈品巨头也得有门路，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
  贺兰舟笑撑着脸笑起来，“元琢，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我要愿意动脑筋，就去和我大哥争家产了。”
  “说得也是。”宋元琢说。
  宋薇薇点了两道自己爱吃的菜，又问他们要吃什么，两人都随她点，她又点了几个菜，才把菜单拿给服务生。
  等服务生离开后，宋薇薇看着贺兰舟，揶揄道：“贺小公子清风霁月，哪肯理这等凡尘俗事，上有大哥打点家业，下有二哥开疆阔土，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闲人，每年领一大笔分红，吃喝玩乐好不逍遥自在赛似神仙，干嘛要去争家产这么想不开？”
  贺兰舟乐不可吱，“元琢，你瞧瞧，宋宋这嘴才是不饶人。”
  宋薇薇勾了勾唇，“我也想躺着数钱啊，奈何我二哥拼命积攒家底，分我几个公司不够，还要劳心费力去国外谈代理权，让我想当富贵闲人都当不了，兰舟啊，我才最羡慕你。”
  贺兰舟抬手指着她，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凡学大师，瞧把你能的。”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厉柏寒走进餐厅就看到他们三人，自然也看到他们脸上挂着轻松惬意的笑容，尤其是宋薇薇。
  他们重逢这么久，他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明媚的笑容，她面对他时，要么冷笑要么讥笑。
  偶尔有几次发自内心的笑，都很快会消失在她阴郁的眼睛里。
  “哥，你在看什么？”站在他身边的厉青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坐在靠窗边的三人。
  “咦，那是大嫂，她身边坐着的那位瞧着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厉青成努力回忆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贺兰舟，还没想起来，就感觉到他哥冷冽的目光。
  厉柏寒沉声道：“管好你的嘴，不要大嫂长大嫂短的乱叫，让她知道当心你的皮。”
  厉青成被他唬得缩了缩脖子，“我就在你面前说说，不是，哥，你真不打算和大…宋秘书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
  厉柏寒心里苦，“你现在是要教我怎么做事？”
  厉青成撇撇嘴，再看那边已经吃上了，贺兰舟殷勤地给宋薇薇夹菜，两人还相视一笑。
  啧！
  怎么看怎么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再看他大哥，你就作吧，作到最后老婆跑了，你就继续孤家寡人。
  不过……
  他今天悄摸摸去找人打听了，据说他小侄儿还没找到合适的骨髓，但是他这个病也不是非得要骨髓，还可以用亲生弟弟的脐带血。
  他大概猜到了为什么时隔六年，大嫂明明活着却一直没回北城来找他大哥，最近突然回来应该就是来找他大哥借种的。
  只要一日没找到合适的骨髓，他大哥都还是个工具人，他们之间轻易算不了，就算那位贵气少爷喜欢他大嫂，也得排在他侄儿后面。
  这样他倒也没之前那么焦躁，他就慢慢看戏呗。
  看看他的好大哥打算把这出戏唱成什么样，反正他俩缘分未尽。
  这样想着，厉青成眼中便多了三分同情，“诶，你只看着又不过去，待会儿别人注意到咱们就不好看了。”
  厉柏寒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会儿倒没再凑过去自讨没趣，转身和厉青成往包厢走去。
  他俩刚转身，宋薇薇似有所感地朝这边看过来，只看到两人挺拔修长的背影，她皱了下眉头。
  坐在她对面的宋元琢瞧得分明，开口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宋薇薇低头吃东西，她心想厉柏寒怎么会来这里？
  厉柏寒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今天是厉家家庭聚餐的日子，他们有时候会在家里聚，有时候老爷子也不想餐桌气氛太严肃，就会提议到外面来。
  或者有时候老爷子在哪看到介绍美食的，自己来吃过，也不忘带儿孙们来品尝品尝。
  这家粤菜馆最近风头正盛，老爷子前些天就和忠叔来尝过味道，觉得他们家做的菜很合胃口，这次把这个月的家庭聚餐定在外面。
  包厢里放着三张大餐桌，足以容纳三十个人，大家都到齐了，就等他俩，两人一进去，包厢里静了静，随即又移开目光各自聊天。
  厉明兰往厉柏寒身后瞅了瞅，“大哥，你怎么没带宋秘书来玩啊？”
  厉柏寒还没说话，厉青成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蹦，“你傻啊，这是家宴，宋秘书来了也会不自在。”
  “才不会呢，我和三姐是她朋友。”厉明兰噘着嘴道。
  厉青成哟嗬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就上次爷爷的寿宴啊，你不知道宋秘书品味不俗，她给我挑的衣服我同学都说好看，下次逛街我还找她陪我去。”厉明兰捂着额头呲牙咧嘴道，“二哥，你别弹我脑袋，都让你弹笨了。”
  厉青成说：“你本来就笨。”
  大哥把大嫂接回厉家时，大嫂也就明兰子这般年纪，那时候明兰喜欢跟在她身后跑，也不嫌弃小嫂子土里土气。
  如今虽说过去了六年，明兰还没认出大嫂，却也会觉得她亲切，想与她来往。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吧，兜兜转转，彼此都变了模样，感觉却不会变。
  厉明兰噘着嘴，又去看她大哥，才发现她大哥看着气色不太好，她拉着他的衣袖，“哥，你最近是不是累着了，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
  大哥生病那一年整个人都消极得厉害，一心想随了大嫂去，后来还是被爷爷给打醒了。
  她每次去医院看到大哥生无可恋地躺在病床上就忍不住掉眼泪，大嫂明明那么乖那么好，为什么老天爷要对她那么残忍？
  还有大哥，要不是大嫂去世了，她还不知道大哥那么爱大嫂。
  厉柏寒拍了拍她手背，“没事，你放假了多找你大……咳……宋秘书玩。”
  厉明兰眯了眯眼睛，她怎么觉得他哥刚才差点说你大嫂呢？她笑得贼贼的，“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宋秘书，我不介意她成为我大嫂哦。”
  厉柏寒摸了摸她的脑袋，“有眼光。”
  厉明兰：“……”
  偷听的厉家众人：“……”
  厉柏寒走到主桌旁，厉老爷子见他过来，抬头看着他，却又因为他太高了，仰得脖子疼，就一掌拍开了厉苍擎，“给我大孙子让个位。”
  厉苍擎看着自家爹有孙子不要儿子，他满脸不悦，最后还是起身给儿子腾出一个空拉。
  厉柏寒坐下来，老爷子终于能平视他。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也不见你回老宅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对了，你怎么也没给我带个礼物？”厉老爷子见他两手空空，十分失望道。
  厉柏寒哭笑不得，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年纪越大越像孩子，“爷爷，宋秘书有正经工作，那只是她的副业。”
  厉老爷子愣了愣，“宋秘书还有副业？”
  厉柏寒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当时爷爷寿宴，他们只知道宋秘书认识那个惊才绝艳的雕刻师，并不知道她就是本人。
  这会儿他满心都是宋薇薇，就跟被下了降头，刚才还险些在厉明兰面前说漏嘴，他最近果真是有些昏头了。
  见一桌的人都看着他，他只好道：“她的副业是鉴赏，之前的礼物都是她找木一大师的亲传弟子雕刻的，她们是好朋友。”
  厉老爷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刚才说宋秘书的副业，我还以为她会雕刻，心想她既然会一门手艺，怎么来给你当秘书？”
  闻言，宋母哭笑不得，“爸，给柏寒当秘书怎么了，秘书现在年薪也百万了。”
  厉老爷子眼风扫过去，“你懂什么，艺术品是无价的。”
  这一打茬，话题就没再围绕着宋薇薇转，厉柏寒轻轻松了口气，看来他以后说话一定要小心些。
  厉青成远远听到他们的对话，心说他哥都要魔怔了，明明宋秘书就在包厢外，他偏头在厉明兰耳边低声说：“明兰，想不想见宋秘书？”
  厉明兰拼命点头，“想啊，我给她发微信，她都很少回我。”
  厉青成说：“她今天也在这里吃饭，你出包厢去找她，让她来玩会儿，不过你别让大哥知道是我跟你说的。”
  “知道知道。”厉明兰压根没瞧见他一副搞事的神情，起身就往外走，厉家三妹见状，也连忙跟上去。
  “你去哪儿呀？”
  厉明兰用做贼似的气音说：“宋秘书在这家酒楼，我去找她玩。”
  两人悄悄出了门，来到大厅里四处张望，很快看到靠窗而坐的三人，厉明兰拽着她三姐快步走过去。
  窗外夜色深沉，大厅内人声嘈杂，头顶的水晶灯洒落一片细碎的光芒，坐在窗边的男人轻靠在椅背上，似听到动静，他微微侧目。
  那一瞬间风华绝代，令这装修怀旧的酒楼蓬荜生辉，也在瞬那迷住了厉明兰的眼，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他好帅啊！
  厉明兰脚步停下来，目光近乎痴迷地看着那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一眼万年，说的便是她此刻的感受吧。
  厉家三妹见她突然停下来，她不解地看着她，“明兰，怎么不走了？”
  厉明兰恍然回神，就见靠窗那三人都看了过来，她飞快瞥了一眼单独坐着的男人，勉强让心口的小鹿别再蹦跶了。
  她又不是没见过长得帅的男人。
  她大哥二哥都是风华无二的帅哥，她怎么能看见别的帅哥就走不动路了。
  宋薇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厉明兰他们，那刚才就不是她眼花，厉柏寒确实也在这里。
  她起身走过去，“明兰，三小姐，你们也来这里用餐吗？”
  厉明兰点了点头，偷偷往那边的帅哥看了一眼，“宋秘书，那两位是谁啊，都长得好帅哦。”
  宋薇薇回头看了一眼，见她二哥冲她挑眉，她说：“我朋友，白西装那位叫宋元琢，灰色西装那位叫贺兰舟。”
  厉明兰只听到那位让她怦然心动的帅哥姓宋，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两人都姓宋，有什么联系。
  “哦哦，我们今天家宴，就在那边包厢里，我爷爷想见见你。”厉明兰随口胡诌，却没想到诌进了宋薇薇心坎上了。
  当年她在宋家时，宋家人都对她极好，尤其是宋老爷子把她当亲孙女一样妥帖照顾，亲孙女有的她有，亲孙女没有的她还是有。
  但凡厉明兰提到任何人想见她，她都可以婉拒，但唯独厉老爷子让她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