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晴朗的一天。
  这就很好，摆地摊最怕什么？
  下雨啊。
  不过想起天气，李丘泽又想到家里面的情况，再不下雨家家户户的早稻都会减产，却又希望狠狠地下一场。
  黄昏时分，他和张杆的二人组再次出摊，已经有了两天经验，显得轻车熟路。
  由于离得近嘛，他们出摊都比较晚，其中还有点张杆怕见人的因素在，主要是心理作用，其实夜晚广场上也是灯火通明的，俩人来到广场时，大多摊位已经摆好了。
  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重大事件。
  广场上又出现了一家娃娃摊！
  好几十个娃娃摆在那里，十分扎眼，一排一排的，从小到大有序摆放，显然也是搞套圈的。
  “日了狗，泽哥，这么快就被抄袭了？”
  张杆盯着那个地方，有些错愕，也很愤懑。
  连李丘泽也楞了一下，他同样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模仿了。
  套娃娃这种模式不算稀奇，为什么县里原先没有呢？
  他不用打听就知道，肯定是没有货源。
  如今出现了，毫无疑问，是有人走出去找到了货源，速度还挺快的，毕竟才过去三天。
  “是那个以前套瓷器的家伙，好像姓周。”李丘泽笑了笑。
  “我去，泽哥，你还笑？”
  张杆一副你是不是有病的模样望着他。
  “别这么激动嘛。”
  “我特么能不激动吗。”张杆没好气道，“多出一家抢生意的，咱们的收入肯定要大打折扣啊！”
  李丘泽摇了摇头：“没多大事。”
  得多大的心，才敢想着一个人把生意全部做完，那不成了垄断？
  他早就料到迟早会被人模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个姓周的家伙大不了他们几岁，年轻人还是能折腾一些。
  不错，挺好的。
  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呗，反正时间充裕，他又不指着这个过一辈子。
  真要大家伙儿全部改套娃娃，他大不了转型就是。
  脑子里的花活儿不整出来几个，还真的感觉挺浪费的，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摆地摊了。
  “行啦，他这么快搞到货源，肯定不是走的网上渠道，实体店批发拿的货，成本再低也低不过我们，怕啥？”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张杆还是很不爽，年轻人气性大，思想也不通达，一路骂到了自家摊位。
  特别是很多摊主还一脸玩味地注视着他们。
  这让他更加恼火。
  “小李，看到没有？”
  俩人刚靠近，黄贵就迎上来，朝周晓云的摊位努嘴示意。
  心说小年轻啊，昨儿个还说话不怕大风闪了舌头，什么竞争是好事，有竞争才有进步啥的，今儿个你再进一个看看？
  “据说，据说哈，周晓云今天一大早去了趟武汉，看来还真被他找到了批发娃娃的渠道，这不就直接拉回来了？晚上你们的生意可能就没那么好了。”
  李丘泽微微一笑，半开玩笑道：“没事，就两家而已，还不算饱和，除非你们一窝蜂地全搞套娃娃，那我就真慌了。”
  这话还有一层提点的意思。
  别见样学样全去搞一样的东西，那能有什么搞头？
  迟早还是会重蹈覆辙。
  奈何黄贵根本领悟不了，自顾自地嘀咕道：“看来啥时候我也得去趟武汉找找。”
  这位大叔的思维显然已经僵化了。
  李丘泽暗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天色逐渐暗淡，夜空中繁星点点，广场上晚饭后的第一批人流开始入场。
  李丘泽坐在塑料板凳上，坐等客户。
  张杆踮着脚朝周晓云的摊位那边眺望，时刻关注敌方动态。
  “卧槽，泽哥，他们那边开始套了！”
  “别急嘛，这边来人自然就轮到我们了。”李丘泽拧开茶杯，抿了一口。
  他们本地的茶叶不太行，炒制工艺上不就讲究，有股苦涩味儿。
  也就比白开水强点。
  张杆真是服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急的呢？
  晚上一数钱，比前两天少一大半，那滋味能好受？
  又过了几分钟后，广场上的人流越来越多，张杆差点没跳起来，指着那边说：“泽哥，不对呀，那边生意为什么这么好？”
  “很好？”
  “你自己看呀！”
  李丘泽站起来望过去，只见周晓云的摊位前面围满了人，路过的行人总会驻足打量，确实有好几波客户在同时套圈。
  反观他们这边，摊位前面已经不乏人流经过，可是没有一个停下来的生意。
  “爸爸爸爸，这里也有套娃娃的，我还要套。”
  “小祖宗喂，你能不能给我省点钱，不是刚套过么？再说这家娃娃有问题，不能要。”
  一对父子从前方走过，七八岁的小男孩手里提着一只鲤鱼娃娃。
  这番对话让李丘泽皱了皱眉。
  “杆儿，你先看一下，我过去瞅瞅。”
  “好好好，赶快去，赶快去！”
  张杆巴不得，情况不容乐观，必须赶紧想对策啊。
  李丘泽踱步来到周晓云的摊位外面，还没靠近，隔着人流便听到一段仿佛科普的话传出来。
  “各位，那边是还有家套娃娃的，但这毛绒娃娃的水可深着呢，你们肯定想不到那种劣质的娃娃，和正规的娃娃，成本价差多少钱，我告诉你们，差一半还不止！”
  “啥叫正规的娃娃，啥叫劣质的娃娃？”有路人询问。
  “诶，这位大哥问得好，大家对娃娃不太熟悉，但对棉被总不陌生吧，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黑心棉？”
  “我去，你的意思是说劣质娃娃是用黑心棉做的？”众人惊讶，也引发了一阵怒火。
  “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价格差这么多？花样多着呢，不光是黑心棉，好多还是用的化纤材料，压根就不是棉花，化工产品啊，大家想想看。喜欢的娃娃都是哪些人呀？女人，女孩子，家里的小孩！有些人特别喜欢，睡觉都要抱着，这种劣质娃娃能抱？”
  “我说老板，这么说你的娃娃是正规的？”有人用狐疑的语气问。
  “这位大哥你看这边啊，你可能还没看到。来来来，各位，大家一起看看，真的他假不了，假的他也真不了，我这娃娃是从汉正街批发的，大牌公司的产品，每只上面都有统一标签，喏，这还有公司提供的质量检测合格证复印件，百分之百真材实料，对人体没有任何危害。
  “所以我的成本价格高啊，是真的良心买卖，我不说其他的，你们不信去那家摊位看看，他们拿得出来质量检测合格证吗？如果拿得出来，不早就像我这样贴出来了，你们说呢？”
  大家伙儿探头打量，议论纷纷，频频点头。
  这一番蛊惑人心，效果奇佳，李丘泽如果是潜在客户，看这老板这么实诚，连行业黑幕都给揭露了，一准也就在这套了。
  不过，周晓云是吧，大家做买卖，公平竞争我没意见，这样搞针对，你不如干脆直接报我名字，有意思吗？
  自己的娃娃什么质量，到货的第一天李丘泽就检查过，不说质量上乘，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黑心棉、化纤产品。
  只是有一点。
  他确实拿不出质量检测合格证，卖家那边估计也提供不了，娃娃的来源根本不是一处，而是很多家的存库尾货混合在一起的。
  他站在人群后方，不留痕迹地打量了几眼。
  周晓云的套圈规矩跟他一样，也是套中五官都算，十块钱十二个圈，二十块二十五个。
  不过娃娃摆得比较稀，拢共也就几十只，没他多，同时最大只的娃娃，还没他那边的倒数第二排大。
  显而易见，他虽然找到了货源，但是成本不低。
  估计也想到了，打硬仗的话，肯定干不过自己，于是就开始整幺蛾子了。
  完全没想过少赚一点，大家和气生财的道理。
  既然这样，李丘泽也就不念什么老乡情谊了。
  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他这人有个毛病，头铁，吃软不吃硬，最不怕别人给他上眼药。
  因为这个性格，上辈子没少撞得头破血流。
  这辈子嘛……谁牛就来试试。
  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周晓云再有一个客户，算他输。
  “这小子蔫儿了。”
  广场刚上人不久，好多摊位还没生意，这一片的人流现在全集中在周晓云那边，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嘛，揭露行业黑幕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感兴趣，李丘泽刚过去时，不少摊主都注意到。
  此刻见他一言不发走回来，纷纷与旁边人搭起话。
  “能不蔫儿吗，前两天生意这么好，今天到现在还没开张。”
  …
  “这小子看起来利利索索的，想不到心眼这么黑。”
  “啥情况啊？”
  “没听说吗，他套的娃娃有毒，致癌！”
  “啥？！良心被狗吃了吧，这种烂事都干？”
  “年轻人掉钱眼里了呗，不择手段。”
  “唉，这种人就该赶紧滚蛋，留在这里祸害人！”
  …
  “小年轻还是太嫩了啊，生意将将做三，不……还没三天，今天才第三天，人家一出手就搞黄了。”
  “那他剩的娃娃怎么办？估计仓库还有。”
  “怎么办？赔呗，买卖是这么好做的？广场上套圈的五六家，真当人家一大把年纪白活的？毛都没长齐也敢掺一脚。”
  “嗯，说的是，算是花钱买教训了。”
  ……
  “小李，怎么回事啊，怎么他那边生意这么火，你这边……”黄贵现在也没生意，一直关注这件事，小跑上前打听。
  他意识到一件事，隔壁这边没生意，他好像也没生意，过路的人根本不停脚。
  李丘泽笑着扭头：“耍手段，针对我。”
  “啊？”
  黄贵瞪眼，那你还笑？
  这孩子咋没心没肺呢！