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一走，林跃终于抬头看了眼站在门边上的魏知南。
  “你也走吧。”
  “刚才我跟他的对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走！”
  “林跃，你没有……”
  “我让你走，你听不懂吗？”她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一双眼仁湿亮泛红。
  魏知南顿了顿，“等你情绪平复了我们再谈！”
  林跃以为自己那一晚会睡不好，但可能是药物作用，魏知南走后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竟也睡到了天亮。
  小妮正靠在旁边的沙发上打盹，时间尚早，林跃不想叫醒她，吃力地撑着上半身想要去够桌子上的手机，结果手机没够到，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杯子，很快发出“咚”的一声响。
  病房门被瞬间被推开，魏知南冲了进来。
  林跃吓了一跳，正要开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妮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急吼吼地喊了声，睡断片的思绪回笼，见欠着身几乎趴在床上的林跃和站在身边的魏知南。
  “抱歉，我睡着了，我……”小妮赶紧站起来，扶着林跃把人靠到床上。
  魏知南看了眼滚到地上的杯子，对小妮说：“你先出去！”
  小妮“噢”了声，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走前还不忘帮他们关上了门。
  又变成两人独处，房间里的空气都似乎瞬间稀薄了几分。
  林跃行动不便，只能别开脸以避免跟他有眼神接触，但魏知南直接走到了她床边。
  “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是问你腰。”
  “腰很好，不劳您费心！”她又开始伶牙俐齿。
  有时候魏知南觉得她很容易哄，有时候又觉得这姑娘很难搞定，但好在情绪已经没有昨晚那么激动。
  “我去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了，还是之前的问题，但这次情况没之前那次严重，等上午两瓶水挂完了应该就能出院，回去之后还是要卧床静养。”
  之前林跃的病情只是暂缓，但并没好透，她却出来跑了两天，久坐久站，又被粉丝推搡了几下，一下又复发了。
  “我刚已经给王兰打了电话，她会停掉你手里所有的工作，所有！”魏知南特意强调了后面两个字。
  林跃原本不愿意跟他搭腔，但听他这么说瞬间就火了。
  “你凭什么总是插手我的工作，安排我的生活？”
  “嫌我管得宽？但我才走了几天而已，回来你就进了医院！”
  “昨天那是意外，再说就算进医院又怎样，我能对我自己负责任，你又是我的谁，轮得到你来管！”
  林跃讲话真是丝毫不留情面，魏知南被说得停在那，半晌才又开口：“你说我是你的谁？”
  “对啊，你是我的谁？”林跃挑衅地反问。
  魏知南用舌头刮了下牙槽，“昨晚陈年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对！”
  “当真了？”
  “呵，不敢！”
  “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
  “林跃！”
  “别总是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更不是你那些下属或者员工，会每一步都配合你的节奏和指令！”
  魏知南气绝，“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附属品？”
  “对，你没有把我当成附属品，但你把我当成床伴，火包友，见不得光的情人！”
  魏知南当时真的被她气得都想笑了，“还说没当真？”
  她不仅当真了，还把昨天陈年说的那些话都听到心里去了，魏知南有些头疼，用手蹭了下额头，“你非要在医院的病房跟我谈这个问题？”
  林跃不想说话。
  魏知南想了想，往外吐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跟你签合约的时候，为什么是五年为期限？”
  林跃没正眼瞧他，没好气地回答：“因为你原来打算跟苏青禾维持五年的婚姻！”
  “我就知道你这颗榆木脑袋会这么想，但我告诉你，这些纯属是你的意淫！我想用合约把你留在身边五年，跟苏青禾没有关系，是我创立启程的时候跟东拓的股东签了对赌协议，协议五年，如果我赢了，我可以脱离东拓创造一个新的世纪，但一旦输了，我会顷刻间一无所有，或者用一无所有形容也并不合适，是债台高筑，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希望。”
  林跃转过来，一点点消化他的意思。
  这是他之前从未对她提及过的领域。
  “所以你要我签五年，是怕我会因为你一无所有之后，离开你？”
  “你会吗？”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
  “是，我承认有这方面的原因，我更怕我一无所有之后你还在，可我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你！”
  “魏知南，你不觉得你是自相矛盾的吗？”
  “所以我才不敢对你有任何承诺，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你能想象吗，一向都意气风发，好像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的魏知南，跟你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林跃觉得…似乎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她低头沉了一口气，“你害怕？”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没什么可怕，反正手里有的也不多，就算败了也没什么可失去，但遇到你之后我发现我开始担心，担心你会离开我，又担心你会跟着我吃苦！”魏知南低头笑了声，“其实我以前从来不会去想以后的事，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将来的，可是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会不受控制地去想，这种感觉很不好，是你让我对将来有了憧憬，也有了恐惧！”
  林跃深呼吸，魏知南所给的答案，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期，甚至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怎么会是这样！
  他一个人在心里藏了这么多事。
  “可是你也没有问过我啊？”她开口。
  “问你什么？”
  “问我如果你败了，你一无所有，债台高筑，我还愿不愿意陪着你吃苦。”
  魏知南低头，骄傲如他，这种问题大概他一辈子都不可能问得出口。
  “如果真到那一天，就算你不走，我也会赶你走！”
  “合约到期，你就不准备续了吗？若我非要续呢？”
  “没有也不会有这种假设！”
  “魏知南，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魏知南没说话，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林跃叹口气，她知道这个问题她大概不会得到答案。
  “我将来是要当影后的人！”她又兀自开口。
  魏知南皱眉，“怎么突然提这事？”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么拼，这么努力，将来如果你真的输了，没关系，魏知南，我可以拍戏养你！”
  她说，魏知南，没关系，我可以拍戏养你！
  魏知南抬头，看着她倒映着晨曦的双眸。
  他这三十多年的人生，一直是在孤独和阴暗中度过，没有庇护，没有偏袒，甚至他连信仰和神明都不曾拥有，却不曾想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女人，笃定而又纯粹地跟他说，魏知南，你别怕，如果你输了，我拍戏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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