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往事，程放眼底里的阴鸷不免又更深了几分，但很快的，他又笑了一声，说道，“这可以怪我么？严歌，你明明知道的，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失控？是因为你提了不应该提的事，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愿意说起的就是……”
  “你不愿意提起你的父亲，但你最后却是成为了跟他一样的人。”严歌将他的话打断。
  程放的表情彻底消失。
  “我曾经以为，你们不一样。”严歌的手指颤抖着，眼睛越发红了起来，“在我们相爱的时候，在你说你会给我幸福的时候，在南南出生的时候，我是真的相信你的。”
  “但是你没有做到。”
  “是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一切，现在，又让我背叛了沈斐！”
  下一刻，严歌的眼泪便直接掉了下来。
  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控制着不要让眼泪决堤。
  因为她知道，眼泪在这个男人面前并没有任何的用处，他不会停下，更不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而有任何的怜惜。
  但此时她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就在刚才，沉浮之际，她还能听见自己的手机不断响起。
  虽然他很少给她打电话，但严歌还是帮他设置了专属于沈斐的铃声。
  那一次次响起的声音便是在不断的提醒着严歌。
  ——他在等她、担心她，但她呢？
  却是和别的男人在床上！
  他说他相信她，可她还是背叛了他！
  一想到这里，严歌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用刀狠狠的剜着。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程放就坐在她面前看着她。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琥珀色的眼眸中是一片阴沉，一会儿后，他突然问，“你现在，是在为沈斐哭吗？你真的爱上他了？”
  严歌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用力将他推开之后，转身就要下床。
  但下一刻，程放却又将她拦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在问你话！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沈斐了？”
  严歌缓缓挺直背脊，抬眸看着他，“我当然爱他。我不爱他怎么可能跟他结婚？程放，我说过，我们结束了！早就已经结束了！”
  “你现在成功、自由，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严歌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程放看着她，甚至觉得仿佛下个瞬间，她就会直接从自己的眼前栽下去一样。
  他想要伸手扶住她，但他刚抬起手指，她便直接往后退了两步。
  那样子，就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病毒，她连沾染半分都不愿意一样。
  程放的手停在了半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她，“那我怎么办？”
  “你跟沈斐在一起幸福了，那我怎么办？”
  他在认真的发问。
  严歌却不愿意再看他。
  她自己将地上的衣服捡起，再一件件的穿上。
  程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说道，“你不能走。”
  严歌的手微微一颤，却是自顾自的套上最后一件衣服，再捡起手机。
  但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屏幕，程放已经上前来，将她的手机直接砸在了地上！
  “我说了你不许走！”
  严歌垂眸，盯着那爆屏的手机看了许久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程放，再抬手，“我不爱你了。”
  程放却是笑了一声，再回答，“不可能！”
  她曾经那么爱他。
  她为了他，可以不问前程，可以放弃她拥有的一切，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爱他了？
  想到这里，程放突然想起了自己空荡荡的手指。
  他立即转身去翻桌子。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这边办公，桌子上堆积了无数的文件，此时他着急找东西，那些东西便被他直接扫落在了地上。
  一片狼藉。
  但他根本不在乎。
  最后，他在抽屉的角落中找到了那枚他让人重新买回来的戒指。
  他拿着回到了严歌的面前，说道，“这是我们的婚戒，我现在重新戴上了，你也重新戴回来好不好？我们真的可以从头开始的，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沈斐，他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
  “程放，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天真和傻吗？”
  “什么？”
  “这不是我们的婚戒。”
  严歌的眼泪已经停住了，现在看着他的眼神中，只剩下一片冷静。
  “你之前的那个，在里面有一道划痕。”严歌告诉他，“这并不是之前的那一个，对吗？”
  程放顿住，也无法做出任何的回答。
  严歌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我骗你的。”
  “你之前那个有没有划痕，我根本不记得了，现在看来……你也根本不知道。”
  “所以，其实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深情，你不过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是，我曾经是爱你，但那也仅仅是曾经罢了，我现在根本不愿意再见到你，如果说之前只是单纯的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的话，现在的你却是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就你今天晚上做的事情，就足够让我恶心你一千次一万次！”
  “你甚至让我怀疑曾经的自己，怀疑我们曾经的感情！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你到底，有什么值得我爱的？”
  这些话，严歌原本是不想告诉他的。
  因为她始终认为，不管结局如何惨烈悲恸，他们也真的有过曾经。
  曾经……他们也是真的快乐、还有幸福过的。
  那些时光，都是真的。
  但现在呢？
  她否认了。
  否认了他们的过去，否认了那些自己曾经真诚付出过的感情。
  这种感觉甚至比当初她知道他出轨、她的世界崩塌的时候还要痛。
  因为那些回忆中不仅仅有他，也有她自己。
  他让她连自己都厌恶和讨厌。
  她为什么要爱上他？
  她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严歌看着面前的人，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以前，她还能用那些回忆骗一骗自己，但现在，严歌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可笑。
  ——原来爱上程放的自己，是可笑、滑稽的。
  他根本不值得她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