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争地皮多头纠纷 假婚约三方签字
作者:陈放    更新:2021-10-31 21:34
  王耀祖站在窗前,眺望远处林立的楼群。香港媒体对何启章之死的广泛报道使他非常狼狈,许多报纸指名道姓说他行贿大陆官员。丑闻传出后他的股票猛跌,公司董事要求他作出解释。
  女秘书进来。
  “董事们到齐,他们看上去一个个都很着急。”
  “知道,立即开会。”十几名董事围坐在长会议桌周围,个个面色严峻。王耀祖神情沮丧地说:“关于本公司在五彩广场的项目,最近媒体报道了许多,其中有许多不真实和夸大其词的地方。现在,我愿意回答诸位的质询。”“五彩广场事件的曝光,是否与副市长何启章先生之死有什么联系?”“没什么联系吧,曝光是美国商人投诉到国际仲裁机构造成的。”“美国商人国际仲裁机构请求仲裁,是否因为市政府不合作造成的?这方面媒体报道了很多,请你作个详细说明。”
  王耀祖拿出一幅地图钉在墙上,用一根木棍指点着解说:“五彩广场地处繁华商业区,增值潜力极大。但在我买下这块地皮的使用权之前,美国一家快餐店在这个黄金角已经开业三年了,快餐店与市政府签了五十年的合同。我买下的这块地皮包括快餐店的位置。不拆除快餐店,五彩广场在整体设计和施工上都有困难,所以尽管我知道这里有麻烦,市政府也知道有麻烦,但我与市政府双方还是签署了包括快餐店所在位置的购买土地使用权的协议。何启章先生、千钟先生为我们承担着与美国快餐店撕毁合同的风险。市政府答应再拨一块更好的位置给美国快餐店使用,但美国快餐店以已签署了五十年合同为由拒绝搬迁,所以我们迟迟不能动工。由于动工遥遥无期,我只好把五彩广场的土地使用权转让给美国环球旅游公司。环球公司发现了快餐店不能拆除后,就告我欺骗了他们。现在的情况是美国快餐店到国际仲裁机构控告市政府违反合同,美国环球公司到香港控告我们在签订土地转用权合同时隐瞒了真相,情况就是这样。”
  “您使我们的公司蒙受了信誉上的损失。而且,您花在市政府的公关费用高达五千多万,对这双重的损失,您该负什么责任呢?”
  “大陆正在反腐败,如果您使我们的公司牵涉到腐败案件中,行贿丑闻被报界揭露,公司的股票受到重大打击,股东们的利益受到极大损失,请问您怎样应付这种险恶的局面呢?”
  王耀祖擦汗,不知所措地说:“作为董事局主席,我会尽可能地解决五彩广场的遗留问题。不过,这不是我们单方面努力能够奏效的,关键要看市政府对五彩广场采取什么立场。请诸位放心,我会尽快与主管城建的千钟先生联系。”
  奥迪轿车行驶在街道上。
  千钟用手机接王耀祖从香港打来的电话。听了一会儿,千钟发了脾气,“王老板,我的王老板,你使我很被动。你把五彩广场的使用权私下转让给美国环球旅游公司,连个招呼也没打。现在闹成了连环官司,你还问我怎么办,我要问你怎么办呢!”
  王耀祖央求说:“这个时候我们更要同舟共济呀,千助理,你要体谅我王耀祖的苦衷呀,关键是让美国快餐店撤诉,并答应搬迁。我希望市政府能拨给他们一块他们认为满意的地方,那一切症结就迎刃而解了。”
  “你说得那么容易,美国快餐店有合同在手,他不搬,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这些人就知道赚钱,一点也不考虑政治影响。就这样吧,林市长召开会议,马上议论这件事。有什么结果。我再通知你。”
  千钟关闭手机。
  看了一眼汇编小册子的标题,林光汉市长的脑袋轰地炸开。
  伍彩广场事件引起的国际风波资料汇编撒在市长办公室的大写字台上。这是由中国内参记者收集整理的小册子,送给中央及有关部委领导审阅。虽然不厚,但在林先汉的眼里它却比原子弹有更大的杀伤力,因为五彩广场的几个重要批件,都有他的“同意”和签字。
  林先汉看目录:
  ——香港报刊发表的有关五彩广场的文章辑要
  ——台湾报刊发表的有关五彩广场的文章辑要
  ——美国报刊发表的有关五彩广场事件的文章辑要
  ——台、港、澳人士对五彩广场事件的看法
  ——几点建议
  林先汉边看边在他认为要点的地方画红线,用了两个小时看完了小册子,全身出了一层透汗。总算理清了被海外报刊炒得火爆的五彩广场事件的来龙去脉。
  首先发难的是美国一家快餐公司,它向国际仲裁机构指控中方违反合同,把中美双方以法律合同文本确认由美国快餐公司租用五十年的地皮又卖给了新加坡籍香港商人王耀祖。而王耀祖无力开发,又企图转手卖给一家美国公司。欲图购买五彩广场地皮并准备投资开发的美商见在规划范围内还有一家仍在营业的美国快餐店,提出必须拆除这家快餐店。王耀祖与美快餐店几次关于拆除快餐店的谈判没有取得成功。美国快餐店与市政府交涉所得到的答复是,当初签定五彩广场开发协议时土地的新的拥有者负责与快餐店协商拆除或改建事项,应找王耀祖协商。于是,美国快餐店投诉市政府违反合同,告到了国际仲裁机构,于是引发了市政府一美国快餐店一王耀祖一美商之间的多头商战和法律之争。香港、台湾、新加坡、美国的许多报刊竞相报道这一场国际官司。美国快餐店至今仍屹立在五彩广场的一角,但周围的建筑都已拆除。由于快餐店不拆除,整个的广场建筑不能施工,造成土地闲置,市民们虽然不了解内幕,但对土地长期闲置也不时有抱怨之声。拆迁区内的一些干部和市民,包括几名副部长,投信向上级反映了这一情况。
  王耀祖疲于奔命,多边协调,但他控制不了媒介,致使五彩广场事件升温,引起了各方面的关注。港台报刊直言不讳地说:“可以想见,在违约的背后,一定有肮脏的交易,大陆某些手握重权的干部走上腐败之路,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内参记者在几点建议中说,应组织力量,追查这一造成不良影响的事件,是否有腐败分子作案,避免此类“一女嫁二夫”的事件再次发生。
  林光汉合上小册子。他从来不吸烟,此刻却走到秘书旁边,要了两支烟,坐在写字台前闷头抽。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市委市政府怪事层出不穷,先是副市长何启章自杀,然后是发展办主任李浩义被捕,接着是郝相寿叛逃,又发生了五彩广场的国际官司,以后的事情还难以预料,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丑闻。
  五彩广场事件刚一发生,市委常委就开会研究,责成当初参与谈判的千钟负责善后,显然,他没做好这项工作。
  林先汉拿起内线电话。
  “千钟同志,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很快,脸色青绿的千钟进来。
  林先汉把小册子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千钟。
  “这本(五彩广场事件引起的国际风波资料汇编胁先拿去看,市委只有两本,另一本在焦书记手里。我建议每个常委复印一册。千钟同志,五彩广场的事,我有责任,你也有责任。你是谈判全过程的指挥,主管我市城建,你我都应该很好反思。这件事做得不漂亮,简直是糟透了!当初,我对一个女儿许给两个婆家就觉得有问题,问过你,你还记得吧?”
  千钟翻看资料,没有抬起头。
  “我记不太清楚。但我向你汇报过,而且最后签字的是你。我只做了一些具体工作而已。”
  “你记不住没关系,市委会议记录上有。现在我并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也希望你不要推脱。当初我问你,美国快餐店不拆,你怎么办?你说,这由王耀祖出面协商,由他与美国快餐店达成谅解,还说可以找一块更好的地皮给快餐店。但结果怎么样,王耀祖的协商失败了,快餐店告了我们一状。千钟同志,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千钟无奈苦笑说:“又能怎么办?美国快餐店坚持不拆,只好把五彩广场缩小,让出地方,咱们认输罢啦。”
  “但美国环球旅游公司能同意吗?不占快餐店,那块地皮就缺少一个临街的小角,它还有什么价值?还剩下多少面积?而且必然王耀祖又会出来和我们打官司,因为签的合同包括快餐店的地皮在内。”
  “林市长,那你说怎么办?拆,拆不掉;留,又影响全局,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你是市长,批准文本是你签的字,大主意,你拿吧。如果我有错,大不了我引咎辞职。”
  “千钟同志,你这是研究工作的态度吗?你先把材料拿回去看,我们开个会,集体讨论,拿出个办法来。”
  千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扭回头说:“林市长,你是否跟焦书记汇报一下?因为王耀祖不是我的关系,是焦书记的儿子焦东方介绍过来的。关于王耀祖,我了解的不多,详细情况还要问问焦东方才知道。”
  林光汉完全明白千钟抛下这句话的含义:你要追查五彩广场吗?那你就去查焦东方,你实际是查焦书记!
  他闷头抽起了要来的第二支烟,呛得连连咳嗽。是呀,焦东方插手市里的事情太多,投鼠忌器,这样查下去将把焦书记置于何地呢?
  上任市长以来,他常常感到自己处于两难的境地。难就难在焦书记的某些做法与中央的意见并不一致,为此他深深地苦恼,五彩广场就是其中的一件。林光汉向焦鹏远建议此事应征求中央的意见,但焦鹏远强调城市改造是市政府权限范围内的事,根本不用上报,结果捅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现在,承担责任的只能是市长,他不能推到焦鹏远身上。以往,每当中央的一些同志来市里检查工作,即使不需要焦鹏远在场,他也总请市委书记出席,他不愿意让焦鹏远感到他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对此焦鹏远很满意。机关里有的同志说怪话,“焦书记仍是市长、书记一人挑”,传到林先汉的耳朵里,他也不生气,甚至赞许、认同这种看法,这至少证明他没有向上爬的野心。
  为侦查木箱事件,焦小玉走访了市委市政府许多部门。她来到行政处的处长办公室。
  “钱处长,你好。”
  钱处长笑脸相迎,‘焦小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坐。”
  “我来了解点情况,有人说从市委搬走了几十个木箱子
  钱处长故作糊涂岔开,“你叔叔身体好吧?很长时间没听他作报告了,讲话不用稿,精彩,精彩之极啊!”
  “钱处长,搬出市委的物品要有你的批条……”
  钱处长打哈哈说:“那些芝麻大的事,今天天气真好呀,想上哪儿玩几天?我派车。”
  焦小玉不悦地说:“钱处长,我是来谈工作的。请你配合。”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个会,改日再谈,改日再谈。”
  “你是不是下逐客令呀。”
  “你是焦书记的侄女,请还请不到呢,改日我去拜访,今天真失礼了,对不起,对不起。”
  从行政处出来,焦小玉又推开了办公厅的门。她说明了来意后,接待她的干部沉默了半天才说:“焦小玉同志,市委的大门,磨破了你几双鞋?”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是找你来了解情况的。”
  “这门坎,我每天上下班,进进出出二十年了,磨破的鞋少说也有一百多双吧。等你磨了十双鞋底,你再来找我,好吗?”
  另一个干部说:“对不起,你提的问题我们根本不清楚,我可以向你提个建议吗?”
  “请”
  “这个建议很简单,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焦小玉站在陈虎面前,仿佛自己犯了错误。“木箱事件的调查不太顺利,我询问了十几个人,有的说看见搬运工往外搬箱子,但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有的干脆说不知道,显然,知情者是有意回避。”
  陈虎摸着刀疤沉思说:“这不奇怪,既然涉及到了焦东方,一般干部不能不有所顾虑,因为他是焦书记的儿子。我们去找赵五州,他是装运木箱的卡车司机,或许会提供一些线索。”
  焦小玉犯起了嘀咕:“找赵五州?你一个人去吧。”
  “怎么了?”
  焦小玉脸一红。
  “那天我离开你家打的,那辆出租就是赵五州的。那天我太狼狈了,还有,他也看见你了。”
  陈虎笑起来,“你真应了赵五州爱说的冤家路窄了。栽面儿就栽面儿吧,人生哪能不栽几回面儿呢。去赵五州家。”
  陈虎驾车,焦小玉坐在旁边。但他与她都再也找不回往昔坐在一起的松弛感觉,彼此都有些尴尬。
  “你回家住了吗?”
  “陈虎,以后请不要谈这些私人问题。”
  陈虎挠挠刀疤,“这也是工作,回家住好,与你哥哥的关系千万不要搞僵,这对办案有好处。”
  焦小玉沉默不语。
  “我们的侦查往往就在这言谈笑语之间。关系越松弛,对侦查越有利。你哥送你的桑塔纳呢?”
  “没开。”
  “开还是照样开,不要引起焦东方的警觉。”
  这是一所很深的大杂院,东倒西歪的自建小厨房、杂物棚,堵塞了本来就很窄的过道。
  办理赵五州之父杀人案时陈虎来过这里,一年过去了,这里没有丝毫改变,还是那样拥挤和混乱。
  赵五州的家虽然还是当年那间房子,陈虎一进去就觉得比过去宽了一些。原来,赵五州的父亲被执行死刑后,母亲因悲而病,很快地离开人间。赵太极的大写字台不见了,于是这间小屋因少了两口人而变得能让人有个落脚的地方。
  赵五州对两位不速之客让茶让烟,非常热情。
  “我知道你们要谈的事不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把老婆孩子打发出去了。”
  “你倒真聪明。”
  赵五州爽朗地一笑。
  “你们找人,除了调查,还能有什么好事?”
  焦小玉调皮一笑说:“有人还钱,还不是好事?陈虎同志是还钱来的,上次的饭钱。”
  焦小玉掏出两张百元钞,塞进赵五州的手里。
  陈虎没有想到焦小玉会掏出二百元来,来之前焦小玉也没有提起。现在阻止,反而会发生误会。
  “对,对,这是我们上次在小饭馆一起吃饭的钱,怎么能让你付款呢,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赵五州把钱在手里掂掂说:“这么说,咱们之间连一顿饭的交情也没有了?”
  陈虎见赵五州不悦,赶紧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有纪律;没有交情,我们能上你家来吗?”
  “那好,我也别破坏了你们的纪律。这一壶茶,饭馆五块,我算两块,付钱吧。”
  焦小玉被赵五州的幽默逗得抿嘴一乐。
  “加水不要钱。说吧,陈处长,找我有什么事?”
  “打听点事,你怎么又开出租,又开起卡车来了?”
  ‘嘿,邪门,你们反贪局盯上我了怎么的?连开卡车你们都知道!嗅,对了,焦小姐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是呀,我们知道,倒不是盯上了你。我们还知道你往火车站货运场运送过一车木箱子,这些木箱后来装进了集装箱。有这件事吗,五州同志?”
  赵五州一拍大腿说:“好嘛,你们这种朋友交不得,是不是连我跟老婆一礼拜练几回活体都知道?太邪啦!”
  焦小玉装作没有听见赵五州这句粗话,扭回头去。
  陈虎觉得赵五州真的被搞糊涂了,便解释说:“五州同志,别紧张,我们只是找你了解情况,与你没什么关系。”
  “与我能有什么关系?咱不就是一个车夫吗。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想了解木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那我得好好想想,由出租车队调到大车队,天天拉木箱子、铁箱子,你们慢慢喝,我慢慢想想。”
  运木箱的前后他记得很清楚,用不着想,他想的是:如果实话实说会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
  一个搬运工在楼道拐弯时箱子碰到墙角,摔落地上。当时焦东方的卫士杨可与赵五州聊天,见箱子摔落,杨可一拳把搬运工击倒。
  “你活腻味了!摔坏一件,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赵师傅,你那里有什么工具,找一个来撬开钉子。”
  赵五州从卡车工具箱找来特大螺丝刀交给杨可。搬运工吓得蹲在地上打哆喀。
  “要是摔坏一件,我剥你的皮,抽作的筋厂
  赵五州撬开木箱盖子,里面填塞许多碎纸条。杨可拨开纸条,露出了一件西洋古钟。杨可拿出古钟放在地上查看,外观没有受伤。他又从纸条中拿出一件黄金铸成的古城堡,金光灿灿,也没有损伤。
  赵五州看着古城堡说:“真漂亮,是镀金的吧?”
  “纯金打造!赵师傅。这要是碰坏半点,连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焦东方走过来,见状大惊,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杨可指着瑟瑟发抖的搬运工说:“这小子把箱子摔到地上,我打开盖,看看坏了没有。要是坏个一星半点,我剥了他的皮!”
  “到底坏了没有?”
  “这两件没坏,不知底下的坏了没有?”
  焦东方警觉地看看周围。
  “不要拿出来查了,赶快装回去!”
  赵五州帮着杨可把西洋古钟和金城堡装回木箱,钉好盖子。
  焦东方一脚朝搬运工的脑袋踢去,搬运工像面袋子似的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把他拖到地下室,关他三天再说。快装车。”
  焦东方拍着赵五州肩膀。
  “赵师傅,你什么也没看见吧?”
  赵五州心里咯旺一下,但反应敏捷。
  “我是什么也没看见呀!”
  “你这就找着感觉了,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看着点搬运工,别再摔坏箱子。”
  “是,老板。”
  这些事情告诉陈虎吗?每个月三千元的收入不是到哪儿都能找到的,况且时不时地有红包呢!
  赵五州盯着陈虎的眼睛说:“陈处长,你们是吃皇粮的,旱涝保收。我是在老板手下当差,今天让我滚蛋,就拖不到明天早上。我们老板是谁你也知道,跺脚四城乱颤的主儿,焦书记的公子。我要实话实说,每月三千块的收入立马没戏不说,搞不好连小命都得赔进去。你让我怎么办呢?”
  “赵五州同志,我特理解你的心情,句句都是实话。砸饭碗的事,谁也得有顾虑。但我能保证一点,绝对为你保密,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对我们说了些什么。”
  赵五州鼻子吟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是睡凉炕的傻小子?你保得住密吗?焦书记是你的上级,你能不汇报?就算你够不上焦书记,小处长见市委书记大人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但你要向你的上级汇报呀,你的上级要向他的上级汇报,跟踢球似的三脚两脚就踢到了焦书记脚下,他是为我保密还是为他儿子保命?这是明摆着我活得不耐烦呀!再者,官官相护的事多啦,说不定球还没踢到焦书记脚下,半路杀出个拍马屁的官来,为了向上级邀功,先把我打个栽赃陷害好人,说不定连体处长的小帽子也让人家摘走。我找谁去呀?得啦,陈处长,就算我这回对不起您,让您白跑一趟,谁让咱们撞上个硬主儿呢!”
  陈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看上去的歪理却真实地揭出了腐败的根蒂,打击报复屡见不鲜,腐败分子在他们手中的权力没有被剥夺之前,一定会全力运用权力掩盖罪证,打击好人。但不把罪证落实,又不可能剥夺他们手中的权力。抽象的真理在严酷的现实中变成了悖论。权力本来是保护人民的,在腐败分子手中变成了伤害人民的利器。
  想到这里,陈虎从板凳上站起来说:“五州同志,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有些确实是现实。但我们能让腐败分子利用权力的保护长期逍遥下去吗?今天麻烦你啦,害得你把嫂子赶到了大街上。再见。至于两块钱茶钱,下回再付吧。”
  赵五州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得,陈处长,这回是我对不起您啦。”
  赵五州把陈虎和焦小玉送出大杂院。
  陈虎和焦小玉来到停在胡同口的切诺基前,焦小玉努着小嘴说:“你就这么放弃了?”
  “上车。”
  汽车驶出胡同,陈虎说:“你让我怎么说服他?他说的许多是事实,连我都说服不了自己。他砸了饭碗,你能给他找一个月收入三千块的工作?咱俩工资全给他,刚够他半个月的。涉及到你宝贝哥哥,谁不害怕?我再逼赵五州,他也不会说。”
  “那你这么半途而废?”
  “当然不。赵五州嘴上说不说,其实还是给我们说了一些,至少证明木箱子里装的东西很重要,并且与焦东方有直接关系,所以他才顾虑重重。”
  “干脆,我直接找焦东方,面对面接触。”
  陈虎看着焦小玉的侧脸。
  “可以接触,但要有出奇制胜的韬略,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焦小玉沉默了。从到市委进行木箱事件调查碰壁到赵五州由于顾虑坚不吐实,她深深领略到了什么叫权力的威慑力,它是一把横在他人脖子上的利刃,随时能割断人的喉咙,正因为如此,腐败分子才能横行无忌吧?不受监督的权力就是一头的恶的魔鬼。而自己险些成了魔鬼的一部分。
  汽车在沉默中驶向易新的妻子张芝兰的家。
  几天以前,当焦小玉着手对木箱事件调查的同时,陈虎对张芝兰的经济状况作了周密的调查,发现易新被执行死刑后她的生活并没有降低水平,新购置了二十九时彩电和一架星海牌钢琴,而且在业余时间做股票生意,证券交易所电脑显示她的股票资金卡上有二十万元资金;其中有十五万已经购置了上海交易所的各种股票。以她一个幼儿园教师的收入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钱的。陈虎曾经怀疑是否当年追缴易新赃款时有所疏漏,但他再次借阅“11.2”卷宗查看,否定了这种想法,当时对她家搜查得很彻底,那么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今晚要去揭开这个谜。
  张芝兰是不久前迁来新居的,从前是两居室,现在是三居室。
  焦小玉端详着手中的张芝兰走进追悼会会场的相片问:“张芝兰还没结婚吗?”
  “没有。”
  “丈夫被枪毙三年了,她怎么还没结婚?”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女人这辈子要是嫁错了人也真够窝心的。”
  “当时易新是财政局的科长,张芝兰不能说是嫁错人。人是会变的呀。”
  “你呢,你会不会变?”
  “我对自己还有点把握。”
  “难说。等你将来官做大了,说不定也贪污、腐化、搞女人。”
  “那你绝对踏实了。干我们这行的,案子办得越漂亮,得罪的人就越多,官也只好越做越小。这样的人多了。”
  切诺基在张芝兰的楼外停下。
  焦小玉敲开了房门。出来的女人是张芝兰。
  “你们找谁?”
  焦小玉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说:“我们是反贪局的,你是张芝兰同志吧?”
  “我是。”
  “我们找你核实几个问题,可以进去谈吗?”
  张芝兰犹豫了一下,闪开身。
  “请进。”
  客厅里铺着地毯,焦小玉和陈虎脱下皮鞋,换上拖鞋。
  “请坐。这位是陈处长吧?我们以前见过。”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是陈虎。”
  张芝兰阴阳怪气地一笑说:“我怎么会忘记你呢,陈处长。当年,是你带着人搜查我家的,连面袋子都倒了出来。”
  “对不起,那是公务。”
  “易新死了快三年了,你们找我还有什么事?”
  陈虎示意焦小玉先谈。
  “芝兰同志,我们是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当初你家是两居室,现在怎么成了三居室?”
  “这个你也管?房子是新换的,我嫌原先的房子丧气,邻居又都知道易新的事情,所以换了房。原来虽然是两间,但是地段好,就换了这三间,怎么,这也犯法?”
  “你别误会,随便问问。据我们了解,你换房子,是何副市长帮了忙,你现在的三居室的产权是市政府的。我说得不错吧?”
  张芝兰语塞,忽然掉下眼泪。
  “我多一间房子,你们也生气。何副市长见易新死后,我们孤儿寡母可怜,就帮助调房,增加了一间。你们千万不能收回去呀!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子吧!”
  “你别紧张,我们又不是管房子。既然是何副市长安排的,肯定他有他的道理。”
  张芝兰擦干眼泪。
  “是呀,何副市长是个大好人。一般的领导,人死了,又是被枪毙的,谁还管你。但何副市长没有忘记我们娘儿俩,怎么好人就不长寿呢!”
  “芝兰同志,你去参加了何副市长的追悼会,是抱什么目的去的呀?”
  “当然是缅怀老上级。怎么,这也犯法吗?你们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活人放屁!”
  陈虎见张芝兰要耍无赖,拿出了他的杀手银。
  “张芝兰,你的实际拥有的财产,与你的收入不相符合,你能说出你的财产的来源吗?”
  张芝兰面色陡地苍白,神情慌乱,无可答对。
  陈虎故意说:“我怀疑,当初搜缴易新的非法所得,有所遗褥,你要如实地讲。”
  张芝兰的眼泪又刷刷地掉下来。
  “冤枉呀!实在是冤枉!当初你们把什么都拿走了,我还能剩下什么?”
  焦小玉直击要害,“那你解释清楚,你投入股市的二十万块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张芝兰吓得止住泪水,呜咽起来,“好吧,我就全告诉你们,要不你们还以为我是贪污犯呢。二十万块钱,是何副市长给的,他答应说,易新生前帮助过一个朋友发了财,那个朋友想报答易新,答应给我三十五万,由何副市长转交给我。何副市长一死,我想那十五万就没指望了。那天我去追悼会,问何可待知道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我想打听出地址,去找他要那十五万块钱,何可待说他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
  “副市长转交给你的二十万块钱,是什么时候?”
  “是易新死了一年之后吧。”
  “他还给过你钱吗?”
  “没有,就那么一次。何副市长说,易新的朋友资金周转过来之后,会再给我十五万,但嘱咐我不要去催,也不要跟别人讲。所以我也一直不好意思追。何副市长突然一死,我才慌了神,想趁追悼会的机会问问何可待,可惜他不知道。”
  “何副市长提起过易新朋友的名字吗?”
  “他只说姓刘,但没说叫什么。”
  陈虎丢给焦小玉一个眼色。站起来说:“好吧,给你添麻烦了,张芝兰同志。我们告辞,以后有事再找你。”
  张芝兰拉住焦小玉的手,可怜巴巴地说:“你们先别走,这二十万块钱是我们娘儿俩的命根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陈虎温和地说:“现在你说出了钱的来源,至少证明了两点,第一,这笔钱不是当年易新的赃款;第二,更不是你贪污。根据我国法律,私人馈赠,只要没有损害国家利益,就是正当行为。至于易新朋友经何副市长转赠的二十万元究竟是什么性质,由于我们不了解情况,也提不出什么具体的看法。谢谢你,再见。”
  离开张芝兰家,他们回到车上坐好。
  焦小玉疑虑地说:“我看根本不存在什么易新的朋友转赠,钱可能是何副市长给的,假托一个朋友的名义而已。何副市长是不忘老部下,很慷慨呀!够讲义气的。”
  “我同意你的看法,不存在什么易新的朋友。我在想,何启章答应给张芝兰的三十五万,恰恰是没有着落的三百五十万赃款的十分之一,这不会是巧合吧?在何副市长的慷慨和仗义后面,一定隐藏着一笔交易!”
  焦东方温柔地推了推睡在双人床上的田聪颖。她还沉浸在做爱给她带来的浪漫的激情梦幻里。
  “小颖,我回家一趟,你好好睡吧。”
  田聪颖翻了个身说:“我老不回宿舍去住,同学们快把我开除了。”
  “我的饭店就是你的家。半夜你要饿了,打个电话,让餐厅把饭给你送上来。住在这儿多方便,非回八个人一屋的宿舍。”
  焦东方俯身吻田聪颖,转身离开。
  “做个美梦。”
  焦东方在地平线饭店门口上了奔驰。
  杨可驾车驶离。
  “老地方吗?总裁”
  “对,老地方。”
  “大哥,你跟唱戏的赶场似的,身体受得了吗?”
  焦东方经笑一声:“你听说过兼收并蓄这个词吗?女人别看像包子似的皮儿不一样馅一样,其实,一个女人一个味儿。”
  “我懂,您是一道席上又上川菜又上粤菜,全不耽误。”
  “你认为我真喜欢蒋月秀?她和田聪颖根本没法儿比。我是让何可待难受,占有敌人的情人这是一种人生难得的快乐。知道三国时候的曹操吗?”
  “曹操谁不知道。”
  “曹操就有这个爱好,攻下城地后,定要把敌国首领的老婆拿来睡觉,以泄心中之恨。”
  杨可嘿嘿笑起来,“跟女人睡觉都爱呀爱呀的,照您这么说,还有带着恨和女人睡觉的?”
  “太多了,一点也不新鲜。”
  “那您又恨上谁了?”
  焦东方打了个哈欠。
  “别贫,小心撞车。”
  奔驰停在一座漂亮的洋楼前,前清时它是洋人外交官的办公楼,一派真正的欧陆风格,时下那些所谓欧陆风格的别墅与它比较起来像个容错衣服的小丑。蒋月秀是这里的主人。焦东方下车说:“你回去吧。”
  焦东方进了楼门。
  奔驰掉头返回。这时何可待驾车驶来,与奔驰会车而过。
  何可待的车停在楼门前。
  何可待在车内点燃一支烟,两眼盯住有灯光的窗户。
  蒋月秀从她的浴室洗浴出来,进了卧房,毛巾浴衣没有系好带子,白皙的大腿和丰满的胸脯展览似的暴露在焦东方眼前。
  焦东方靠在沙发床的床头上,色迷迷地看着她。
  “天鹅出浴,美不胜收啊!”
  蒋月秀系好浴巾带。
  “去,好好冲冲,不然别上我的床。”
  焦东方要拥抱她,蒋月秀把他推开。
  “东方,跟你老爸说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焦东方拿着床头柜上的大瓶喷雾香水,朝着蒋月秀身上喷。蒋月秀笑着躲闪,焦东方追着喷。
  蒋月秀一把抢下香水瓶。
  “你以为这是消火栓呀,哪有这样喷香水的!”
  焦东方坐在沙发上大笑说:“你还别说,这就是消火栓,给你去去火。我老爸忙得找不着北,没一件顺心的事,这时候去谈结什么婚不是让他发昏吗。等等再说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历来就讲用喜事去冲倒霉的事。我已经跟我爸说了,他同意了,还催我快办呢!”
  焦东方鄙夷他冷笑,“你爸?你爸就知道顺杆爬,给他立个手电筒,他都敢顺着光柱爬上去,就跟侯宝林相声说的一样,一关电门,他就得掉下来。再说,我也没心气儿结婚,等等再说,五彩广场出了大娄子,我还不知道怎么堵漏呢?”
  蒋月秀瞪起圆眼睛说:“告诉你,焦东方,我不管你什么娄子不娄子,为了你,我甩了可待,你不能对不起我。你要把我像从前玩过的小妞一样,当破鞋一扔,没门!姑奶奶不吃素,惹急了我,我什么都往外捐!你说,什么时候结婚?”
  “真好玩,你也威胁起我来了?你还嫩点,上床是你愿意的,母狗不同意,公狗也爬不上去!再者,你有什么事可捅的?我怕你什么?”
  “你不怕?”蒋月秀拿起吹风机吹头发。“那天,我在刑侦处陶铁良处长手里看见过一张照片,你的卫士杨可骑着摩托车在摩托修理部和一个人聊天。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听我爸说过,野山坡摩托车修理部的老板史海跟陈虎翻车有关系,在抓他之前被人害死了。陶铁良负责办这件案子。杨可到摩托车修理部干什么去了?”
  焦东方的眉毛跳了几跳,这确是一个重要的信息。他淡淡一笑说:“你一定认错了人,杨可根本不会骑摩托车,怎么会是他呢?”
  “我认没认错人倒没关系,只怕公安局不会认错人,你否认杨可会骑摩托车,更说明你有鬼!”
  “真有这么一张照片?你没看错?”
  “当然不会看错,照片是陈虎交给陶铁良的,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你的卫主要是和陈虎翻车有什么关系,你当老板的也得背黑锅。”
  焦东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蒋月秀身边,拿过吹风机。
  “来,我给你吹,吹个大波浪,要当新娘子,还不吹漂亮点。”
  蒋月秀坐在梳妆台前的软凳子上。
  “这还像个老公的样子。”
  焦东方左手拿梳子撩起蒋月秀的长发,右手持吹风机,熟练地吹出一层层波浪。
  “东方,你还真行,你给多少姑娘吹过头发?”
  “也就你一个配我给你吹头发,其他的,给我洗头,我都不要。”“这还差不多。”
  蒋月秀扭过头,扬起脸,让焦东方吻了她。
  “月秀,虽然我还不知道杨可背着我干了些什么,但他是我的助理,我也不想他出什么事。跟你爸爸说说,这件事就不要查下去了,好吗?算帮我一个忙。”
  “我爸能听我的吗?他最近把我狠狠骂了一顿,就因为我背着他从局子里往外捞两个人,让人知道了。他说我再胡闹,把我也关进去。不过,我试试看,直接找下面的人说说,谁让你是我的老公呢!”
  “月秀,你真善解人意。”
  焦东方俯身,主动吻了蒋月秀。
  这时,何可待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焦东方惊慌中没有关闭吹风机,吹得蒋月秀长发飞舞。
  蒋月秀匆忙从软凳上站起来,神色慌张地说:“可待?你怎么进来了?”
  何可待笔直地站在屋子当中,他没有愤怒,没有伤感,嘴角浮出淡淡的微笑。
  “月秀,别忘了,我有你的房门钥匙,是当初你亲手交给我的。你说,你的房门永远对我打开。”
  焦东方恢复了镇静。
  “可待,你别误会,我和月秀没有什么关系,咱俩是朋友,朋友之妻不可欺嘛!”
  何可待冷笑说:“东方,你这观点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朋友之妻不客气,所以你们的事,我很能理解。”
  焦东方掏出烟来让烟,被何可待拒绝。“可待,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月秀确实没什么关系。对不起,我该走了,再见。”
  焦东方刚要走出卧室的门,蒋月秀大喝一声。
  “站住!”
  焦东方转过身来说:“月秀,还有事吗?我是怕我在场,影响你和可待的气氛。”
  “你已经影响够了。”
  蒋月秀把焦东方从门口拉回来,推到沙发上坐下。
  “这样更好,我喜欢当面说清楚。可待,你也请坐。”
  “谢谢,我还是站着吧。”
  蒋月秀走到何可待身前,双手搭在何可待肩膀上。
  “可待,是我对不起你,不是我背叛了你,是我爸爸不同意我们结婚。我从来就佩服你敢做敢当的男子汉气概,今后,我们就做好朋友吧。我和东方快结婚了,我愿意第一个接受体的祝福。”
  焦东方在沙发上神情沮丧,蒋月秀的大胆表白不仅使他丢了面子,又把他逼上了非结婚不可的绝路,心里恨透了蒋月秀,但又不便发作。
  “我祝福你,月秀。”
  何可待的祝福使蒋月秀的眼眶潮湿了。
  蒋月秀轻声地说:“谢谢。”
  蒋月秀走到沙发旁。
  “东方,可待已经理解了我们,你就说几句吧。”
  焦东方尴尬地一笑说:“是呀,是呀,我和月秀交了朋友,至于结婚的事…还没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就是这样……”
  “东方,你吞吞吐吐干什么?可待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好像我在骗可待。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是不是要结婚?”
  “是呀……是呀……我们是要结婚。”
  何可待完全明白他的老朋友是被迫说出这句话的。他要帮月秀一把,不能让这小子占了便宜就溜。他上前一步,站在焦东方面前,伸出手说:“祝福你,东方。我祝你们婚姻美满。”
  焦东方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与何可待握手,不情愿地说:“谢谢你,可待。”
  “我愿意做你们结婚证人。月秀单纯、可爱,保护月秀的重担今后就落在你的肩上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俩不如当着我的面签一个结婚协议吧。”
  蒋月秀拍着手说:“这好玩!这好玩!对,签一个,可待,你作为证人也签一个名字。”
  焦东方受不了何可待的奚落,变了脸色。
  “你们胡闹什么?瞎写一通,有法律效力吗?”
  何可待冷笑道:“法律?法律管得了你焦大公子吗?君子协定,倒还有点约束力。签了协议,我要再打扰你们俩,是我不地道。你们俩任何一方毁约,谁毁约谁不地道。”
  蒋月秀拿来一张纸和笔。
  “东方,写一个吧,挺好玩的。我写,你们俩签字就行。”
  蒋月秀在纸上刷刷地写上几行字。
  焦东方与蒋月秀发誓结为伉俪,特此。
  双方签字生效!
  蒋月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纸递给焦东方。
  “东方,该你签字。”
  焦东方无奈,只好签上自己的名字。
  何可待拿起笔,在纸上写上了“证婚人何可待”,然后交给蒋月秀。
  “我再次祝福你们。”
  何可待从裤兜里掏出蒋月秀的房门钥匙,手一松,钥匙掉在焦东方的膝盖上。
  “完璧归赵,东方,这串钥匙今后是你的了。”
  焦东方无奈地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蒋月秀高兴地说:“月下老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当着东方说没关系。上次我让你捞的那个人,你答应好好的,到现在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人家来问,我只好问你。我就是为这个事来的,不想赶上你们的订婚仪式。”
  “我刚才还和东方念叨这件事。本来办得有点进展,也不知怎么让我爸爸知道了,把我臭骂一顿,办不成啦!”
  何可待嘴角浮出一苦笑,“办不成,也没办法。这回我栽了,说话没有兑现。但人家的钱我已经给了你,钱怎么办呢?”
  蒋月秀一听要往回拿钱就急头白脸地说:“不是我没给他们办,是办了半截没办成,还能让我把钱退回去?”
  焦东方不耐烦地说:“多少钱?我来补上,少惹是生非。”
  何可待微微一笑说:“这回东方倒有点老公的派头,能给妻子解忧。钱的事算了,我补上退给人家吧。多少钱也挽不回我的面子。再见,新郎新娘。”
  何可待扭头出了卧室,传来呢嘟的关门声。
  焦东方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蒋月秀的鼻子大骂:“蒋月秀,你太过分啦!让何可待把我当猴耍!他算老几?一条丧家犬,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也不是好东西,跟他一个鼻孔出气要我!”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换一个人儿,要是何可待抢了你的女朋友,你未必能像他那样潇洒。”
  “你以为我是谁?我是捡破烂的吗?我才不会要何可待玩剩下的破烂,结婚?发你的昏吧!”
  焦东方从蒋月秀手中抢那张纸,蒋月秀死活不给,焦东方把她的胳膊反拧在后面,抢过纸,大步走出房间。
  蒋月秀扑在床上哇哇地痛哭,悔恨和委屈的泪水浸湿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