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阳光正好。
  石凯喝了口咖啡，和气地问，“怎么称呼？”
  依然是私人菜馆，依然是那个包厢。
  菜馆俨然成了她的办公场所，每次都在同一个包厢里谈生意。
  “王洁，三横一竖王，洁白的洁。”女孩微笑回答。
  石凯细细打量对方。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打扮的很时髦。背的包、穿的衣服、戴的饰品，统统是名牌。
  尤其是她的一双手，保养的非常好。干净，细嫩，指甲还做了美甲。
  石凯听人说，一个人吃没吃过苦，从手上就可以看出来。
  王洁的这双手，明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听雯姐说，你占卜很厉害？”王洁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
  石凯笑着回答，“还不错。”
  此时此刻，石凯非常庆幸自己曾经帮过叶雯。
  在转行初期，没什么名声的时候，起初的顾客几乎都是叶雯介绍给她的。
  虽说其中有些不靠谱，不过也有些很不错。
  比如眼前的这位，一看就是款姐，不差钱。
  石凯清了清嗓子，“王小姐想问哪方面的事？”
  “工作。”叹了口气，王洁把事情缓缓道来。
  “我是家里的独女，父亲是生意人，一心想把公司传给我。不过，我对经商没兴趣，我想学的是画画。可读大学的时候，由于我父亲施压，再加上大学里的学费生活费需要父亲支付，被逼无奈，我只好按照他的意思读了商学类专业，现在已经大四。”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违背父亲的意思，大学毕业后不进入家里的公司，反而开始学画画，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王洁满含期待地看着石凯。雯姐介绍的人，应该不会差。
  “……”石凯深刻觉得，王洁需要的不是神算，而是人生导师。
  “你喜欢画画？”石凯问。
  王洁点头，“没错。从小，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插画师。”
  “然而大学四年，你从未在空闲时间里练习过画画。”石凯面无表情提醒道。
  其实，这话说的比较客气了。何止大学四年，王洁长这么大，压根就没有专门学习过画画。
  王洁理直气壮地说，“大学功课多呀。忙完上课忙社团，忙完社团忙交际。再参加学校和班级的活动，一眨眼就到了晚上睡觉时间，根本找不出空余时间来。毕业以后，我想把全副心思放在画画上，一心一意把事情做好。”
  石凯有点头大，她好像明白王洁的意思了，毕业后，王洁打算在家里追求自己的兴趣。
  如果是父母开明的人家，以她家里的经济条件，这是完全可行的。偏偏她有个说一不二的父亲，于是事情就难办了。
  “我看得出来，你是及时享乐主义者。虽然按照父亲意思就读商学院，他会按时给你打款生活费，但你每个月都把生活费花完，一点不剩下。如果你违背父亲的意思，父亲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就毫无办法了。”石凯分析情况。
  “所以才找你帮忙呀！”王洁无辜回望。
  石凯决定收回刚才的话。面前这人不是什么款姐，只是个中二期少女。
  沉思片刻，石凯说，“现在开始，毕业之前每天画一张画，画完才能睡觉。”
  “减少开支，把大部分零花钱存起来。从现在开始存，到毕业的时候，应该能存个三五万了。毕业后省着点花，你起码可以在外面活一两年。有存款，有工作，才能有底气跟你父亲叫板。吃家里穿家里住家里，那就别怪父母干涉你的人生。”
  “如果觉得钱不够，去做家教，去把画的图投稿。一次不行投两次，两次不行投三次，直到你的画稿质量能过关为止。另外，减少不必要的交际，硬挤也要挤出时间来。”
  “梦想，不是在梦里想想就能办到的，请付诸行动。”
  王洁连连咂舌，表情很失望，“那样太辛苦了。又要每天画画，又要做家教多赚点钱。不能尽情地花钱买衣服，买护肤品，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最关键的是，就算省吃俭用存下三五万，这点钱怎么够花？撑不了多久的。”
  “而且，画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成绩。万一要十年八年呢？万一一辈子都办不到呢？”
  “我是神算，不是神仙，没办法让你凭空拥有专业插画师的实力。”石凯忍不住吐槽。
  “老实说，如果你刚进大学的时候对自己狠下心，用四年的时间练习画画，现在大概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天赋适不适合吃这碗饭，靠勤奋可以走多远，你能不能靠梦想养活自己，一切都会明了。”
  “但，就算不为了梦想，你也要想想其他。如果现在不吃苦，以后你会永远受制于你的父亲。进了公司，做父亲安排你做的事。等年纪大一点，嫁给父亲选中的人。孩子出生后，由父亲决定怎么教养孩子。”
  说到最后，石凯凝望王洁，“即使这样，你也想安于现状吗？”
  王洁“噗哧”一下笑了，“别说的那么吓人呀。父亲是爱管我了一点，不过没那么严重。”
  她歪着脑袋，“我是问，万一我毕业后，先去画画玩一段时间，父亲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真的狠下心，切断我经济来源？总觉得你扯远了，回答的好像不是我问的问题呢。”
  石凯轻叹，妹子啊，等你再大几岁，再受些苦，你就会知道，这是同一个问题。
  不过，既然顾客不想听，石凯也不想再劝，老老实实回答本来的问题，“他会。信用卡会被停用，每个月不会再往你的储·蓄·卡里打钱，不会同意你住在家里。他会用经济，迫使你同意他的决定。”
  王洁略失望，“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石凯不想再说什么。
  顾客根本没有强烈改变现状的意念，她说什么都没用。
  这就好比病人去医院看病，医生诊断出毛病，开了对症的药。可如果病人看完病后不服药，病是好不了的。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王洁问石凯要了账户号码，转帐，走人。
  动作行云流水，付钱非常爽快。
  王洁走后，叶雯从大厅里进入包厢，“占卜完了？”
  石凯望天，“这次不能算占卜，只能算陪聊。”
  叶雯坐下，笑道，“小洁家里条件好，从小没吃过苦，对钱没有概念。”
  “有梦想，但从来没为梦想做过点什么。”
  “想改变现状，可是怕吃苦。”
  “觉得父亲管得多，生活不如意，又贪恋父亲提供的温床。”
  “总之，一言难尽。”石凯很无奈。
  “本来，我都不想要咨询费了，但她好像完全不把那笔钱放在心上。不是自己辛苦赚的钱，真是一点不心疼。从小衣食无忧，她大概不晓得缺钱的滋味有多难受。”
  叶雯安慰道，“家里有钱，当然不用再受罪。她不听没关系，给咨询费就好了。”
  石凯笑，“也对。我赚我的，给出的也是良心建议。采纳不采纳，那是她的事。不过说起来，还得多谢你牵桥搭线。”
  打开手机账户，看见新入账的一千块，她笑得一本满足。
  生意逐渐上正轨后，石凯把一次的咨询费设定为一千。
  解决完事情后，顾客大多会再另外塞给她一份谢礼。至于谢礼有多少，就全看顾客的心意了。
  但，说是说全看顾客的心意，心意的轻重也会影响到石凯对人的观感。
  除非顾客确定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遇上第二次麻烦，再也不会求到她头上，那不给也没事。
  可谁能有这个自信？
  所以，石凯的额外收入很不错。
  再加上咨询费，她俨然已经是个小富婆。事业有成，爱情顺利，整个一大写的人生赢家！
  叶雯很是感慨，“我也没想到，稍微在朋友圈子里提了下，感兴趣的人会有那么多。”
  “不过也难怪，有了富贵以后，多少人肯再回头去过苦日子？一千块对平常人来说是笔大开销，对圈子里的那帮人来说，也就是毛毛雨。花点小钱，排除返贫的潜在风险，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退一步说，就算占卜不起效果，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这样的想法很好，非常好。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有这种居安思危的精神！”石凯一本正经夸奖，然后补充了句，“这样我的生意才会蒸蒸日上，客似云来。”
  “那是大师厉害，算得准。就算不介绍顾客，大师的名头传出去之后，照样会有很多人求上门，捧着真金白银求你帮忙。”叶雯说的真心真意。
  换了是别人，她哪敢随随便便开口介绍给朋友？
  万一介绍的顾客被所谓的大师骗了，连带着她也会受到牵连。
  也就是石凯，她是真心服了，认定是高人，才敢帮着推广。
  说笑间，石凯手机响了。
  “稍等下。”匆忙跟叶雯打了声招呼，石凯接通电话，“喂？”
  许宁的声音传过来，“子渊出车祸了，目前正躺在医院里。不过，他死活吵着要见你一面。现在有空吗？能不能过来一趟？”
  石凯看了眼日历，初六，陷入沉默。
  有大师暗中提点不假，可架不住有人想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