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星耀算是听明白了,文静起初压根没打算让路阳知道她的身份,帮过忙后想静悄悄离开。说不定路阳重回巅峰后,还以为纯粹是因为自己运气好,抓住了机遇。他不会知道,曾经有个金主站在他的身后,做他坚强的后盾。
  “按照规例,这种明星公司倒台，一定会有无数媒体进行专门报道，也就是俗称的蹭热度。他们会进行各种分析,开始放马后炮，言之凿凿地说，从种种迹象表明,公司的确早已出现问题。”旁边,文静苦着脸，继续道,“我两年前就预见了它的倒台,这种情况太少见了,文章一定会被人翻出来用来啪啪啪打脸。”
  “噗哧。”孙星耀不厚道地笑了。
  不过很快,她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不是很好吗？翻出报告后，大家纷纷向你表达敬意，用瞻仰伟人的目光看向你。”
  “然后有人会发现,文章作者人名跟我一样。再然后我就得掉马了。”文静把头埋在胳膊里,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
  “掉马也无所谓吧？”孙星耀说起话来轻松惬意，“反正现在路阳已经从谷底爬了出来，你完全可以功成身退，潇洒地挥手离开。反正只是过客。”
  孙星耀故意重读“过客”两个字。
  “原计划是这样没错……”文静郁闷的声音从胳膊里传出来。
  “现在和计划有什么不同？”孙星耀固执追问。
  文静抬起头，认真道，“这不是我喜欢上了演戏么？跟玩全息网游差不多，挺有意思的，暂时不想退圈。”
  孙星耀笑的不可捉摸。她摸了摸下巴，问，“是舍不得戒掉游戏，还是舍不得某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文静撇过头，撑起下巴，叹了口气，“事情大条了，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继续装。
  孙星耀心里鄙夷，口中却跟着换了话题，“不是什么大问题。身份爆出来，崇拜你的粉丝只会更多。唯一无法确定的，只有路阳的反应。但如果你够洒脱的话，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就好，管他到时候有什么反应。反正你是帮他，又不是害他。”
  文静小声嘀咕道，“已经是一起拍过好几部电影的小伙伴了，说走就走多不好？”
  “那就主动坦白。”孙星耀飞快改口。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文静还想再挣扎一下。她觉得目前生活挺好的，不希望有任何改变。
  再说，她认为自己老底会被翻出来，所以有些焦躁。可万一没被人翻出来，她却主动找路阳说些有的没的，那不是傻么！
  孙星耀一阵无语，“你看着办吧，反正你主意比我多。”
  “过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文静睨了某人一眼。
  孙星耀木着脸，很是好奇，“那你干嘛来了？”
  文静面露坚毅，“趁现在还没有暴露，赶快把网配剧拍完！”身份暴露后，说不定就拍不成了。
  孙星耀点点头，“明白，我会尽快安排好。”
  不过下一秒，她话锋一转，“没办法联系杂志社老总，像闹绯闻的时候那样，跟他们沟通一下么？”
  “财经杂志，逼格高，不差钱。”文静很无奈。
  也就是说，这次的敌人无法用金钱腐化？孙星耀极力忍住笑，比了个“OK”的手势。
  **
  没几天，路阳就收到了网配电影开拍的通知。按时赶到拍摄现大厅后，他四处张望，发现大厅里空旷的吓人。不仅没看见什么群众演员，就连工作人员都少的吓人。
  路阳，“……”
  这时，文静走过来打招呼，“很准时嘛。”
  “群众演员呢？”路阳总觉得事情透着古怪。要不是投资方是孙总认识的人，他几乎要怀疑自家经纪人被骗了。
  文静摇了摇头，“没有群众演员，就咱们俩出演。”
  “……只有咱们俩？要拍出一部电影？”路阳表情略有些呆滞。
  “对，没错。”文静用力点头。
  “看来投资方是咱们俩的脑残粉啊！所以其他人不用参演，电影不打算上映，咱俩演崩也无所谓。”这么一想，路阳倒是释然了。
  文静适时安慰道，“放轻松点，怎么舒服怎么来。实力摆在这里，咱们演的不会差。”
  路阳失笑，“我出演次数比你多多了，这些话应该由我来说。”
  “谁说都一样。”文静笑嘻嘻道。
  两人闲聊的时候，孙星耀走过来，“准备的差不多了，躺进太空舱吧。”
  看见孙总在，路阳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消去。他笑着说，“花这么大手笔，只为了拍部电影用来收藏，不愧是孙总的朋友。”
  文静低头看地板，假装若无其事。
  孙星耀轻咳一声，面上淡定道，“生意人嘛，认识的朋友多，做事才方便。好好拍，我看好你们。”
  “恩恩，我这就进太空舱。”文静应了声，一溜烟跑掉。
  路阳跟着躺进隔壁的太空舱里。
  准备就绪，电影正式开拍。
  **
  片头，文静一边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在身上不停比划，一边打电话。
  “老妈，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喜欢隔壁那个冷淡的家伙。因为住校不方便，舍友喜欢勾心斗角，我才搬出来住躲清静。”
  “正好他也想租房，两人勉强算是认识的熟人，所以才一起租下两室一厅的房子，每人住一间。”
  “我不会对他动心，更不可能喜欢上他。就算全世界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他。老实说，与其跟他结婚，我宁可跑去当尼姑。”
  “我知道他长得很帅，可是长得帅不能当饭吃。交男朋友，性格也很重要呀！你女儿我中意温柔体贴的大暖男。像路阳那种千年寒冰，捂都捂不热的类型，还是留着祸害其他人吧。”
  突然，文静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拿着手机听了好一会儿。几次想开口，却插不上话。
  等了好久，她瞄了眼闹钟时间，便急急忙忙打断道，“不跟你说了，我上学要迟到了。反正一句话，虽然老妈你跟路阳他妈是好闺蜜，但我对路阳就是不来电。”
  说完，文静麻利地挂断电话，开始换衣服。
  镜头切换，文静已换好衣服。她一把拽过背包，匆匆忙忙出门。
  然而此时，她的钱包正安静地躺在椅子上。
  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文静才发现这个悲惨的事实。翻遍背包每一个角落，什么都没找到，她才终于死心。
  赶回家拿钱包是肯定来不及的，除非她翘掉下午第一节课。然而第一节课的老师每堂课必点名，不到就扣分，三次就挂科……
  在“向完全陌生的同学借钱”，和“向路阳借钱”间，文静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后者。
  “钱包忘带了。借我点钱，晚上回去还你。”文静把人半路拦下，不自在地道。
  路阳摸了摸口袋，递出五十块钱，冷漠道，“麻烦在学校里装不认识我。”
  文静，“……”
  接过钱后，她听话地假装陌生人，飞快从路阳身边离开。
  直到走出老远，她才忍不住回头。却发现路阳丝毫不生气，反而脸上露出释然轻松的表情，似乎很庆幸文静走开。
  “我居然跟个冰块是青梅竹马。”文静开始羡慕起别人家的竹马。
  **
  场外，工作人员忍不住吐槽，“我从未见过如此空旷的背景，还是所大学。”
  “所以我带你过来长见识了么。”孙星耀很淡定地回道。
  另一人接话，“注意，时刻保持警惕。咱们人手少，出了问题很难及时处理好。”
  “冷静点，我们不需要插手太多。”孙星耀心说，投资方都亲自跑进真实电影里去玩了。不管电影最终变成什么样，都是她自己演出来的，怪不了别人。
  “一起工作的小伙伴这么少，我心里很不安。”工作人员继续诉苦。
  “集中精神好好干。”孙星耀嘀咕了一句，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
  **
  放学后回家，文静第一件事就是翻找出钱包，把五十块钱还给路阳。
  被拦在客厅的时候，路阳低垂下眼睑，淡淡道，“如果你可以不跟我说话，不还钱也没关系。”
  “咱俩不是可以欠钱不还的关系。”文静木着脸，把五十块钱硬塞到路阳手里，“不管怎么说，中午谢谢了。”
  路阳收下钱，轻轻瞥了文静一眼，直接绕过她回房。
  被无视的文静，“……”
  “这样也好。”受到打击的文静安慰自己，“本来担心，男人的劣根性会不会也在某人身上体现。现在挺好，就当隔壁住了只鬼魂。”
  然后她也愉快地回房去了。
  隔天，文静起了个大早。把随身物品仔仔细细收拢在背包里后，她才放心出门。
  **
  工作人员呵呵笑起来，“按照剧本设定，女主是丢三落四、大大咧咧的性格。因为没有其他人能求助，所以她只能找男主帮忙。一来二去，两人就混熟了。现在文静没检查过背包七八遍就不肯出门，这还怎么做手脚？”
  孙星耀低头沉思，忽然问，“第一次钱包是怎么设计的？”
  “直接输入东西已经带齐的记忆，但事实上，钱包一直安放在椅子上。幸好文静没注意到。”另一人万分庆幸地说。
  “现在照做好了。”孙星耀提议。
  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记忆中明明记得自己检查过、没问题，结果翻找的时候却发现没带。次数多了，文静得怀疑自己脑子有问题吧？”
  说的也对。想了想，孙星耀拍板决定，“让她晚起。匆忙之下，有点疏漏是正常的。”
  工作人员依言设定。
  结果第二天，文静宁可上课迟到，也要仔仔细细检查数遍、确保自己把东西全部带上了。
  工作人员无助地看向孙总。
  “买完东西，钱包不小心遗漏在柜台上？”孙星耀试着建议。
  然而刚出超市大门，文静就去摸口袋。发现钱包不在身上后，她立即原路返回。
  孙星耀，“……”因为电影不用上映，所以她连导演都没找，现在彻底抓瞎了。
  “算了，文静本来就不是粗心大意的性格。这段略过，直接开始下一个情节。”孙星耀无奈道。
  “好的。”工作人员暗地里松了口气，纷纷忙碌起来。
  **
  这天，文静在租房卧室里用电脑做作业。她习惯性打开音乐软件，随便点了个排行榜，选择按顺序播放，然后低下头赶工。
  音乐声响起。这是首古风曲，背景音乐听起来大气磅礴，唱的人声线清澈宛如龙吟，唱功也不错。
  但只听了几句，文静就忍不住面色古怪地抬起头。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好耳熟？虽然刻意变过声，可她一听就听了出来。
  文静顾不得做作业，扫了眼电脑上的歌曲名，念叨一句，“上邪。”
  再看歌手名，“浩淼”。
  文静摸摸下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用浩淼做关键词进行搜索，很快搜出此人的百度百科。
  百度百科里没有他的照片，但是有作品集，并有一句话评论，“声线清澈，变声力强，风格多变。”
  文静勾起嘴角，按照作品集，把浩淼的作品一个一个搜出来收听——她很好奇，冰块能多变成什么样。
  结果这一听就听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八点，她才强迫自己关掉音乐、埋头赶工作。
  只不过，“浩淼”这个名字却被她牢牢记住了。
  **
  孙星耀打了个响指，“马甲被扒搞定，继续。”
  有人忍不住感慨，“分析能力这么强，演什么爱情片？悬疑界很需要文静这样的能人。”
  孙星耀远目，无奈道，“随她高兴吧。”
  **
  文静扒了某人马甲后，起初什么都没想干。就是发现某人居然有这方面才能，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二次元和三次元居然完全像是两个人。
  某天下午，文静肚子饿了。她一溜烟跑到客厅，打算煮泡面吃。
  当时，路阳正在厨房煮粥。看见文静，他不自觉蹙了蹙眉，嫌弃道，“我在客厅的时候，你就不能老实呆在卧室里？”
  文静一脸懵逼。
  不过很快，她转过头，木着脸问，“我在客厅的时候，难道你会特意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恩。”路阳认真应了声。
  文静，“……”
  “你可以假装我不存在。”她没好气地说了句，然后专心泡面。
  然而，某人目光灼人，如芒刺背。文静不得已，只得端着泡面乖乖回屋。
  关上房门，压迫感立马消失。她恨恨骂了句，“等着，你死定了！”
  **
  厨房里，路阳轻咳一声，仍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最近工作太多，嗓子使用过度了吧？他不自觉这样想道。
  摇了摇头，他把熬好的粥盛到碗里，起身回屋。
  刚坐下，路阳发现企鹅号在闪烁。打开一看，是熟悉的策划。
  【奶昔：浩淼在不在？最近我想做一部狗血言情剧，希望你能配男主音，有空不？】
  路阳摸了摸声带，犹豫了下，在键盘上敲字，【浩淼：狗血言情剧？有多狗血？】
  【奶昔：三角恋，剧本名叫做“爱我还是爱他”，浓浓的狗血味扑面而来有木有！！】
  【奶昔：女主暗恋男一，但是男一是个渣，对她很不好。这时温柔男二出现，希望跟女主交往，女主答应了。然而女主被抢走后，男一开始不自觉在意她，惦记她。最后宁愿背叛好友男二，也想跟女一在一起。】
  【浩淼：……配完音，入戏太深的观众会把男一女一骂死吧？】
  【奶昔：并不会。女一从未对男二动过心，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这人很好，值得交往。男一虽然说就算死朋友，也要抢回女一，但其实他什么都没做，一直在角落里独自伤心。到最后，男二看明白两人之间的感情，选择主动退出。】
  【浩淼：剧本多长？】
  【奶昔：十几万字的中短篇，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奶昔：我知道你喜欢尝试不同风格剧本，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参与进来。如果愿意就太好啦！】
  【奶昔：实在抽不出时间也没事，我再去问问别人。】
  中短篇？
  路阳想了想，打字，【浩淼：剧本发给我看下。】
  奶昔依言把剧本传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路阳回复，【浩淼：行，我来配男一音。】
  奶昔大喜，回了一串笑脸。
  **
  半个月后，奶昔建立“爱我还是爱他”的企鹅群，并把小伙伴们都拉到了群里。
  路阳看翻阅群里众人，发现大部分人是认识的人。女一的cv虽然没合作过，不过也是圈里的老ID了。
  只是……
  路阳忍不住跑去敲“策划-奶昔”的企鹅号，【浩淼：男二-璀璨是什么鬼？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很快，对面回复。
  【奶昔：璀璨是个纯新人，但是音质一！级！棒！棒到我征求小伙伴们意见后，大家纷纷同意由新人配男二的音！】
  【浩淼：cv不是音质好就能做的，还要会一点变声技巧。本来挺高端的配置，突然加个新人进来，不好吧？】
  【奶昔：那是你没听到他的声音……老实说，听完他的声音后，我真心觉得他随便说说话，我都可以着迷。】
  对于这种夸张的描述，路阳一个字都不信。
  【奶昔：来，我传你一份他翻唱的古风歌曲。幻肢硬了这种事，我会随便瞎说吗！】
  路阳一万个不相信。反正奶昔这个女汉子，动不动就幻肢硬。
  可等他接收文件，打开音乐后，对方嗓音响起的瞬间，路阳顿时心肝一颤。体内蓦然升起一股颤栗感，使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他终于明白，自己粉丝常说的“听久了耳朵会怀孕”是什么意思。
  企鹅号上，奶昔发了一大串信息过来。
  【奶昔：听了么听了么，是不是超级温柔！超级暖！！！】
  【奶昔：我决定把这首歌当作收藏品，要传给子孙后代的那种！】
  【奶昔：声控面对好音质，根本把持不住。我都在想，要不要去勾搭一下了。】
  路阳不想承认自己有几秒钟的失神，简单回复道，【浩淼：听了，声音是不错，就他吧。】
  企鹅上，奶昔又是撒花，又是欢呼，显然非常高兴。
  然而没过几天，剧组聚会的时候，奶昔的这种高兴劲就消失了。因为大家商量行程的时候，新人璀璨直接发的语音消息。只是……为！什！么！是！女！声！
  虽然声音也很好听，虽然差不多语气，可是！璀璨不是汉子吗！
  【奶昔：请问……你是璀璨的妹妹吗……】
  璀璨继续用语音说话，“你们误会了，我是女孩子。之前学过一点变声，又对剧本感兴趣，就来应征男二角色啦。”
  奶昔发出心碎的表情。
  后面跟了一排心碎的表情，那是小伙伴们的怨念。
  璀璨轻笑起来，“《新贵妃醉酒》里不也有变声？男声直接变娇媚的女声，比我可厉害多了。”
  奶昔开窗口私下敲浩淼。
  【奶昔：你还说她不会变声，变声技巧太高超了好么！把所有人都骗过了！】
  【奶昔：男神没了，心都碎成玻璃片了，痛哭。】
  【浩淼：……】
  企鹅群里，小伙伴们纷纷冒头感慨，“我想起了语文课本里的《口技》。”
  “感觉自己突然失恋了，虽然根本没有相爱过……（自抱自泣）”
  “璀璨居然是个软萌妹子，惊呆。”
  璀璨不放心地询问，“不会因为我是女孩子，你们就把我踢出剧组吧？”
  【奶昔：不会不会，变声后的声线很适合男二。】
  “那就好。”璀璨顿时安心。
  **
  卧室里，文静放下手机，恢复成自己的声音，满意地笑道，“混进去了，比想象中简单。”
  场外，孙星耀扶额悲叹，“一言不合就神展开，说好不暴露性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